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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冰魂引别情 ...

  •   齐赋雪和展昭同行来到灶上用餐。饭堂设在间宽敞的屋子里,一张大桌,足足能围坐下十几个人。今天伙食不错,有鸡有鱼,只是直到齐赋雪坐下,石头才将那盆炖鸡端上来,就摆在她的面前。赋雪暗笑,老实人也有私心哪。打手势让他坐旁边,石头看了眼刚进门的白玉堂,笑着摆摆手,拿了饭碗坐到了斜对面。他前脚转身,白玉堂后脚就理所当然的挨赋雪左侧坐了。丫头看看石头,心道,你想坐却没的坐,别人有的坐却未必想坐。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这个情痴,他什么时候能为自己想想呢。因为张转运伏法,石头的财产可以收回了,现在由相州衙门托管,他随时可以取回去,可他就是不走。说不走,自从把白玉堂救回来,他又一直与自己保有距离。这个傻瓜,真是想不开啊,既然知道我不是你的那一半瓢,又何苦守着呢。早晚想办法绝了你的念想。
      因石头坐得远,人又拘谨,赋雪面前的鸡他一块也不来夹,丫头便捡了一块腿肉递过去,石头先时不肯要,见丫头面上有了愠色才乖乖接过,甜甜的吃了起来。不知为何,给石头布完菜,赋雪下意识的看了眼白玉堂,那位却是啥反应也没有,没事人一样的继续吃饭。赋雪暗骂自己犯贱,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看到他吃醋?心里一时冰凉。她哪里知道,玉堂早被石头的至诚打动,视之为她的生死之交,除了自家兄弟,怕只有石头对娘子的关怀不惹他在意了。
      赋雪右手边就是一盘鱼,看到鱼,心里更加恼怒,这些天不知给他做了多少条鱼,谁知明月照沟渠!见玉堂伸筷子想夹鱼,便抢先一步把那肥美的鱼腹挑下,夹起便往左边递。玉堂当她是给自己布菜,乐不可支,伸碗来接,孰料那鱼越过自己,直奔旁边张龙的碗里。另有温言细语相随,“张三哥,你受了伤,吃点好的补补。”
      此前看展昭与自己娘子有说有笑有约会,白玉堂本就翻起了醋浪,这会儿伸出去的碗停在半空,好不尴尬,顿时又怄起一股酸气。看张龙那是横竖不顺眼。旁边张龙却是受宠若惊,“哎哟哟,谢谢谢谢。”笑嘻嘻的接过鱼来,夹起正要吃呢,忽然看到了白五爷的笑脸,笑靥如花啊,问题是,这花冷冷的怎么看怎么像雪花呢。张龙头皮一麻,又把鱼放回了碗里。五爷伸手夹了块鸡递给他,“你是得多补补,瞧这脸色多差。”
      张龙夹起那块鸡,皱了皱眉,“五爷,这可是块鸡……”没说完呢就被五爷冷峻的眼色刺了个激灵,忙把后边的话咽了,不就是鸡屁股嘛,又吃不死人。闭着眼往嘴里一塞,嚼了起来。好容易咽下去,刚要夹那鱼吃,又一块什么东西滚到了碗里,细一看,血脖子!皱了皱眉,艰难的吃下,吃完不算完,因为还有裹着腰子的鸡肋呢。咳,屁股都吃了,还怕鸡肋乎?
