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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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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族动作停顿,应该是犹疑。
“糊涂东西,主子就在你面前,你连我都认不出来,这双眼不要便剜去罢了。”
“你不是青灯。”
那是很轻的声音,似乎来自于缥缈而并非现世中所存,叫人听不真切。
他如此果决地,给她结论。
“连我的味道都认不出来,你也配待在鎏窟?”
青灯心中打鼓,眼下她没有任何法力,这楠谷中又只有自己一人,该怎么办?
“呵……你的味道?”他轻呵一声,不知是何意味。
青灯慌乱,明明短效药失灵,她还没来得吃下手中药物,为何他如此反应?
难道是他不想承认?
“我认不出你的核,又没有面具作保,纵然我再想相信,也不可能,你不是她。”
核?
青灯愣下。
他叹,似是悲戚,又笑,“你这张脸生得倒是极像,那我便留下你的皮囊,待见到她的时候给她展示吧。”
他向她展开手。
青灯不免瞪大眼。
她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眼前魔族与箜芜不同,他有着活物的体温。
青灯轻轻唤他,“雾荼。”
“雾荼”,这是他面板上面显示的名字。
魔族不再动作。
“雾荼……她有多久没有唤过我的名字了。”
她不知道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曾经,此时更不敢乱开口。
听他的话语,他喃喃发问,甚是怀念不舍,似是沉溺梦中不得出。
雾荼柔声,又问:“为什么?”
青灯哽住,此时仿佛被被架起来,上不去下不来。
他再次向她伸出手来,她则往后退去。
“你要做什么?”
“顶着这张脸,却说这样的话,实在不应该。”
她看不清面具后的那张脸上是什么神情,只是大约觉得,他要让自己再开不了口。
“你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
他向她询问。
青灯不知如何回答,只觉得胸口一阵疼痛,她垂眸,见自己身体完好,没有被破坏的痕迹,可是为何这么疼痛?
“你……”青灯开口,可她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自来到这世间,她没有任何法力,一路艰难险阻,她早就是一只脚在鬼门关内,另一只在外。
最后一次见这世间……
脚下树墩轻颤,青灯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什么,已有数道藤蔓向上而生,迅速在她头顶交汇,藤蔓化作牢笼,将她禁锢在里面。
一冰刃自上空飞向雾荼,雾荼向后闪躲,面具被冰刃从中间打碎。
面具碎裂,脱离面庞上面后炸开,化作光点。
瞬间可窥见那张容颜,有刹那的惊艳,眼前男子是清瘦苍白,容颜阴柔,极尽美丽,有种易碎的脆弱感。
而后光点成翩翩蝴蝶,飞入雾荼花丛中,最终隐没不见。
雾荼安然站立,青灯终于看清他的神色,眼中尽数为眷恋不舍,她为之动容,却不知如何对这神情回应。
书中记载,箜芜是同类相残的恐怖怪物。
藤蔓牢笼狭窄,青灯无法转身,困于一隅之地,青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打斗。
与其说是打斗,不如说是单方面的屠戮,或许说虐杀才是更贴切的说法。
青灯更知,书中对魔尊箜芜的描述果然不假。
鎏窟面具共有七个颜色,每个颜色象征不同等级的魔物。最高级是深紫色,然后是蓝色,再是青色。深紫色与青色之间不过两级差距,能力却相差如此之大,竟到毫无还手之力的程度。
太阳被厚重云层遮住,天地间昏暗,她不忍注视眼前场景,只能低头合眼,鼻间尽是血腥与草木折断的气味。
可哪怕闭上眼,她也能通过声音与味道想象惨状。
她攥紧衣衫,心中万分忐忑。
难熬的时间不知过去多久,周遭渐渐归于平静,青灯脑袋“嗡嗡”直响,好像要炸裂开来。
她睁开眼看过去,战斗终于结束,箜芜银白色袍子完全被血迹沾染,而他身后,是血泊一片,雾荼的形体已然不再。
他向自己走过来,有血溅在他的半边脸颊上,血红是他脸上唯一的艳色,显得格外妖冶。
她脑海中回想起“若是你骗了我……”
