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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柔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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掏出出感应式的钥匙,许哲凯轻轻一点,停在一架架车辆中的一辆宝蓝色的车就“嘀”的一声,启动了。
转过头来,许哲凯看着安安,笑得灿烂,一双琥珀色的眸子里有着比今夜蓝宝石的天空还要明亮的光芒。
安安向着他有些笨拙地跑去,他就立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她向自己走来,温柔的眼神里的宇宙繁星点点。
察觉到安安注意到自己的视线,许哲凯不自在地移开视线,一边迈着大步子匆忙地走向驾驶座,一边对身后的安安道:“上车吧。”
忍着眼泪,安安扒开车门,静静地坐在了前座上。
“把安全带戴好。”发动着车子的许哲凯说道。
“哦。”安安听话地把安全带系上。
虽然是低着头,笨拙地拉着安全带,安安却能感觉到,许哲凯默默地看着自己系上安全带的眼神。
静静地,很是温柔。
“啪”的一声,得到确认后,许哲凯才扭过头去,双手放上方向盘。
安安突然觉得这个时候的许哲凯像极了她的爸爸。
记得刚刚上幼儿园的时候,安安很是抗拒上课。
安安妈妈第一天把小安安塞进教室的时候,安安目送着妈妈被大门隔开,看着身边的小朋友们或凄厉地哭泣,或哀怨地撅嘴,强烈的悲壮气息感染下,安安不由地也跟着红了眼眶,扁着嘴,“哇”的一声也哭了出来。
习惯了在家里横冲直撞的自由,安安一直不喜欢上学,每天都巴巴地看着学校的大门,盼着放学。
而安安爸爸会在每天下班后,开着车去幼儿园接安安。
安安爸爸总是很准时,将车停在校门的第二根栏杆后的空地上。
妈妈把接送证给老师检查完毕后,安安便会如出笼的小鸟般,背着鼓鼓的小书包,屁颠屁颠地冲向等在车边的爸爸,甚是委屈地一声不吭地扒开车门,默默坐在后座上。
没等到女儿前来抱住自己的安安爸爸一脸莫名,和安安妈妈面面相觑,尔后相视而笑,这个笑,带着满满的宠溺,带着十分的无可奈何。
“妹妹,把安全带系好喔!”坐上驾驶座,安安爸爸扭过头来,吩咐道。
小安安依旧不懂事地扁着嘴,却也听话地系上安全带。
每每这个时候,安安爸爸都会默默地看着她系好安全带,看着女儿莲藕般笨拙的小手好不容易对准了安全带的按钮,听到那确认的“啪”的一声后,才展颜笑道:“真乖!”
小安安坐在后座,一双短短的不及地的萝卜腿前后踢着,宣泄着不满,和隐隐的喜悦。
“嘻嘻,放学了!”
想到那时,安安有些宽慰。
思忆里总有温暖可取,她是幸福的。
心里有块柔软的地方被不知不觉地触碰,学着小时候般轻轻摇动双腿,安安不自觉地看向许哲凯,破涕为笑:“阿哲,你好像我爸爸喔!”
开着车的许哲凯听了,微微拧起两行俊眉:“不是吧……”
“呵呵……”安安笑得得意,“嫌弃什么!我爸爸还没嫌弃呢!这个是褒义词!”
宝蓝色的汽车踏上了路途,稳当地行驶在偌大的马路上。
沿路,柔和的黄色路灯一路相送。
把身子全然地靠坐在舒适的椅背上,安安转头,看着窗外,晶莹清澈的眼里波光粼粼。
快乐稍纵即逝。
一眨眼,她的那颗心,难免,又再想起,最爱的他。
方才一幕幕屈辱不堪的画面映入眼帘,安安眨眨如扇的睫毛,一滴滴沉重的泪水就溪水般流淌下来。
他怎么受得了?
那些衣着大胆的女人不怀好意的调戏,那么恶心,她们的眼里满是赤裸裸的兴味和渴求,昏暗淫靡的灯光和笑声融合地那么浓烈,那么令人反胃,还有空气中无法被忽略的难闻的浓烈的香水味……
骄傲如他,自尊如他,怎么受得住这样的煎熬和痛苦?
总舵主,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是多严重的事情,才会逼得你用这种消极的方式去解决?不到走投无路,你又怎么会愿意屈膝……
总舵主……
为什么你不告诉我?
为什么…你都不告诉我?
走到了这一步,都不告诉我吗?
