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郎》蕾**髅

18、chapter、16.

　　“让我来看看你原来的样子。”声音很轻，很空远，仿佛源自于天外。

　　百里蝶皱眉，这个古怪的男人又在说一些奇怪的话了。

　　原来的样子……她自己都不记得了。每整一次形就换一张脸孔，有多少手术资料被销毁，便有多少过去被埋葬。就像...那个女人一样。

　　就像那个女人一样？百里蝶被自己的联想恶心到了，紧紧握起拳头，尖削的指甲刺破了掌心。

　　“每个人的骨骼表面都有纹路，如同树的年轮一样记录了它的生长走势。”蓝又臣一边说，一边坐到了百里蝶的身边，手掌覆上她的脸颊，以指腹沿其面部轮廓缓慢地描摹……

　　他又接着说：“骨骼，是人身体的密码。无论是打磨，还是削割，甚至是位移……外力都不能改变其隐含的数据……那么，现在我要解读它了，你准备好了吗？”

　　她身体不由自主地一颤，脸上被他手指触摸过的地方竟然逐渐变得灼热，那些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男人的指腹稍稍用力压触。

　　“不要！”百里蝶失声尖叫，随后又喃喃低语：“不要碰那里……”

　　蓝又臣的手指停留在了百里蝶脸部某处完好的肌肤上……可是，这里的伤痛似乎比其它表面疤痕要严重得多很多。

　　“对于没长好的伤口，只有重新剖开才有痊愈的可能。”做为一个医生，他的态度既强硬，又残忍。

　　而做为一个男人，他则用怜爱的语气说：“想哭就哭出来吧！我这双手在治愈你的伤痛前，会先帮你擦掉眼泪。”

　　几乎是一瞬间，滚热的液体就盈满了百里蝶的脸颊。想哭就哭出来吧！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她以为自己的眼泪早在那一天前就流干了。

　　蓝又臣动了动手指，却被另一只较之更小更细的手握起，然后遮住了那双紧闭的，湿濡的眼眸。

　　两人静默了许久，直至哽咽声消失了。

　　“呐！”女人突然开口，她艰难地笑了笑说：“你愿不愿意听我讲个故事？”

　　这样的笑容里隐藏了太多不为人知的负面情绪，让蓝又臣看着看着...心口也随之痛了起来。

　　姐姐死后，他每一天都对着镜子这样笑给自己看。

　　“我的荣幸。”不是男公关式的圆滑与敷衍，也无关医生的责任与义务。此时，他只想单纯的做一个聆听者，或是...被需要的人。

　　“呼~~……”还未开始便先叹气，这该是一个冗长而又沉痛的故事吧？！

　　“很久很久以前...呵呵！故事好像都是这么开头的。”百里蝶吐了吐舌头，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轻松愉快。

　　蓝又臣没有说话，静静地听她讲下去。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美丽的小岛上住着一个美丽的千金小姐，她家里非常非常有钱，所以从小就经常被各种各样的人绑架。慢慢地，连她自己都习惯了。

　　后来，千金小姐长大了，便离开了这个小岛，而且，她为了摆脱一伙纠缠不休的绑架惯犯去做了整形手术。

　　可是，无论走到哪里，只要她带着那一大笔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巨大财产，都会被更多的坏人盯上。

　　又慢慢地，她连整容也习惯了。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看着镜中那张无比美丽却陌生的脸，千金小姐终于厌倦了这样的生活。同时，她脑袋里有个荒诞的想法冒了出来——我要看看自己原来的样子！

　　她被自己吓到了，可心底却有什么东西不安份起来，并且越来越强烈。

　　再后来，她忍不住便将想法讲给自己的整形医生听，她甚至做好了被取笑的准备。但那个男人却一脸认真的考虑了下，他说：‘如果找不到照片的话，你可以试着生一个孩子。’

　　希望重新被点燃，千金小姐雀跃了。然后就为了看看自己原来的样子，她毫不犹豫地嫁给了当地一个她根本不爱的男人。”

　　百里蝶说到这里苦笑了下，嘴角溢满了悲痛与鄙夷。

　　“后来呢？”

　　“后来？”女人的声音有点变调，不似之前的平静，“啊~~对了，还有后来。”

　　“……”

　　“后来，千金小姐变成了千金太太。她美丽又热情，几乎天天赤身裸体地缠着新婚丈夫要自己，他们日夜不停地做不停地做不停地做……满屋子都是尖叫与喘息！床都不知弄坏了多少！

　　每一天、每一夜、每一分、每一秒……她的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赶快生一个孩子，她想看自己原来的样子想的都快发疯了！！！”

　　她嘴里低声的，无意义的重复着：“快发疯了...快发疯了...”

