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满空山花满天》鸢天

31、剑柔庄·江湖莫欺少年穷 4

　　众人跟在花无双后面，在夜晚之中借着月光和微弱的灯光在丛林中走着。

　　不远处被玄生和梅花引起的那场骚动已被荆扇遣人去平息下来了，现在整个剑柔山庄都沉睡在静谧的夜晚之中，在月光之下沉静的一栋栋木屋睡在山坡的怀抱里，似是婴儿般的平静地呼吸着。银光洒下，站在山坡上看远处的草原土路似是河流一般，蜿蜒曲折的往天边延伸而去。

　　一行人沉默地走在花无双的后面，剑柔庄主手上提着的那盏灯随着他的脚步左右摇晃，把花草的影子圈一摆一摆地照耀在众人两旁的路上。

　　没有人说话。

　　连刚刚嬉皮笑脸的和花无双吵闹着的杜澈水都安静地跟着前面的人走着。

　　他们都有点累。

　　身体虚弱的双净不说，经过一路的奔波、追杀、入山、坠崖之后，就连习惯日夜奔波的梅花还有完全健康的玄生都觉得有点疲惫。得之不易的平静忽然降临，在之前的惊心动魄和刺激感逐渐消失之后，便是睡意和疲倦突袭而来。这座树林并不比丽谷内的景色出色，却让他们莫名其妙地感到了安心，都放松了身体忍着睡意往前走着。或许是因为已经习惯了彼此的气息和存在，所以才能放心地在这个其实很容易被闯破的山庄中，打着一半的精神胡乱地跟着花无双走吧。

　　就在杜澈水因为边走边打哈欠而第三次撞上一棵树的时候，剑柔庄主忽然停住了脚步。

　　“到了。”

　　众人抬头，都惊在原地不能言语。

　　月光下，只见山腰之中有一栋被建筑到一半的巨大的石宫。宫殿的大部分都已建筑完毕，就连前门石柱上的雕刻细节都可看的清晰，但后部分和第二层楼被隐在山中，和石头化成一体。只见那门上所刻的山水江湖画都栩栩如生，有飞鸟走兽，有奇花异草，能隐约看出这宫殿若是完成的该会是多么的规模宏大，形象壮丽，但最让人惊讶的仍是这鬼斧神工的半宫半山之景，不知是从山中辟出来了一座宫殿，还是这宫殿化成了大山。

　　“剑柔山庄不只是偷宝物而已。”花无双跳上了一块石头，往上面的大门走去说道，在他身后，玄生蹲下来让双净爬到他的背上，其他人也跟着爬上山坡。剑柔帮主回头看了看他们是否有跟上，边走边道：“立帮数百年，最初所偷窃的，可不是奇异珠宝。”

　　“那是什么？”玄生不觉有点好奇。

　　“剑柔山庄有三朝历史。”花无双淡淡说道：“创立帮派的时候，羽朝被云朝取代之时的乱世，云朝之开朝皇帝天秦帝下令焚书，除了与学术有关的书籍都被焚烧，诗词、游记、戏曲、史书、诗经、甚至悼文都不可留，民间歌谣被抹杀，书卷白纸值千金，圣人之句被禁，文人贬用，天下愤之，好在天秦帝只统治了五年，否则其所留下的伤痕罪过便无法弥补。剑柔山庄的最初作用，便是珍藏这些书籍。后来，随着朝代的更改，偷的目标也逐渐变了。就成了天下第一偷庄。”他忽然嘿嘿一笑：“我们什么都偷。但最值钱的，还是被朝廷禁止的那些东西，我们怎么都要偷出来。”

　　玄生恍然大悟，对这个偷庄涌起了莫名奇妙的敬意。

　　世间命途多舛，君王喜怒无常，偷于天下而藏之，风波过后又还于天下，莫不是一件宏达志远的事情。现在终于明白为何鼎立剑柔山庄周围的三大帮派都不动它，与一直争霸相比的鸿鹄堡和风带阁不同，与为江湖做事的七石门或天下栈也不同，剑柔山庄的存在早已超于了一个以偷物为乐的江湖帮派，而化为真正为天下着想的所在地。