      赋雪在右边看不见玉堂的表情,只见他不停的给张龙布菜,关心的不得了,哪有半分醋意,心是彻底凉了,这顿饭吃得没滋没味的。见石头旁边的赵虎盯着这边的鸡看,知他爱吃肉,便挑了块鸡胸脯送过来,赵四爷喜不自胜,伸碗要接,却被马汉一把拉住,赵虎不解,“干么拉我。”马二爷看了一眼张龙,那位这会儿正在啃鸡头皮呢,道:“先生不让你吃那么多肉,忘了嘛?瞧你那一脸痘子。”又对赋雪道:“本来就不好管,你别惯着他了。”赋雪想想也是,只是已站起来了,索性递给马汉,“那给你吧,小马哥。”谁知小马忙不迭的把最后一口饭扒到嘴里,鼓着腮帮子道:“那啥,我吃饱了。”站起身夹着马尾巴就逃跑了。
      这会儿张龙总算把那鸡头吃完了,咂吧咂吧嘴,骨头吃了一堆,可惜肚子里连一两肉也没有,看看碗里那块鱼,心道,我这哪是吃鱼呀,分明就是池鱼嘛,唉。
      吃完饭,正要回房的赋雪被玉堂拉住,“走,陪我街上逛逛,买件棉袍。”
      赋雪懒懒道:“你自己去吧,我想回屋歇会儿。”
      玉堂打了个眼色,“嫂嫂说要打扫屋子,你回去了也没得歇。”
      赋雪登时明白,说好了要挖地洞的,二爷行动可真快。
      玉堂又道:“走吧,有好看的衣裳也给你置两件。”
      “我身上的就是刚买的。”
      “多买几套怕什么,生得这么秀丽,不穿上好的衣裳岂不辜负了。”
      他的刻意赞美引来的却是赋雪的不快,原来他嫌我打扮的不够漂亮,哼,以前你怎么不想着打扮我,而今是怕我粗蠢,不能给你引来花蝶吧。冷冷一笑,“好,你觉得怎么漂亮就怎么打扮我,我听你的。”
      她这般顺从,玉堂很是高兴,拉了她直奔大街。
      姑娘爱花衣那真是天性,某人饶是满肚子不情不愿,真进了陈州最大的衣裳铺,两眼还是忍不住灿灿放光。哼,是你要打扮我,可不是我贪你的东西。架上最好的衣裳挨件试,挨件看,忙的不可开交。玉堂在旁边微笑着看她,只是不停的摇头,赋雪想,他见识广,人也不俗,便叫他挑。玉堂往架上看了看,挑出一套递过来,赋雪一看,是套白襦裙,领子裙摆都绣着石青的幽兰,很是典雅。拿过来穿上,镜中一照照,她略带稚气的容颜,本就纯净,给这素白一衬,愈显清丽脱俗。果然是要想俏,一身孝啊。衣裳穿好,鞋子略显不配,便又在鞋架上选了一双薄棉花鞋,水蓝底子绣着素白海棠。买了衣裳,五爷又带她去买首饰。步摇插头,明珠垂耳,雅致中便带了一丝灵秀。赋雪欣赏着镜中的自己,心道,不就为了逮个贼嘛,用得着这么下本钱。
      旁边五爷怎知她想歪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瞧着焕然一新的娘子,那是打心眼儿里爱。
      东西买完已日近黄昏,赋雪本以为要回衙,却被五爷拉进了一间茶楼听书。只是时候还早,艺人尚未登台。玉堂起身解手,奔后边去了,半晌也没回来,赋雪等得烦,也觉得内急,顺着他走的方向也奔后边去了,茅房就一间,却没他人。咦?他跑哪儿去了。回到前边时,五爷已在坐,看上去心情很好的样子。过了不多时,艺人登台。原来这茶楼近期说的是杨家将,因听众还不多,先生就说起了短故事揽人。这回说的却是个关于柿子树的故事。说晋时有户人家,兄弟二人侍奉老父。他家里种的有柿子树,每年秋里下霜的时候,便摘了来吃。这年大爷出去作生意,说是八月节回来,过了快一个月了也没回,老太爷想儿子闷得慌,便去园子里逛,见一棵树上的柿子红得喜人,便命人摘下来。老人家便秘,脾胃虚弱,是不喜吃这东西的,就分给大家吃。过了不久,家里好多人得了种怪病,脸上长包溃烂,到最后,整张脸都烂得血肉模糊,连模样也分不清了。找了无数医生也无解。说不是瘟疫,一下子有好几人得,说是瘟疫,连老太爷这么虚弱的人都没被传染。排解到最后,发现长病的都是吃过那红柿子的。老太爷便请了道士作法把那柿子树掘了。谁承想,树下竟埋有一具死尸,也不知埋了多久。尸身上的肉一点也没烂,只那张脸,被人用刀割了几十道,只剩一团血肉。因是命案,衙门插手,查到最后,那人竟是离家多日未回的大官人。乃是被老二谋害了,只为独占家产。想那柿中之毒,正是他惨死又被毁容的怨气所结。
      那艺人讲这故事,忽而疑云重重,忽而阴森可怖,听得众人寒毛倒竖浑身发冷,那齐姑娘更是听得圆睁了双眼,听完了还紧紧扯着五爷的袖子。白玉堂一直在看她,她这反应,叫五爷很是满意,看你晚上还敢不敢去探鬼。又暗赞那艺人的技艺,从我这边刚听了去,便润色演绎的这么好,比我自己讲还动人,啧啧啧。听完书,天已经很晚,二人出了茶楼,赋雪突然想起,还和展昭约了去花园的,只是刚刚听的鬼故事还萦绕在心,实在慎的慌,想叫玉堂送她找展昭,又怕他不肯,犹豫半天,还是说了:“五哥,你送我去找展昭吧。”
      五爷暗笑,脸上却很平静,“可说呢,你们晚上要去园子里等颜柔。走,我送你去。”他不提还好,这一提颜柔,赋雪头发都快竖起来了。五爷看看她,“怎么,怕了?那鬼故事都是说书的编来吓人的,哪有那事。就算真有,你别吃园里的柿子不就没事了。”他这话,明着是安慰,暗里却不着痕迹的提醒赋雪,衙门的花园里,那是种着不少柿子树的。果然,赋雪一听这话,身上就是一抖,心道,谁爱去谁去,老娘没那闲工夫和鬼玩。“其实我不想去。”
      白玉堂一脸坏笑,“胆子小直说不就是了,偏要逞强。行了,我送你回房,叫嫂嫂陪着你,我替你跟展昭说去。”大功告成!(作者:我都不好意思不鄙视你小白。白:随便鄙视,老婆跟别的男人约会,爷就是受不了咋地!)