除了心痛再心痛,安安的心里,也装着满腹的疑问。
别过头去,安安悄悄地掉着眼泪。
几十秒后,宝蓝色的车停在了十字路口的红灯前。
静默中,安安听见许哲凯几不可闻的叹气声。
然后,“唰唰”两下,许哲凯抽出了两张纸巾,不满地递到安安面前。
“对不起,我真的控制不住!”知道藏不住,安安接过纸巾,一边抹眼泪,一边呐呐地道歉。
许哲凯看看她,恨不得将她清蒸般气恼,却不知该拿她怎么办。
很想要丢她下车,但,舍不得。
余光中,许哲凯看到黄色的信号灯开始闪烁。
“你们女生真麻烦!”没好气地一把拿过盒装的纸巾,也懒得去扯开一张张的纸巾,干脆就一整盒地丢给安安,然后,许哲凯又再开动了车子。
安安扁嘴,想要反驳他,奈何底气不足。
许哲凯控制着方向盘,忍不住道:“既然有力气哭得那么死去活来的,为什么不肯去找他理论呢?”
安安吸吸鼻子,委屈道:“你不懂,我出现了,就会比那些女人还要令他痛苦。”
许哲凯一愣。
安安望向窗外,道:“总舵主自尊心很强的,他会这么做,一定有他的苦衷,可是我不能问啊,一旦问了,他就知道我发现了,那样,他会比受那些女人的凌迟还要痛苦万倍的。”
“你倒是很自觉……”许哲凯酸涩地回应道。
安安摇摇头,道:“我也很想要不顾一切地去问他,问个究竟,可是,可是……”抹抹眼泪,安安继续道:“不可以啊……好辛苦,好难受,许哲凯,我也很想要知道为什么,他有本事的,他不需要堕落自己,去做那样的事情的啊!”
“嘶”的一声,宝蓝色的车子突然靠着路边停下。
转头跟许哲凯诉说着的侧着身的安安重心一个不稳,拉着安全带,就要跟着惯性向前方倒去。
身旁却又有了一个拉力,把她往右手边拉去。
天旋地转间,安安确认自己被许哲凯抱入怀中。
“干,干什么!”安安吓了一跳,瞪大眼睛问道,眼角还挂着泪水。
“不要哭了……”许哲凯无力地劝道,然后轻轻拉开她,无法抱紧的怀抱,还留有她身上淡淡的香气。
许哲凯尽可能地去忽略心头的眷恋和疼惜,对着安安认真地道:“你不哭,我就帮你查个究竟,好不好?”
“怎,怎么查?”被放开的安安还是有些慌。
许哲凯道:“放心,不会被他知道的,我认识那里的老板,找他问,直接了当。”
“真的!?”安安有些惊,有些喜。
“当然,我可是大名鼎鼎的哲少!”许哲凯逗趣道,望望身边可怜兮兮的小白兔一样的安安,忍不住摇头。
颀长的身子伸到后座,拿出自己备在后座的高中校服外套,俯身给安安盖上。
安安却是不领情地左躲右闪,睁大一双红肿的眼睛无辜而戒备地问道:“做,做什么?”
“睡觉!”许哲凯挑挑眉,命令道。
“啊?!”安安吓了一跳。
许哲凯却不由分说地给她盖上被子,然后继续严厉道:“闭上眼睛。”
“呃……”安安扑闪几下双眼,惶惶不安地阖上双眼。
“好啦,睡觉啦!不准说话,不准哭,不然我直接送你去卖掉!”许哲凯给她缕好被子后,坐正身子,拉下引擎。
“那你什么时候可以告诉我?”安安闭着眼睛,问道。
许哲凯一顿,一本正经道:“如果等会儿我可以耳根清静到感觉不到你的存在的话,明天你就可以知道事实!”
“一言为定!”安安连忙答道,紧紧闭上双眼。
转过头,许哲凯看向她,一双眼里深藏着无奈,和莫名的情愫。
修长的手指熟稔地在音乐播放器处流连,许哲凯看也不看地按下左手边第二个数字键。
音质一流的器乐声一涌而出。
这是勃拉姆斯的摇篮曲。
伴奏部分没有舒伯特那首摇篮曲般,模仿摇篮的摇动,而是描绘一种夜色朦胧的景象。这首曲子描绘了一个年轻慈爱的母亲在朦胧月色的夜晚,借着月光轻声地在摇篮前吟唱的静、优美的意境。
看看身边的人,见她的睫毛不再如初始般像蝴蝶乱颤,许哲凯欣慰地一笑。
转头专注地开车,他不由得被带入柔和的音乐里,令他不由缅怀起那个爱着却无法得到心中所爱的音乐家。
须臾,许哲凯的心中一股忧伤油然而生。
身边的安安原本已跟着音乐镇定下情绪来,突然想到了什么,她一跳,蓦地睁大眼睛,问道:“对了,你都没问我家住在哪里!你怎么知道要去哪里啊啊!”