　　蓝又臣感觉手心底下又湿了，他很想说，如果觉得痛苦就不要说了。可张了张嘴，却又发不出一丝声音……

　　“终于，千金太太怀孕了，可她仍然坐卧不安，她以为只有女孩儿才会让她看见自己原来的样子。她便不停地抚摸自己的肚子，每摸一下，就会说一句你一定是个女孩儿...每摸一下，又会说一句因为你是另一个我……不分日夜，忘我的自言自语着。

　　因此，当她生下一个男孩后，她连看都没看就喝斥着下人让他们赶快把他抱走了！虽然怀胎十月，可她对自己的骨肉一点感情也没有，因为她脑袋里的那个念头从未断过——我要看看自己原来的样子！

　　第二天，哈！~生产完的第二天她就又对自己的丈夫求爱，她苦苦地哀求他，说她已经等不及了，说她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她不光想把自己逼疯，还要让别人陪着她一起发疯！”

　　压抑的低泣终于开始肆虐，女人的身体也剧烈的颤抖起来……

　　“不要说了...别说了...”蓝又臣双手捏紧百里蝶的胳膊，想要使她镇静下来。

　　她在讲自己的故事吗？可为什么越听越觉得不对劲？难道是什么与她有关的人？或者是...重要的人？

　　“不！我要说，你让我说完。”神经质的，乞求的。

　　“接下来是好事了，好事。因为千金太太终于如愿以偿的生了个女孩儿，就在她产下第一胎的同一年末。可惜，由于连续生产身体太虚弱……放心，她没死，她死了的话就不会发生后面那么有趣的事了。

　　她只是昏过去了而已，没见到另一个自己前就昏过去了而已。

　　全家人都在庆祝新成员的诞生，只有千金太太一个人安静地躺在产房的床上...她连生产都赤裸着身体。那天夜里的月亮很大，很圆，也很明亮。月亮的清辉洒在那雪白雪白皮肤上，就像镀了一层银色的光芒……

　　她真美，美的让人窒息。

　　美的，让盗贼都忘了呼吸！

　　你绝对想像不到当天夜里发生了什么！你更不可能知道，当时有个神乎其神一生偷盗无数的盗贼，突然在那一夜失了手。

　　还有没有比这更好笑的事情？！一个盗贼放着金银珠宝不去拿，却把病床上刚生完孩子的有夫之妇给抱走了……哈哈哈！~~真是太好笑了！你怎么不笑？不好笑吗？”

　　百里蝶疯狂地笑着，不等蓝又臣应答她又迫不及待地接着说：“后来，千金太太醒了，除了不能马上看见另一个自己而有点心浮气躁外，她倒显得很从容。不过又是一次勒索钱财的绑架罢了，奈何她最不缺的就是钞票。

　　‘你要多少？开个价，我马上让人送来。’她不屑的说。

　　盗贼笑了，只是那笑容还有点好看，他说：‘如此无价之宝我怎么舍得归还？做为一个盗贼，我发誓，你将是我偷来的最后一件珍宝。’

　　一生被人绑架无数次，还头一次有人不是为了她的钱，而且，那个长得很帅的男人还说她是比她所拥有的全部财产还无价的珍宝……哪个女人受得了这样的甜言蜜语？！

　　于是，爱情开始了。

　　很快地，那盗贼金盆洗手，和千金太太一起销声匿迹了。”

　　百里蝶一会哭一会笑一会安静一会闹，讲了这么久她都累了，可依然无法让自己停下来……

　　“很多故事到了这里，都该Happy ending了吧？！

　　只不过，人生怎能尽如人意？

　　再后来，被突如其来的幸福冲昏头脑的千金太太嫁给了那个盗贼，做了贼婆。又一年，两人生下一个儿子，同时她被告知因其三胎产期太接近，今生已经再也无法生育了。

　　当她眼泪掉下来的时候，不知道她有没有想起被自己抛弃的那对儿女，又有没有想起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她生下他们？

　　她一定都忘了吧？她有爱情，有丈夫，有儿子……她还会去在乎区区两个素未谋面的肉球？！

　　她比谁都狠心！她是个蛇蝎心肠的坏女人！她想要的她就不择手段无比疯狂！她不想要的就算送到面前她都可以视而不见！”

　　沉默……

　　抽泣……

　　还是沉默……

　　“又过了许多年，在她看不见也不想看见的地方，在漫无边际的流言蜚语与野草般滋长的仇恨当中，那两个肉球长大了。

　　长成了高大英俊的男子，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女子……可隐藏在那两俱光鲜的皮囊之下的，却是两颗千疮百孔的，已经扭曲了的心灵。

　　他们互相折磨，又互相怜惜...他们把爱与恨狠狠地刻进彼此的身体，每疼一点就多爱对方一点，再疼一次就再恨那个女人一次。

　　那个任性地生下他们，又不负责任地抛弃他们的女人。

　　终于有一天，让他们找到了她的藏身之处。

　　妹妹对哥哥说：肮脏的事情就让我一个人去做吧！”

　　有一瞬间，蓝又臣好像看见了幻觉……百里蝶嘴角的笑容开成了一朵妖艳的花，正幽幽地散发着有毒的芳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