青灯则是本能颤抖。
忽然,瞬时之间黑暗下来,脚下开始震颤。
许多光点从楠木与花草本体上抽离,最终汇集在荼蘼花丛之中,光点没入花海。
青灯不知为什么,竟能感受到草木哀戚,她有此共情,倍感哀伤。青灯意识到,这些草木似乎在汇集生命为他默哀。
远处也有光点向这边飘来,光点数目之多,恐怕整座山谷的草木都为如此。
光点汇聚,拼凑出雾荼身形,只是形态勉强存在数秒,便在无法支撑,而后上千光点瞬间消匿逃遁。
青灯震撼于此,见箜芜似乎是同样震撼。
他紧蹙眉,无神的眼眸中好似第一次出现低沉。
乌云缓缓飘离,光辉再次洒向天地,昏暗退去,阳光再次普照。
草木接触日光,枝叶枯萎凋零。
随即,象征死亡的灰褐色铺满草木,由楠谷中心迅速向四周蔓延开来,凋谢如同瘟疫一般肆虐,最终将整个楠谷尽数覆盖,没有一寸草木躲得过。
她想外放眼望去,灰褐色遍布,原本青绿树叶染黄。
整座楠谷,毫无生气。
箜芜伸出左手,仿佛之前在雷电法龙之下拯救林中树木那样,青灯明白,他想要拯救它们。
不过不知为何,箜芜的能力也无法将左右树木的死亡,最终所有楠木上叶子变黄,微风还未过,便一阵阵落下。
秋风扫落叶,便是如此场景。
雾荼消失的地方,血泊中落上黄叶,鲜艳的红与黄呼应,格外夺目。
箜芜皱眉,垂眼望着自己的手掌,久久出神。
箜芜所到之处,一旦植物被破坏,他总是会以能力相救。
可眼前情况与往常不同,就连青灯都能感受得到植物的哀伤,更别说箜芜。
现在他的能力无法救活楠谷植物,箜芜心情绝对算不上美妙。
而她,是事件的导火索,也是见证者。
在箜芜心情糟糕的时候,她直接撞在枪口上面。
雾荼被虐杀,现在应该轮到她了。
箜芜放弃拯救植物,他收回手,继续向她身边靠近。
她浑身被禁锢,就连转头都是困难,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走进,最终站在她的面前。
藤蔓牢笼散去,没有什么再能支撑住她的身体,青灯往后倒下,跌坐在藤蔓上面。
藤蔓主干坚硬,青灯浑身落下去力道不小,灵魂好像一下子被震出身体。她的大脑发蒙,已无法进行思考,只能怔怔看着他。
箜芜在她面前半跪下去,左手抓住她的脚踝。
青灯被那冰冷刺得颤抖,头皮阵阵发麻。
箜芜垂眸,目光落在她的小腿上面。
青灯察觉箜芜视线动向,寒意立即窜向全身,青灯心中畏惧陡升,用手捏住衣角,咬牙隐忍,只待他下手折断小腿骨头的时候,自己能有个心理准备。
他用右手将她的鞋脱下,摆放在一旁。
箜芜暂未起身,他抬眸,深灰色眸子依旧毫无波澜。
他漫不经心,问:“你看这里,像不像你口中的地狱?”
他脸颊上面的红。
以及他身后的血泊。
腥味阵阵飘来,与村庄那天晚上相比,这次没有焦糊味道混在其中,仅有草木与土的味道掺杂;而两者相同点是,都能带来无限恐惧。
她点头,用力攥拳,手心被已经凝固的药物硌得发疼。
箜芜注意到她的手,转而捏她手掌。他手上力气很大,青灯再握不紧拳,他用另一只手将她手展开。
一颗晶莹剔透的药物,安安静静地躺在她的手心上……
琥珀泪滴并不完全如其名,琥珀是真,但凝固后的药物并不像泪滴。
箜芜右手双指夹着那药物出来,他认真查看,又看向她,“告诉我,为什么?”
想来他是知道这药的用途。
青灯心中哀戚,咬咬唇,回答:“我怕死。”
“怕死?”
她吞吞口水,嗓音已然沙哑,“是。”
他轻点下头,左手单手捏住她的脸颊,他的食指在她眼角下方,微微遮挡她视线。箜芜拇指与中指用力,别开她的牙关,用右手将药物塞进青灯的嘴里。
箜芜右手食指压在她的舌根,甚是冰凉,她下意识想要作呕,可是动作被禁锢。
而后箜芜抽出食指,左手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将药物咽下。
药物已然凝固,周围轮廓并不规则,更不够圆滑。青灯感受到药物一路向下,食道被划出痛感,则是火辣辣得直到胃中。
箜芜站起身,垂眸望向她。犹如俯瞰众生般,箜芜将她视为蝼蚁。
他的声音中没有丝毫温柔,“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
如果让我知道你骗我……
这句话,青灯一刻都不曾忘却,也不敢忘却。
他挥手,十颗种子向她左手手臂飞过来,在即将接触到她的时候炸开,寻向她四肢。
很快,剧烈疼痛传来,身上疼痛太过,直将她眼泪逼出来,腿上无力支撑身体,她向前面栽倒,重重摔在地上时却未有一点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