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信爱》大排挡

4、着急

　　啜一口冰冻的柠檬茶，安安的脸上挂着一个弧度很美的笑。

　　此时，她正乖乖地坐在茶餐厅的卡位上，温习着数学。
　　厚重的书本摊在桌上，上面密密麻麻地布满了细小的字眼。
　　时不时地，过往的客人会稍稍在她身边驻足，瞧真切她书上的内容，然后摇着头，走开。
　　“真是辛苦啊！”
　　嘉洛突兀地出现在身后，笑着学着客人的语气慨叹道。
　　安安笑着拎起沉重的书，作势要扔他。
　　他难得顽皮，继续学着那些个客人的语气，煞有介事道：“年轻人，好好努力啊！”
　　安安哭笑不得。

　　但，其实绝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她在学习，他在工作。
　　嘉洛忙碌着点餐，送餐和收拾桌子，嘴角却一直挂着一丝满足的笑。
　　偶尔，他回忍不住地看向她坐着的那个卡位。
　　真的只是看看，看她埋头苦干的样子，皱起的眉头和托着的腮帮子尤为可爱，知道她在那里等着自己，嘉洛的心就莫名地感到安定。
　　偶尔，他路过她身边，就出其不意地摸摸或拍拍她的头。
　　她抬头的一瞬，他笑着走开。

　　他要读书，还要上班，忙得披星戴月；
　　她要读书，准备大考，忙得一塌糊涂。
　　他们很少时间可以聚在一起，可是都尽可能地为了见面而很努力地挤着时间。

　　很多时候，她只能一边学习，一边看着他工作；
　　他只能一边工作，一边看着她学习。
　　可是，即使是这样，也想要看着对方；不然，一颗不安的心，无法静下来做别的事情。

　　“总舵主，等考完试了，我就可以常常陪你了！”挽着他的手走在街道上，安安歉意道。
　　像今天，等到他下班了，可以陪她吃饭了，她就又要匆匆赶回家里，不能多留一会儿。
　　他侧身替她缕缕额前有些乱了的头发，无奈地笑道：“我也对不起，一天到晚都要工作。”
　　“傻瓜！”安安道：“你要养家嘛，不一样的！”
　　嘉洛笑笑，不置可否。

　　这对于他而言，便是不够的。
　　还不够，还不足够无法完全自满地面对你。

　　两人走着，路过一家店铺，琳琅满目，闪闪的首饰散发着白色的光芒。

　　安安看着橱窗里的一条手链，一大排的一样的款式,是些便宜的街边货。
　　她多瞥了几眼，便若无其事地要走。
　　聪明如嘉洛，捕捉到她眼里一闪而过的光彩，于是他拉住她，问道：“喜欢吗？”
　　安安看着那一堆手链，目不转睛,答:“嗯。”
　　尔后，安安转身就要走。
　　嘉洛的手一用力，她又动弹不了。
　　她杏目圆瞪，看着嘉洛，疑惑而无辜：“怎么了？”
　　“既然喜欢，为什么不买？”嘉洛困惑。
　　“满街都有人戴……”安安嘟囔道，“这种款式的，街上十个有九个都有呢……”

　　过了一会儿，安安的手上多了一条手链。
　　嘉洛的哲学是:“只要喜欢，就算是一条十块的手链，你都会天天戴着的。”
　　安安认真地听他说着，举起自己的手来，若有所思的看着手链在自己的手上闪烁。
　　嘉洛伸手捏捏此刻看起来乖巧可爱的她的脸蛋和头发，道：“以后你就会慢慢懂得的。”
　　不满地抱住自己被弄乱的头发，安安抬头，却见嘉洛一脸的宠溺，她忍不住笑颜如花。
　　最后，又低下头，爱惜地摩挲链子上的星星月亮的一片片牌子。
　　良久，她抬起头，若有所思地对着嘉洛点头道：“嗯，真的很喜欢呢。”

　　冻柠茶，开始喝的时候，只尝到一股带着微微的酸的甜味。
　　细细喝下几口，就会咀嚼出其中冰块的清凉，白砂糖的甜腻和柠檬青香的酸涩。

　　挽着嘉洛的手，慢慢地，安安走进了他的世界了。

　　嘉洛告诉安安关于他自己的事情,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离婚，原因是他爸爸烂赌，欠下了一笔天文债务。
　　追债的人用尽各种方法追讨债务，甚至拿嘉洛和他弟弟嘉辉威胁他妈妈，他妈被逼无奈，和他爸爸离婚。
　　可是，他的妈妈，不知何时起也染上了赌瘾，常常抛下年幼的他们去澳门赌博，把赚来的钱都输得精光。
　　他半工半学，原本预计大学便要出国，去澳洲，却因为他妈的又一次赌博而被搁置。

