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君愿化九张机，但愿此生少别离》皓月无影

30、番 外（一）

　　临安牛家村。
　　虽然金国已亡，但来的蒙古人也是换汤不换药的；对待宋人都是此番德行，所以此处的凄落并无大的改变；初秋的寒意更让这里人迹萧索。
　　一辆不算太华贵的马车都在此地会是如此扎眼。
　　从马车上下来一位身着白袍，手拿黑扇的贵公子；看了一眼，伸手将一位白裙的佳人扶了出来“怎么想绕路来这里地方？”从华山回去根本不需要饶这么远的路，跑来临安的。
　　“我想来。”她并不多言。
　　他自不多问。
　　二人步向马车，向村内走去；引来不少村民注目。
　　她看到了那间普通的屋舍，自行走过去；伸手想敲门，那木门倒未栓紧，自行开了。
　　她步入，院子很小，却很干净，一点都不凌乱；看的出主人经常打扫。
　　“谁？”屋里的人听到木门开动的声音，也转出来了。
　　但见来人，一怔“欧阳公子？！九儿姑娘？”
　　欧阳克也定睛：但见来人正是穆念慈！她身着布衣，朴素的很；与村内的妇人一般无二了，再无江湖上漂流的风霜“穆姑娘。”
　　“不想请我们进去喝杯茶吗？”九面带笑意。
　　穆念慈太过震惊了，从未想过他们会来；侧身“如果二位不嫌弃，就请进来。”
　　九儿先步入，屋子真的很小，分为三间；中间客堂，二边各一屋。
　　穆念慈忙为他们倒水沏茶“真没有想到你们会来，是有事路过，还是？”
　　九忙看着屋内的陈设：纺车在左厢房，右厢房是她的寝居；她从未见过江南民居，自然是很好奇“原来大宋的普通百姓都住在这样的屋子里啊。”
　　穆念慈知道她虽然是借住在白驼山，但欧阳家从未让她受过半分物质上的委屈。见她孩子似的好奇，也未阻止她在屋内四处看。
　　“穆姑娘，你多见谅。”欧阳克坐下，喝茶“九儿就是这样，什么都会好奇。”
　　她步入右厢房，穆念慈好像想起了什么；忙跟了进去。
　　“夫君，你来看啊。”她好像是找到了更惊奇的东西，人已经抱着什么绕过穆念慈过来“穆姑娘，是男孩还是女娃？”她抱着一个婴儿坐在了欧阳克身边“好小哦，软软的。”
　　欧阳克见状，心头一怔，看向急忙追来的穆念慈“是杨康的吗？”
　　“除了他还有谁？”九低头逗弄着那孩子“你把人家穆姑娘当成什么了？！”并不嘲弄，只是有什么就说什么。
　　欧阳克笑起“是啊，穆姑娘，你多原谅！欧阳克并无其他任何意思。”这倒是九提醒他了。
　　“他多大了？”九非常喜欢的问。
　　“是男孩，刚满月。”穆念慈见她情真，也不隐瞒。
　　欧阳克眉眸一转：也就是刺杀他后就有了的吧！
　　“他好可爱哦。”九用手指轻抚着他的脸庞“夫君，你说我们的孩子也会这般可爱吗？你说要是生下来不可爱怎么办？”抬眸，皱眉；担心这些有的没的。
　　穆念慈也坐下，听她所言，不由惊异“九儿你也有了？”
　　“嗯。”她略有羞涩。
　　“几个月了？”刚做娘和要做娘的攀谈起来。
　　“还不到二个月。”她雪白的脸颊上浮出一丝红晕“哎呀，你就不要问了。”多不好意思啊。
　　“欧阳公子，恭喜你了；你要多多关心九儿了。”穆念慈不由的也为她高兴起来。
　　欧阳克忍不住捏了下她鼻尖“她啊，就是这样还要到处乱跑；本来我们都已经回白驼山了，硬是要我绕行而来；也不知她要做什么。”
　　“他叫什么？”九抱着那婴孩，不肯放手。
　　穆念慈喜悦的眉展了，脸上布上一层阴郁。
　　“还没有取名吗？”欧阳克问了才想到杨康已死，这本来该是父亲的责任；现在……
　　“你别帮他取。”九突然立刻出声，口吻不好。
　　欧阳克和穆念慈都是一怔。
　　她还是介怀的吧。
　　穆念慈见状，想抱过孩子；但九让开了。
　　她抬头“我不是吃醋，穆姐姐；他曾经和杨康狼狈为奸，所以起名这样的事情还是让给孩子的大伯郭靖比较好；这里是郭杨本家，他就算要回桃花岛，也一定会路过此处；郭靖性情敦厚，一定能给这孩子起个好名字；我夫君怎么说都是西毒的传人，若别人知道这孩子的名字是他取的，大概会给你们惹麻烦的。”她虽然口吻不好，但其实想的很多。
　　不由得穆念慈和欧阳克都双双赞同。
　　“是，这名字我取是非常不合适。”他听完九儿的话，不由笑起。
　　“谢谢九儿姑娘提醒。”穆念慈也觉得有理“若我遇见郭大哥，一定问他讨个名字。”