      两人聊着天回来,屋里韩二爷正等着他们呢,二人进门,君然便把门关了,“挖好了,你们瞧瞧。”说着掀起炕上褥子,揭开一块木板,露出了黑黢黢的秘道口。赋雪吸了口凉气,这彻地鼠的名号真不是白叫的,挖这样一个秘道,居然只用半天之工。君然道:“跟我去看看吧。”言罢跳入秘道。赋雪跟进,玉堂随后。秘道很窄小,只容一人猫腰通过。走了没多远,君然停了下来。推开了一个铁盖,爬上去,赋雪跟出来一看,是间干净的客房,悄声问:“这是哪里?”
      “花园一角。门前是片竹林,又有假山,门户严实着呢。”又指着那铁盖道:“你从里面出来,一定想着把这门锁了,那样花冲就算能找着秘道也出不来。”
      赋雪点点头,推开门来到院里。门前不远就是假山幽径,白天透过竹林应该能看到外边,外边想看里边却不容易。从这里挖洞,土就堆在屋后也不容易被发现。就算有人从高处走,因屋后有树遮着,也看不见土。嗯,肯定是公孙策合计的,这人心思真是巧妙。等等,屋后那树,那树,怎么看着像柿子树呢?头皮一阵发紧,“我一个人住这儿?”
      玉堂知她这会儿怕独处,安慰道:“没事,我就住你隔壁屋,有事喊我就行。”
      “哦。我看好了,咱们先回去吧。”还是少在这儿呆会儿吧。
      三人顺秘道回屋,韩爷去找大人复命,君然收拾东西还搬灶上去,赋雪给她帮忙。五爷则志得意满的去找展昭了(作者:再次鄙视)。
      不想展昭不在房内,原来他白天是逗逗赋雪的,并不是真要带她去看鬼。他这会儿,正伏在金生住得屋顶上向房内探视。
      屋内,金必正捧着丁大夫刚刚送来的一碗药纠结着。几次送到口边,却都没有喝,胸口在起伏,似是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随着刚直的眉宇一凝,似是作了决定。掀开被子,把那小半碗药倒在了褥子上,又用被子盖好,便将碗放在床边的桌案上。
      房上展昭蹙起了眉,不明所以。过了好一会儿,白影一晃,白玉堂上了屋。看见展昭,移了过来,压低声音道:“她不敢来。”
      展昭一笑,预料中的事。白玉堂要走,却见丁三远远的走了过来,忙压低了身子。索性也揭开一片瓦,与展昭一同看。
      门吱呀一响,丁月华穿着裙装走进屋内。
      金生静静看着丁三,脸上挂着甜甜的笑。他这含情默默的样子看得展昭直皱眉,这人见异思迁的也忒容易了吧。
      丁三看了看金生的表情,大方的走到床畔坐下,却不说话。
      金生磁性的嗓音响起,“你来了。”虽只三个字,却道尽了相思。
      丁三点点头,“嗯。正哥哥,你可好些了?”
