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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你不会是爱上我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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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幻境中看到的第二个场景,染绯不是忘了,而是刻意没有拿出来问系统。
就像她也没有问过,为何她与昏迷的苏轻辞共感,会痛不欲生。
她始终绷着一根弦,不断告诫自己,务必远离痛苦,拒绝对痛苦追根究底。
但她不问,不代表痛苦不会主动蹦到她面前。
嘉香楼大堂里聚集许多人,几乎挡死了上楼楼梯的入口。
染绯穿过人群,人群中心的争执钻入耳中。
“你少在那里比比划划,我看不懂。”
粗鲁难听的沙哑男人嗓音。
“你撞碎一坛酒,付一坛酒的钱,这已经两清,你还待在这里不走?”
染绯上了两级台阶,又折返回来,说话的壮汉对面是一个瘦长腼腆的少年,染绯看见少年的侧脸,以及他努力又夸张的手语。
染绯走到少年身侧,替他解释:“他说他应该赔钱,但是如果这次不把酒带回去,就会被他师父骂,所以希望能赊账。”
少年只是不能说话,他听得见,发现有人明白他的意思,扭头感激地望着染绯。
染绯顺势一瞥少年的正脸,顿时后悔随手帮忙,立马想走人。
壮汉见染绯一个漂亮姑娘,身边无人跟随,起了坏心,不依不饶地说:“他说赊账就能赊账?我这里是谁都能来讨饭的吗?”
染绯不愿久留,往楼上走。
少年疑惑且不舍地凝视她背影,壮汉直接嚷道:“唉,这位姑娘既然替这小哑巴出头,那就要送佛送到西,不然说不过去。”
见染绯没回头,壮汉推开碍事的少年,跟上染绯,拽住她的右臂,想将人逼停。
染绯迅速回身,左手握紧她在山洞里亲手打磨锋利的石块,毫不犹豫划向壮汉手腕内侧。
她力气不够,不足以一下砍断骨头,但是割断筋脉和血管还是轻而易举的。
壮汉手腕渗出血珠,啪嗒坠地,没一会儿,血珠就变成了血流,他感觉不到手掌的存在,倒退几步捂住手腕。他想骂人,可染绯明显是个疯女人,骂了恐怕会招来更疯狂的报复。
壮汉撂下一句“你给我等着”便跑了,不再管他的小酒铺。
人群散开,为壮汉让路。
染绯随手丢下脏了的石块,没想到哑巴少年却走过来,弯腰将石块捡起,伸长手递到她面前。
他一只手比划着:「你的。」
染绯只为他多停留了一眨眼的功夫,语气淡淡地说:
“没用的东西。”
哑巴少年眼睛下方的红色痕迹,与她在幻境中看到的如此相似。同在眼睛下方,同为显眼的色块。
她在幻境中见到的那户人家,府邸甚至比苏宅更为奢华。单论那满池子的水生花,便足够叫人惊艳。她甚至怀疑,魁星大陆上,根本没有那样美丽娇贵的花朵。
这种富贵人家生出来的第一个儿子,怎么会被培养成如今的样子?
又怎么对得起那位妇人的在天之灵?
染绯只是一想到第二个幻境,就鼻头发酸,不久前眼泪滑落的痕迹,好像烙印在了皮肤上。
她解释不清也不想解释,为何她对那位妇人有种特别的感情,以至于她看到脸上有红色胎记的哑巴少年就会莫名厌恶。
“没用的东西”一语双关。不仅是在说被她扔掉的石块,也是在说哑巴少年。
少年攥着石块,不知为何帮他说话的姐姐,突然像是对他极其厌烦,竟是一眼都不愿再多看他。
石块上的血迹还湿润,他用帕子一角擦掉血迹,包好石块,随身携带。
壮汉不知去向,酒铺无人看守。少年抱了一坛酒,踏上回家的路。
嘉香楼大堂里,围观人群之外,坐着两个男人。
皮肤稍黑一点的男人话特别多,说个没完。
“我千里迢迢追随你脚步而来,你就请我在这里干喝酒吗?”黑皮男人抿了一口酒,“咦,酒确实还行,难怪那小子要给他师父带回去。”
他对面,帽子面纱遮住脸的男人,抱着手臂不说话,也不碰酒。
黑皮男人继续道:“我说你可真是我的福星,跟着你总能有惊喜。我把魁星大陆都转遍了,最后在你女人身边发现了我要找的人。”
他说起兴了,建议道:“你神夜门干脆多开一项业务,专门给那些有钱的家族找失散的孩子。”
剑客打扮的苏轻辞,锐利眼神穿透黑色面纱,直直刺到路行漾脸上。
路行漾举手投降:“我闭嘴。”
苏轻辞皱眉,问:“人找到了,你不带走?”