许哲凯笑得痞痞地:“我有说要送你回家吗?”
安安急了:“喂!”
“好啦!你现在告诉我就可以了嘛!”许哲凯说道,笑意更浓。
寂静的夜,行人逐渐减少。
宝蓝色的车行驶在空旷的道路上,却一点也不孤单;甚至,带了些许年少轻狂的肆意。
一路柔和着目光相随的路灯,依旧锲而不舍地陪伴着车前行。
“回去洗个热水澡,然后好好睡一觉,什么都不要想,明天我就告诉你一切。”安安准备下车的时候,许哲凯如是说。
“唔……”安安闷闷地点头,转身走了。
许哲凯站在车旁,看着落寞的她消失在大厦的拐角处。
尔后,许哲凯拿起电话:“喂,折扇,今晚回不回家?”
他口中的折扇此刻刚坐上了一个中年男子的跑车,一边吹着风,她一边回答道:“回啊!弟弟啊,你这么说,好像你美丽的姐姐我常常不回家一样的!”
“哦。”许哲凯应道:“回来找我,我要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给个提示吧,不然美丽的我要好奇个一整晚的。”哲珊有点受宠若惊,却还是柔和了语气道。
“关于你店里的一个服务生,陈嘉洛。”把手插进一边口袋,哲凯斜靠在自己的车旁,抬头望向那灯火万千的大楼上,若有所思。
“陈嘉洛?”哲珊莫名,还是道:“好的,我很快到店里啦,开个小会,我就回来了!”
“唔……”
“拜拜咯,亲爱的!”哲珊热情道。
“嘀嘀嘀……”回应她的,只是一串串忙音。
哲珊脸上绽放的笑容僵了些许,身边开着车的男子望望她,有些忧虑地握上她的手。
哲珊看看他,绽放出一个美丽的笑容,摇摇头,她甩去心内的一抹忧伤。
下了车,哲珊踏着优雅的步伐,走进她亲手创立的店里。
收起眼里的柔和,她干练地巡视起自己店里的每个角落的状况。
一个服务生经过她的身边,高高大大的样子,眼里有着与她店里的少年不一样的倔强和格格不入感。
哲珊欣赏地看向他,刷白的脸,青了的神色,和眼底抗拒一切的骄傲,都让哲珊好奇不已。
回头目送他走远,知道欢姐发现了自己,叫住自己,哲珊才回过神来。
“老板,你来了!”欢姐迎上前来。
“新人?他来了多久?”哲珊望着嘉洛的背影,问。
“呃……他来了还没几天……”看着棘手的嘉洛,欢姐有些头疼。
“唔。一切都好?”哲珊眼里闪过一丝了然,不再关注嘉洛,她一边走向办公室,一边问。
“很好!将近圣诞,我们打算做一个推广,相信营业额会有更大的上升。”
“叫小陈把上半月的营业报表拿过来吧!”进了隔绝外界喧哗的办公室,哲珊在架子上拿起一本员工资料,便翘起腿,坐在办公桌上翻看着。
当看到一则与众不同的合约纸出现后,哲珊轻轻皱眉:“这是什么?”
“呃……”欢姐冷汗一直冒:“我原本是物色着一个可以再圣诞给我们店添彩的人的,那小子刚好欠下了很多钱,我就答应借给他现金解困,谁知道他精得很啊,反过来要我和他签下了一条条合约……”欢姐的声音越来越小。
哲珊皱着的眉更甚:“结果,结果现在我们等于高薪聘请了一个长期服务生?!人身安全?人身保障?好笑!你都没给我看清楚吗?这样我们要他来干嘛啊!”
“老板,那小子精得很,开始时拿一叠财务保证的合约,又是全英文,我看着看着就烦了啊!只以为他是大学生嘛,跟我来文字保证这套,哪里知道……”
“哪里知道!”哲珊无奈,“欢欢,我知道,你不糊涂,你是有心要包庇那人,之前的那个什么峰是这样,现在的这个,这个……”
“他叫陈嘉洛。”欢姐接口道。
哲珊没好气地睨她一眼:“对,这个,陈……咦?陈嘉洛?”