      此语一出,房上的展昭剑眉微锁,心莫名一动。屋里金生的眼睛忽闪了一下,随即柔声道:“有丁大夫照顾,身上轻快多了。如果她把我医好了,你还会来么?小柔。”
      听了这句,房上二人不由一惊,对视一眼,难道真如赋雪所说,鬼上身?带着困惑,再往下瞧。
      丁三忖度了一下,绝然道:“正哥哥,不管你好还是不好,我,这是最后一次来了。”
      金必正神情落寞无限,对这话却不怎么感到意外,淡然道:“为什么。”
      丁三的声音有些悲切,“你忘了我是个鬼魂么?魂魄,怎可久离幽冥界。之前鬼王准我前来,本是悲你遭受不白之冤,怜你满腹经纶,惜你自暴自弃,叹人间少了个至诚君子,叫我来抚慰,是盼你重拾慷慨,一展昔日抱负的。谁知……”
      “谁知我已心如死灰是么?”金生望了一下丁三,满目哀切,“善有善报,恶有恶终,这是天道。可你看看,宋大哥,宋大嫂,伯母,还有我,还有小柔,还有那些矿工,那些恶殍,是什么报应,是什么报应啊!”金生眼里噙着泪,忽然激动的喊道:“这世上,天道没了,天理没了,我一个废人能作什么啊丁姑娘!”随着他最后三字出口,丁月华噌的一下站了起来,“你,你知道我是谁!”
      金生无力的掀开被子,露出那一片药渍,“我没喝药。”
      “你……”
      金生看了一眼满目错愕的月华,幽幽道:“为何只有喝了药才能见到小柔,哪天你不在就见不着她,我早已起疑,只是迟疑着不敢去探查真相,怕我看到的全是虚幻,怕再也见不到她。”金生说着抹了把泪,呆坐了良久,待心情平复,轻声道:“能告诉我你给我吃的是什么药么?”
      丁三犹豫了一下,“冰魂引。它能让人生出幻觉,见到自己最想见的人。”
      玉堂闻言心中一动,居然会有这样的药,待要细想,却被金生的话打断。
      “这些天与我梦中相会的,都是姑娘了?”
      “是。”
      金生苦笑,“那我拉着的,都是你的手了?”
      月华神色略显尴尬,点点头。
      金生举起那双有些变型的手,“值么?”
      看着他凄然的表情,丁三恨道:“没什么值不值的,看病救人是我的本分。别说你大好年华,便是个垂垂老者,也不能看着你咽气。只是,我本以为能救一个宝的。想你饱读诗书,一身刚正,医好了,只要肯发奋,就算不是国之栋梁,也可造福一方百姓,叫天底下少一些颜柔,给百姓多一片青天。谁承想……”月华痛心的叹了口气,“金相公,你自弃至此,我也没办法,只是要你知道,这世上,仍有天道。是,阳世有冤屈,阴间有冤魂,还有很多奸邪逍遥法外。可这不是全部,你忘了你的冤屈已经昭雪了么?你忘了救过你的宋氏一门么?这世上还有良善,还有忠正刚直啊。亏你苦读多年,竟不知魔消道长,道消魔长的道理。这天道,不是别人给的,是好人自己挣的!只要良善之心不死,天道就不会灭!可惜,你口口声声要天道,却因一己之痛便把良善之心收了,明明能维护天道,却放任奸邪肆虐。哼,如果天下人全都变成你这样的,天道才真的灭了!真不知道你的书都读到哪里去了!”丁三骂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一脸的无可奈何。金生却被骂呆了,看着丁三出了好一会儿神,突然咬牙忍痛跪在床上,伏身下拜。
      丁三诧异,“金相公,你这是……”
      “谢姑娘教诲,学生知错。求姑娘施妙手,还我有用之身。”
      三姑娘一听喜上眉梢,想拉他起来却又顿住。“我只能医你的身体,却医不了你的心。你若不能把颜柔割舍,终不免郁郁而终。”金生闻言,目光忽闪起来,半晌,喉头一抖,好像要吞下所有苦涩,又过了半晌,方才艰难的吐出一个字:“舍!”
      丁月华一把将他搀起,“放心,我一定医好你。只是,”沉吟了一下,“冰魂引的事,求你守口如瓶。祖师制此奇药,原为医心病,也能叫垂死之人如愿,去的安心些。但这药太烈,生的幻像,叫人真伪难辨,若叫奸小知道,冒人亲眷、窃人私密,不知要想出多少害人的法子来。”
      “此物学生闻所未闻,如何去说与人知?”
      丁三微微一笑,“那你好好歇着,我明天给你接骨。”
      她离去很久,屋上二人还在发呆,展昭沉浸在“天道不灭”里,玉堂则被“冒人亲眷”四字触动。冰魂引,原来是这样,那些被花冲糊弄的小媳妇,怕不就是受此物荼毒。我们见到的是丁三,金生见到的是颜柔,石头见到的是董大嫂,雪儿见到的是我,不是易容,是迷魂药!如果她真是因为吃了迷魂药,那我,不就是她最想见的人了么?想到这里,玉堂的心猛烈的跳动起来,激动的脸都有些发红。呼的一下跳下房来,急不可耐的奔向赋雪的房间……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6章 冰魂引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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