　　若是战火四起，君主昏庸，甚至有了一份世人皆醉我独醒的正气凛然的君子之风。

　　“到了。”忽然花无双轻轻说道。

　　他们站在一扇巨大石门之前，门约有五丈高，雄伟宏观，大气磅礴，上有刻五虎藏山之图，画面虽已被风雨岁月消磨，仍是巧夺天工，五只雄虎都在枯枝藤蔓的掩盖之下透露着威风凛凛的气势姿态；但见在离他们身高不远处的藤蔓叶子都被拨开，地上的门缝也有一条细细的线条显出干净的地板，可见这里时常有人来访。

　　花无双举手，轻轻地在门上叩了几下。

　　扣、扣、扣——沉厚笨重的石门震动了好几下，上面的灰尘都簌簌落下，声音也震彻了整个山谷，仿佛是用木柱撞门那般的响声。众人心中一凛，看来这剑柔山庄的庄主内功了得，不可小觑。

　　这时隔着石门传来了清脆的声音：“夜色已深，何人来访？”

　　剑柔庄主微微一笑：“采刃，是我。带着贵客而来呢。”

　　“啊，大人，我这就来！”那声音应道：“待我整理整理。”

　　“阿澈……”在等待对方开门的时候，花无双忽然转过头来认真地看向重重楼楼主：“在进去之前我想问你们一个问题。”

　　“啊？哦，无双，你尽量问啊，和我不用这么客气的。”澈水反应过来，看看站在旁边一直沉默的双净和玄生，点点头答道。

　　“好……那么，我想知道，当初是什么原因让你们来偷取这两样东西呢？”

　　“咦？”澈水微微一愣，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双净。后者也是抬起头来看向他一眼，然后，两人双双转头，看向玄生。其他人见他们俩如此，也都把视线放到了半月城二少主的身上。

　　“？”玄生挑眉，不解的回看：“怎么？”

　　“当初是玄生叫我们去偷这两件东西的。”澈水耸耸肩：“所以就去了。”

　　你们还真听话啊……梅花无语地看着他：“但总有个理由吧。”

　　“没理由啊。当初我们都还小，听说天下第一偷庄很难闯，为了趁早在江湖里鼎立和闯出名堂，玄生就说可以来到这里看看，那时候年少轻狂嘛，什么疯狂的事情都做的出来，天不怕地不怕的。”重重楼楼主无所谓的摊手：“在哪之前我们还去了风带阁、鸿鹄堡、桃花坞……好像江湖上什么地方都跑过了，除了半月城……”

　　“剑柔山庄那时候很难闯么？”玄生不觉问道，看了看周围，今天他和梅花都很轻易地就跑进来了啊，虽然被人追得很累。

　　“到现在都很难闯吧？如果你真的要从这里偷东西出去的话。”澈水摇摇头解释道：“我所说的剑柔山庄和这里不一样。这只是这个庄子的一个极小极小的部分。”他看看四处，转过身去指向远在天边的山崖：“当初我们来偷东西时，是从那座山内偷出来的，里面还有一个极大的迷宫。就如这间嵌在山中的宫殿一样，剑柔山庄还有很多地方都是我从未看到过的，是个似是无边无际的大山庄。”

　　“但当初，玄生没有说他为何要来偷这两样东西么？”梅花皱眉问道。

　　“没有。我们之间，不用解释。”澈水淡然又无所谓的回答。

　　好一句我们之间，不用解释。站在旁边的花无双和荆扇都微微一震。都说江湖上的生死之交甚多，但昔日重重楼、七石门、紫微堂和半月城的四个少主们的交情却是难以超越，当重重楼的夺位之事发生的时候，整个江湖都嘘唏不已，半是为了死去的沉天沙和重伤的玄生及双净而惋惜，半是为了四人的友情而动容。看来，事到如今，仍未改变。

　　看着在月光火把下沉默着的几个人，花无双不觉心底一叹，轻声道：“无妨。或许很快你们就会知道原因了。”

　　忽然一阵沉重的声音传来，眼前笨重的大门，缓缓地打开了。

作者有话说

好累~明天再来回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