“是的。”欢姐瞄瞄自己变得有些奇怪的老板。
哲珊却是认真地看起了嘉洛的资料,证件照上那双在黑夜里仍旧执拗得让人心疼地眼眸让哲珊一眼认出来:“他是不是就是刚刚我看到的那个男生?”
“是的,老板。”
“来,你把所有的事情给我说一遍。”哲珊合上那些公式化地资料,认真地看着欢姐。
欢姐却有些慌了:“老板,他也很可怜的,就算了吧!”
“欢欢,你果真把我这里当成慈善机构了。”哲珊失望地看着她。
欢姐抿着嘴,说不上话来。
哲珊想起她那个可怜的儿子,不由自责,连忙道:“算了,是我弟弟,他要知道那个人的来路,不是我要兴师问罪,欢欢,你就放心吧,详细跟我说清楚。”
想起那个比老板还要精明几分的国舅爷,想起子晴带来的那个看着嘉洛难过不已的小女生,欢姐有些纳闷,有些疑惑,叹了口气,她将一切娓娓道来。
……
“你确定真有其事?”哲珊听了所有的一切,确认似地问道。
“唔……我有朋友就是他的同事……还钱的时候,那几个兄弟阿辉也说认识,听说是专门在赌场捞钱来着。”
哲珊又再翻开资料簿,看着那一张张“明哲保身”的合约,嘴角扯出一个好笑又好气的弧度。
“喂!那边的白衣服的小鬼!你竟然敢让我做冤大头,替你还钱!”后巷里,哲珊对着正倒着污秽的垃圾的嘉洛喊道。
嘉洛以为又是哪个醉鬼,没有理会,径直就要越过哲珊。
“哎呀呀!还敢忽略我!”哲珊抬起右脚,跆拳道了得的她,就要使出一记倒钩式。
背对着她的嘉洛一拧俊眉,轻轻一扭她的左手,就把她乖乖制止住。
“跆拳道?”强硬地钳制住哲珊的手,嘉洛笑得温文尔雅。
那样好看的笑,衬得嘉洛在黑夜里闪烁的眼眸格外亮堂,让哲珊不由一个恍惚。
嘉洛放开她的手,低沉着嗓音,认真地劝道:“不要发疯了。”
黑暗的巷子里,他温柔的谆谆劝道,让哲珊一时竟呆住了,无法言语。
这时,一阵凉爽的风在巷子里轻轻地吹过,卷起地上散落的一小片透明的包装纸,把它吹得老远。
哲珊的短裙也随风轻轻飘扬,一头乌黑的海藻般的卷发在腰间好看地与风共舞。
嘉洛看看呆滞的哲珊,皱皱眉,他脱下了自己的西装外套,一边给只穿着抹胸式礼服的哲珊轻轻披上,一边道:“这里不是你应该待的地方,回家吧,别让家里人担心。”
哲珊睁大着眼睛,看向他。
南方的冬天,即使露肩,她都寻常至极,根本不觉得有一丝丝凉意;可他轻柔地给自己披上外套,却让自己的心头不可抗拒地产生了阵阵暖意。
那是一股奇异的柔情,给人以莫名的温暖,让人眷恋。
哲珊抬头,细细地看着眼前俊朗的男子。
望着眼前年龄不大的“醉鬼”,嘉洛无奈一笑,道:“你大她没几岁吧?安安现在早该睡了……”
想起嫣然浅笑的她,想起她殷殷期盼的眼神,而自己却无法承诺她的无力,嘉洛的心一沉,胸口似是被人重重地捶了一拳,闷得慌,嘉洛黯然地低头。
哲珊看着他,想要向前,想要关切,却不知从何说起。
谁知,他转瞬就抬头,若无其事般,还耐心地劝起哲珊道:“快回去吧!你爸妈在家会担心的。”
哲珊原本想要反驳说本小姐不小了,本小姐还是你老板,就是那个无端成了冤大头的你老板;但看着那双犹如负伤的兽般脆弱却执拗的眼眸,她愣是一个字都吐不出口。
哲珊看得出,他在难过,非一般的难过。
不知是夜深了,还是冬天更深露重,原本轻柔的风开始呼啸在两人耳边,毫不留情地穿梭在阴冷黑暗的小巷子里,把那张薄薄的透明包装纸倏地吹得老远,不见踪影。
生来就没有重量,在尘世间,去留不得已。
风也把哲珊海藻般长卷的发丝吹得凌乱,拨开遮挡视线的头发,望向那个哀伤无比的少年,哲珊呐呐地开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