路行漾直接拎起酒壶往嘴里灌,大喝一口才答:“我带他干嘛呀?反正知道活着就行了呗,等到要用他的时候,我再带他走。”
苏轻辞只说:“带走。”
“嗨呀,我偏不。”路行漾贼兮兮地双肘架在桌面上,凑过去看苏轻辞,“我就是要让那小孩留在天璇,好好膈应膈应你。”
当他看不出来么?苏轻辞那狗东西对染绯身边出现的异性,有多大的敌意。估计染绯想养条小狗,都必须要么是母的,要么被阉过。
路行漾看那哑巴小子的眼珠子,都快粘在染绯身上。放任他留在天璇,估计小哑巴爬也要爬到染绯身边,心甘情愿做狗。
而染绯会对小哑巴心软一次,就会对小哑巴心软第二次,一回生二回熟,第三回,能让苏轻辞急得跳脚。等到那时,他看苏轻辞还能不能事不关己,稳坐钓鱼台。
路行漾晃了晃手指,食指戴着的储物戒造型夸张,纹样是龙。
“谢谢你的花,下次见。”路行漾告别。
苏轻辞上楼,天字号房内的场面,让他眼前又一黑。
染绯仅着单衣,夹竹桃红外裙放在一旁。左护法给十五的手腕撒药粉,鬼鬼祟祟不知何时回来的十六,竟然在帮染绯处理伤口。
其他女人穿多少,苏轻辞从来没在意过,可染绯只是少穿一件外衣,他便觉得难以忍受。
苏轻辞甩起自己的黑色斗篷,一大块黑布罩住染绯,只剩头还露在外面。
衣服落在肩头,染绯先是一惊,反应过来是谁之后,骂道:“你发病了?”
好端端地招惹她干嘛?
十六在黑暗中对苏轻辞有不敬的话,见主上出现,低头不敢说话,双手心虚地捧着一小团水。
十六是风灵根,他为了方便染绯洗手,控制着风兜住一小团水。
现在主上过来,一斗篷直接盖住了染绯的手,他只好收回水,但也没挪动屁股,牢牢坐在凳子上。
苏轻辞站在染绯身后,垂眼看十六。
十六不够机灵,就算苏轻辞把十六盯穿了,他也不一定能会到意。
染绯咬牙,无奈地对十六说:“你先起来。”
十六恍然大悟,连忙起身把水团抛出窗外,空出手来给主上调整凳子位置,服侍主上坐下。
苏轻辞取下帽子,问染绯:“你的手怎么样?”
他在大堂里看到,那个卖酒的男人拉住她受过伤的右臂,他的暗器还没飞出去,就见染绯毫不拖泥带水地挥刃斩断壮汉手筋,一举吓退了壮汉。
路行漾坐在他对面,眼睛都看直了,他把酒泼到路行漾脸上,才勉强唤回那黑皮的注意力。
染绯不知道苏轻辞怎么想的,只觉得奇怪,他为何总是问她手有没有事,焚幽节那晚问,今天也问。
他到底对她这条胳膊有什么安排,清蒸红烧油炸?
染绯厌烦地回:“好不了,永远好不了。”
“让我看看。”他说着就伸手过来。
染绯噌的一下站起来,躲开他的手,警惕地注视他。
干什么,检查食材状态?她才不给。
苏轻辞脸没被面具遮挡,直到看清他眼瞳里受伤的底色,染绯才想起来一件事。
经历过幻境之后,苏轻辞开始对她格外在乎。他的问题,真的只是单纯的关心而已。
不过“受伤”这种情绪,出现在他眼睛里,倒还真稀奇。
他不会是……
“你不会是爱上我了吧?”
染绯语气轻松、问得直白,微微倾斜着头,嘴角似笑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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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君正园身体稍微好一点,立刻快马加鞭,带着他的人马启程返回。
君正园人未进入皇城,关于他的流言蜚语,已经风驰电掣地传遍了全城,包括市井和皇宫。
车驾进入皇城的那日,一传十十传百,由城门延伸至皇宫的路上,几乎看不见行人。
道路两旁门窗紧闭,无人敢从窗户缝隙往外偷看。
皇室不同于神夜门。神夜门本来就令人闻风丧胆,人们对于神夜门也没报过希望,杀人是本分,不杀人是情分。
皇室既为一国之主,自然担负重任。保家卫国、勤政爱民、仁慈宽厚,才是皇室血脉应当做的事。
可三皇子竟然在原城那地方大肆杀戮,据说血流成河,染红了大地,冤魂聚集,遮天蔽日,风卷残云。亡魂们悠悠的哀嚎夹杂在风中,整个原城黑到不可想象的地步。
三皇子为了得到混沌九花,不惜杀光与他抢夺灵药的人。
这种堪比神夜门的残暴行径,由风评甚佳的三皇子做出,百姓们不敢相信,又不敢不信,假如三皇子真如传言所说,做过那些事,他们还是绕道走比较好。
万一君正园破罐破摔,不再在乎名声、假装好人,当街滥杀无辜,他们不就倒霉了么。
通往皇宫的主路上,仅有一扇窗打开,窗户里的茶座坐着一个人。
君正泉闲情逸致品茗,茶水氤氲水汽,他长长呼出一口气。
和苏轻辞搭上关系非君正泉本愿,但如今结果,简直好得超出他预期太多,他的太子之位,应当更稳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