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笙歌》我吃柠檬酸

34、part32

　　事情还是发生了。

　　这一年的尾巴上，何若和室友安文被分到了市电台《都市夜未眠》栏目实习。已经是冬天，每天的夜里十一点，她和安文就坐在演播厅里，看着主持人崔鹏现场主持。崔鹏是个有经验的主持人，三十多岁了，主持风格春风化雨，说出的话很能打动人心，或者有时候幽默起来，让人忍俊不禁。应该是个很开朗和煦，平易近人，善解人意的人吧。何若想。

　　可是，其实不是的。有一次一个外线听众打过来一个电话，大概是问了什么刁钻的问题，崔鹏哈哈大笑着糊弄了过去。放了一段音乐后，崔鹏冷着脸站了起来，跟方才主持的轻松样子截然不同。他气呼呼地摔了本子，走过何若身边，看何若在惊愕地看着他，便冷笑一声，道：“别看不惯，我们这行，一坐到演播厅，就开始假了，就是这样，后生，你得努力适应！”

　　何若真后悔为什么不把那惊愕的表情在他看到她之前收回去！

　　十二点节目结束，何若，安文坐电梯离开台里的时候又遇到了崔鹏。他一身咖啡色名牌风衣，系着很文艺的格子围巾，在电梯这个冰冷的盒子里，一直对着镜子整理自己的围巾，很没有前辈风范地无视了她们……

　　崔鹏大概是无聊了，便用锐利的余光扫视了一下安文和何若，相对何若来讲，安文更加活泼，崔鹏很自然地就跟安文说上了话。安文把他哄得很开心。走出电梯告别的时候，他说：“安文啊，你的思维很好，有前途哦！”

　　何若低下头，觉得自己很没前途了。

　　午夜的城市上空飘飞着漫天的大雪，雪地上黑压压的一道道车痕在夜色中隐隐浮现。

　　何若和安文告别，便向自己租住的公寓走去，路上有个骑自行车回家的大叔赶得急，结果，何若很不幸地，被自行车撞了。自行车撞了应该没什么大事，可是何若一直有胃疼的毛病，晚上又赶来电台，没顾着吃饭，结果等大叔道了歉，何若说了没关系，他骑了车走后，何若便觉得胃疼的厉害。

　　何若还想着忍忍就过去了，可是最后已经走也走不动了，何若蹲在马路边儿，汗如雨下，最后打了个出租车去了医院挂急诊。

　　是胃炎引发的并发症，医生说没多大事儿，只让何若做个B超。何若便拿着单子去了B超室。

　　测B超的女医生是个话痨子，不知道怎么着，就跟何若谈到月经不调怎么治的事情，彼时她的探测仪正在何若的胃部移动，她突然啊地惊讶地叫了一声，何若还想着怎么了呢，她的探测柄已经下移到了何若的小腹，她盯着显示屏看了一会儿，然后看了看何若.

　　何若被她瞪得发毛，不禁也向显示屏看去，里面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

　　这厢女医生就解释了：“姑娘诶，你肚子里好像有了……”

　　何若只觉得气血上涌，扶着冰冷的白花花的墙壁，整个后半夜就在医院里呆呆地坐着了。就那一次没有安全措施，竟然就怀了……是老天给她的惩罚，何若这么想。

　　接着事情就是顺理成章了。去流产。一定要去流产。

　　第二天上午，何若坐在医院手术室的长椅上等的时候，脸色已经开始发白。她闭了会儿眼睛，脑子里听见的都是冰冷的手术刀撞击的声音，她歪着头想找个扶手靠一下，却发现没有什么能让她依靠的。她就突然想到了那年陪好友维安去流产的情形，从门缝里，她看到一地的沾血的毛巾。身子不禁抖得厉害。

　　旁边一对夫妇安静地坐着，妻子的肚子鼓得老大，估计已经有八个月了，丈夫在妻子耳边说着笑话，把妻子逗得咯咯笑。他们不是来流产，而是安胎。

　　那一刻，何若突然想哭。却哭不出来。想打电话给维安，可是维安和卢桐已经飞去加拿大卢桐他父母家过年去了。况且就算是维安还在本市，她也不好意思再打搅他们的生活。

　　就这么想来想去的，安文打来了电话，何若刚说了个“喂”，安文就在那边大惊小怪地咋呼：“何若，天啊，太可惜了，我们宿舍楼里文学院的一个女生得了急性哮喘引发心脏病死了……如果身边有一个人的话，及时送到医院里去，就能救活了……太可惜了，太可惜了……”

　　何若呆呆地听着电话，自己的胃部还在疼，她只觉得整个天空灰暗了，孤独，冷寂，无助而茫然。自己如果这么死在医院里，恐怕没有人知道吧……

　　然后她就没出息地想到了莫祁。她觉得自己比不得维安，她没维安那么有魄力。所以她很害怕，很不安，承担不起这样的事。

　　自己依赖莫祁已经成了习惯。她想了又想，一边骂自己没有出息，一边颤抖着手指，拨了他的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