　　“我希望这个孩子要像杨康那样聪明，却又像穆姐姐这么善良。”她俯身亲了那孩子的脸颊“成就一番他爹都没做到的大业。”
　　“我只希望孩子平安，就是碌碌无为一生又何妨。”做娘的心思天下都一样“九儿，等你生下自己的孩子，就会知道他的平安才是最重要的。”穆念慈终于抱过了孩子。
　　九儿心里也知道“穆姐姐，你知道杨康埋在哪里吗？我想为他上支香。”
　　穆念慈平静的看着她，她已知是九儿的金蛇咬死了想偷袭黄蓉的杨康；但人死恩怨了，她不想让自己的孩子纠缠在过去的纷扰里“好吧。”
　　在牛家村外，有个不大的坟场；大金国的小王爷最终的归宿还是一杯黄土，几颗枯草。
　　墓碑上只有几个字‘亡夫杨康之墓’。
　　白驼山的侍女已经放上了供品，香案；烧洒了不少纸钱。
　　欧阳克见此状，不由低眸沉思：若没有九儿，当时他死后；可还会有人给他焚香？！不由得心里难受！
　　九恭敬的接过香，祭拜了杨康一番。
　　穆念慈也是暗自低泣。
　　“穆姐姐，若要我再选一次；九都不会后悔当时所为。”她虽然有愧意，但心意坚定“杨康死了，有你一生守护；若我夫君当时死了，可有人会为他戴孝守节？可有人为他香火后继……”
　　“你别说了。”穆念慈难过的边哭边摇头；将心比心她当然能够了解九的心，但杀夫的情仇……
　　欧阳克扶住九，俊眸黯沉“九儿，好了。”
　　“夫君！”九却哭倒在他怀里“我好害怕，若当时我没能及时救下你；要怎么办呢？与你错身，九还是茫然不知；不知今生会如何空渡，克；你别抛下我和孩子，我不能没有你！”紧紧抓住他的衣袖；因为得到了幸福她才那么的恐惧会失去。
　　欧阳克知她心意，怀孕后的她更是粘他粘的紧“九儿，你这样让穆姑娘看到又勾她伤心了。”
　　“我才伤心呢。”她皱眉“你怎么总是在意她的伤心，我的呢，我的呢？”任性刁蛮又来了“我还是每隔几天都会做梦到那天木屋里的事情，每每看到你喝下那酒，我的心就会被撕裂成碎片……”
　　“九！”他搂她入怀“没事的，一切都过去了！”
　　“真过去了吗？”她幽幽的看向了穆念慈“在你心里真的过去了吗？真的吗？真如此吗？”推开他，转身；走向马车。
　　唉！她就是过不去那个坎，欧阳克无奈又拿她无法。
　　只留下他们二人，在杨康坟前。
　　一时尴尬无言。
　　“欧阳公子，既然如此；无事的话我先回去了。”穆念慈先开口，挂念着家中娇儿。
　　“穆姑娘，请留步。”欧阳克嘴角弯出不深的弧度。
　　穆念慈停步，看他。
　　他双手抱拳，大礼而至“欧阳克此生是要谢谢姑娘的！”
　　“这是何意？”穆念慈不解。
　　欧阳克笑意淡淡，起身“我不相信爱情，但姑娘教会了我真情为何物！我从未怪过你，哪怕是你为了绊倒了我踢来了那把椅子，都从未怪过你。”
　　穆念慈不语，把脸侧向一边。
　　“因为正是你这种对我无益，却一心帮杨康的做法，让我相信世上果然你口中的‘非如此不可’。”他看了一样杨康的墓，只可惜你不懂珍惜“所以我就不会怀疑九儿也会有此情，其实是姑娘促成了我和九儿的这段姻缘；所以我怎可不谢你呢？”他说来真挚绝无嘲讽。
　　穆念慈见他如此，自心中知道：那个风流半世的纨绔子弟回头了！
　　“穆姑娘，谢谢你。”他真心的给出了微笑，犹如微风拂面的温柔“在下就此别过，大概今生不会再与你相见，你自己保重！”
　　“保重。”对于他，穆念慈的感觉很复杂；但对她来言，世上无人能与杨康相比；就如同九儿一样，在痴情女子眼中只有一个男人为天！其他都是杂物。
　　他转头背身，白袍轻动；朝着一直在等待的他的马车走去。
　　马上边一位白裳白裙的佳人微笑，夕阳西下，红霞满天；她在蓦然回首处……
　　“如何夫君？为妻这妒妇的角色演的可好？”她满脸笑意。
　　“哎，若孩子生下也如你这般顽皮该怎么好呢？”欧阳克不仅假意愁眉，却在下刻笑意深浓，将她搂入怀；俯头在她耳畔轻言“谢谢，娘子。”
　　她伸手将他搂住“夫君心宽了才是为妻幸事。”她又怎会不知他的心事呢，没有对她想出想说的话，恐怕他一辈子都会遗憾的。而今……
　　都过去了！真的都过去了！
　　他相携而笑，一同上了马车；朝着白驼山的方向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