　　安安在他身边，听他说着，替他心疼。
　　她开始读懂那抹潜伏在他眼底的忧郁,也知道了他的未来有个出国的计划。

　　安安不会忘记,傍晚的篮球场,观众席上,他们一起并肩坐着,身边是被太阳烤得滚烫的数学书。
　　他若有所思地看向夕阳,说道:“安安,我真的很想要去墨尔本.就象你想要回香港读书一样,那里可以给我实现理想的平台。”
　　他那痴痴的眼神藏着一展宏图的雄心壮志，让人振奋，也让人替他遗憾。
　　安安回答道:“你已经进了很好的大学了,在这里,也一样可以闯出你的事业啊！”
　　他有些黯然，眼里写满一股执拗:“不一样的,我要去墨尔本,不要留在这个地方。”
　　安安很想说些什么，可是一些话更在喉咙里，怎么也开不了口。
　　抱着一本数学书，她站在他身边，默默地望着眺望远方的他，一股哀伤油然而生。
　　——总舵主……
　　橘红色的斜阳打在她圆圆的脸上，慢慢无力地褪去……
　　安安细白的手腕上，那条手链的光彩也随着光线的暗去而淡下。

　　也是当天的傍晚，总舵主送她到地铁口后，她就自己呆呆地走着。

　　刷了八达通。
　　入闸，走到正确方向的入口。
　　下了扶手电梯。
　　列车还没来……
　　坐在椅子上，等待列车的到来。
　　安安有些木然，有些恍惚。

　　没等几分钟，广播就响起了：“各位乘客，列车即将到站，请勿超越黄线。”

　　听完广播。
　　安安倏地站起身来。

　　就在这时，列车唰的一声呼啸到来。

　　一列列的车厢在安安眼前晃过，快得她眨不过眼来。

　　她依旧向前走着。
　　不在搭车的心自以为是地，约莫走到面前的时候，列车也已经停下来了。
　　所以她没有停下脚步。
　　心不在焉的她就像个失魂落魄的女鬼般踱步走向黄线。

　　许哲凯望着眼前的一幕，不由拧起双眉。
　　他怎么正好在这个时候抬起头来了呢？
　　看到了，就不能不管闲事了！
　　“真是，麻烦死了！”
　　嘟囔着，许哲凯三步并作两步，冲了上前。
　　“喂！小心啊！”他一把将即将跨越黄线的安安拉了回来。

　　安安感觉自己的胳膊被人用力地一拽，惊了一惊。
　　她手上的手链上的星星月亮清脆地响动着，像是缤纷的旋律；
　　这样细微的声音一一入了许哲凯对声音天生敏感的耳朵里。

　　安安定过神来，质疑地打量着眼前穿着校服的男生，只见他戴着两个大大的耳机，用超大的音量对自己说道：“小心点！车站不是你家！”
　　说完，他施施然地走向已经停好的列车。

　　安安却有些恍惚，她还没消化过来刚刚自己发生了什么。
　　许哲凯回头望望兀自在外发呆的人，想起那张呆傻的脸，皱起眉头，大踏步又出了列车。
　　“开车了啦！”他粗鲁地一扯她的袖子，把她拉进了列车。

　　这时，列车门正好关闭。

　　安安已经回过神来了，面对比自己高一个头但看起来跟自己一样大的男生，一阵羞愧：“对不起！刚刚谢谢你！”
　　他瞥瞥她一眼，列车行驶在轨道上的声音和她清清泠泠的声音有一种微妙的结合。
　　一时他思路如泉涌，忙戴上了耳机，敲打着手上的迷你节拍器，忘我地创作着。

　　而这一幕映在安安的眼里，就是人家不想理她了……
　　吐吐舌头，安安悻悻地走开。

　　列车已经来回终点站几回了，而创作中的男生浑然不觉。
　　最后一个音符确定完毕，男生高兴地抬起头。
　　环顾四周，却不见那个女生的踪迹。
　　心底竟有些许失落，许哲凯莫名：“找她要干嘛？”

　　排除了奇怪的想法，握着谱子，许哲凯欣喜无比。
　　手机一直在震动，许哲凯这才醒起自己另有约会。
　　甩甩脑袋，他赶紧跑出地铁站，走到一间K房。

　　一群朋友已经在门口等着他了。
　　一个面相很清秀的男生嚷嚷道：“哲少！你去哪里了啊！电话也不接！”
　　“哲少！”其中的一个女孩见到他，赶紧迎了上来，嘟着嘴道：“你去哪里了啊！大家都在等你啊！”
　　许哲凯歉意地笑道：“有些事耽误了，今天我请，大家尽情地玩啊唱吧！”

　　一群朋友闹哄哄地上了楼。
　　女孩牵起许哲凯的手，甜丝丝地问道：“那你没来接我，要怎么补偿我呢？”
　　“唔……”许哲凯翘起一边眉毛，佯作认真思考的样子，很是正经地凑上自己的一边脸，道：“那就让你亲亲我这边吧！”
　　“咦！”女孩娇嗔道：“你走开啦！”
　　两人一边欢笑地嬉戏打闹着，一边上了楼。

　　那天之后，安安有一个月都没见过嘉洛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在逃避些什么。
　　只知道她连嘉洛的电话都不敢接，还离谱到让室友代劳，说她走开了；
　　只知道自己宁愿对着不会的数学题苦闷，都不要去问嘉洛，甚至把推搪的义务塞给了阿yan；
　　只知道现在的自己连回香港的家都要绕道，生怕会经过他曾经等候过自己的地方。
　　低头吻吻自己手上的链子，安安觉得一阵哀伤。
　　——总舵主，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可是，我……
　　——对不起……

　　与此同时，香港的茶餐厅里，门被开启，铃铃的声音清澈地响起。
　　正在收拾碗筷的俊朗的年轻人蓦地停下手里的活，出神地望向门口的位置。
　　但，进来的不是他所想的人，而是几个刚工作完毕的上班族。
　　“欢迎光临，几位呢？”嘉洛的同事殷勤地迎上前去。
　　嘉洛拿出手机，若有所思地将没有来电和信息的手机放回口袋。
　　低下头，他长长的睫毛并没有掩饰住他的落寞，反倒更加地衬托出他一双半掩的黑眸里的惆怅。
　　“安安……”

　　收工后，同事阿全搭着嘉洛肩膀，问道：“嘉洛，你最近都打不起精神来的？”
　　老板娘见状，体贴地道：“诶，是不是因为你那个小女朋友呀？”
　　嘉洛笑笑：“她好像在躲我，最近一直联络不到她。”
　　“啊！我的天！”老板娘惊讶：“她看起来很乖巧呀，嘉洛，你是不是对人家做错了什么事啊！”
　　嘉洛苦笑：“我也想知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阿全很仗义：“老板娘，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我们嘉洛对任何人都是春风般地温暖的，而且，多少女生在倒追他啊！怎么会是他的错呢！”
　　但，阿全又拿手肘戳戳嘉洛：“不过呢，安安也不像是无理取闹的人啊，女生嘛，你拿挖出海底针的耐心去研究就对了。”
　　老板娘试图安慰嘉洛：“傻小子！别灰心嘛！你那么聪明，没什么难得到你的！”
　　嘉洛笑得更无力：“可我发觉，我会生活，会学习，但不太会恋爱。”

　　这时，刚出去倒垃圾的老板走了进来。
　　老板娘将老板一手拉过自己身边，和善地对嘉洛道：“两个人在一起啊，有时候不需要太多的头脑，或者，只要一心一意就够了！”
　　一头雾水的老板莫名地望向老板娘，被老板娘凶狠地瞪了回去。
　　嘉洛忍俊不禁，确实有些会意。
　　想了想，他有些会意，笑着对老板道：“那么，老板，明天晚上我请假，谢谢老板娘！”
　　老板迷糊了，问老板娘：“这小子跟我请假，怎么谢谢你了？”
　　老板娘一敲他的脑袋：“明天我也请假，峰峰要开家长会了！”

　　屋邨里。
　　阿yan出去玩到很晚，加快着步伐前行。
　　但是到了她家的楼层的时候，她又放慢了步伐。
　　甚至，有些鬼祟地向前试探地走着。

　　走廊处没有亮灯。
　　阿yan放心下来，抬头“倏”地一声转过弯来。
　　正欲要按门铃，一把低沉的声音凭空响起：“阿yan。”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阿yan惨叫着后退。
　　嘉洛无奈地一拍感应的灯罩，灯又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