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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   对于尤孜学的死,尤望并不意外,可以说他还清楚其中细节。

      三年前,一个电话打到他家,问阿爷是不是尤孜学的家人,这个名字在后来几年成为了家中禁忌,没人在尤望面前提过。

      当天,两位古稀之年的老人在落日黄昏下痛哭流涕,大骂尤孜学不孝子,做了鬼也不要回安钧,他们不会给他祭奠烧纸钱。

      尤孜学十八岁时以齐扬省高考状元的成绩考出这片大山来到繁华大都市。

      江临大学的名头即使放到现在依旧是香饽饽,那年能从极穷困的安钧考过来的含金量毋庸置疑。在校期间尤孜学认识了尤望的妈妈吕疏文,两人很快坠入爱河,大学毕业后为了留在江临发展,尤孜学选择留校任教。

      没几年,他成了江大物理系的讲师;又过了几年,顺风顺水地评上了副教授职称。

      而眼看着前途大好,尤孜学却猝然长逝于研讨会出差途中,一场车祸之下。

      同车的还有当时去探望尤孜学的吕疏文。

      学校打电话去安钧尤家慰问,感叹他们教导出了一个好儿子,给江大培养了一个教师人才,遗憾尤老师因为意外过世,学校组织了爱心募捐筹集了一笔款项之后会补贴给尤家。不过尤吕两人的遗体不能送回安钧,江临吕家人选择择日安葬。

      阿爷阿奶活了大半辈子,没有遇到过大人物。

      挂了电话后,他们才想起来,自家大儿子就连死了也没法回到故土。

      从尤孜学离开大山,到化为烟尘埋葬,十几年间他只回过一次家,和吕疏文生了孩子丢回老家只通过一次电话。

      他无疑是个聪慧的学者,是个能被江大校史名录篆刻上去的好教师,但不是阿爷阿奶的好儿子。

      在尤望心里他也不是个好父亲。

      至于尤望那个妈,他只有一张模糊的照片。

      听说出自江南的书香门第,贤良淑德,是真正的大家闺秀。

      可人人称道的神仙眷侣,为什么会抛下他呢?

      尤望学着蒋迟在他身边席地而坐,底下的草地绵软干燥,他们坐在湖畔的坡上,眼前是大片泛起波澜透着金光的湖水。

      风里带着飞鸟的轻鸣。

      心在刹那间松软下来。

      他第一次好奇蒋迟家里的情况,“上次在医院碰到你哥哥,怪不得你说他总是不回家,医生是这样的,充实忙碌。小迟,你家其他人都做什么呢?”

      目前已知蒋方旬蒋叔叔在做航天推进器的研发,蒋家大哥在江临第一人民医院做心外科医生,蒋父蒋母一直没听蒋迟提起过。

      “我们家......”

      蒋迟纠结了一下。

      蒋家是老牌世家,家大业大,根系盘根错节,单单蒋迟这一支往上走就是四世同堂。蒋太爷今年已经97岁高寿,蒋父蒋恒东是他最宠爱的一个孙子,早年不拘叛逆,顶着和家里断绝关系的压力硬要娶当时还是歌坛天后的秦榆,在外单枪匹马闯荡多年,生下蒋熠后才和主家关系缓和起来。

      一家几十号人,唯独蒋迟的亲爸蒋恒东和亲叔叔蒋方旬脾气像,最怪也最我行我素。

      这边刚和蒋老爷子重归于好,那边蒋方旬就离家出走。

      拒绝进入家族企业工作,也不开天辟地闯一闯自己的事业,而是去了偏僻的深山老林做科研。

      “这么说吧,我爸是做建筑生意的,这几年赶上了做得还不错,我妈已经不工作了,从前喜欢唱唱歌跳跳舞,喜欢有艺术性的东西。”蒋迟斟酌了一下用词,谨慎开口。

      尤望顺着他的话,大概能想象。

      生养出像蒋熠和蒋迟这样的人的家庭,生活氛围一定轻松和谐。

      “那你和你哥平时不回家和父母一起住吗?”

      “他们平时很忙,频繁出差不在家,我妈没有工作也会和朋友出去玩,不经常过问我和我哥的近况。”蒋迟早就已经习惯,小时候会抱怨几句,长大了能理解。

      他抻开双臂往后支撑,无所谓道:“望哥,我家情况和你家不一样。”

      “是......”很不一样。

      “我想说,望哥,你不用从我或是其他任何人的身上去找和你家相似的地方,你也不需要去找理由替他们开脱。不是所有人家都不在一起生活,即使我和我哥不住在家里,也会和爸妈保持联系。”蒋迟这些话憋了很久了。

      为什么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反倒要望哥去帮那对父母找合理的借口呢。

      “你该恨的。”

      -

      考完理论已经十二点,尤望和蒋迟又在学校里逛了一通,食堂已经收了餐盘,两人只能去校外随便找点吃的。

      填饱肚子将近两点。

      江大到一中有一班331公交车直达,周末搭车的人满满当当。

      蒋迟和尤望上车的时候人已全满,乘坐单趟要四十多分钟,蒋迟自己不要紧,他怕尤望刚拆了石膏的脚站久了有大碍。

      所幸只挨了两站就有个座位空出来,尤望过去坐下,蒋迟在旁边守着,一手搭在窗边的扶手栏杆把他围在自己可以触碰到的地方。

      他居高临下,能看到望哥脑袋顶的发旋。

      阳光从侧面车窗洒进来,照得他的眼如澄澈的琥珀,没有一丝杂质。

      “刚来江临那天我坐公交车,手伸出去就被骂了,”尤望说话的时候扬起下巴,抬头和蒋迟说,“还好车上没什么人,不然会尴尬死。”

      蒋迟只觉得他可爱。

      能够想象手足无措的望哥满面通红的模样,尴尬也可爱。

      车上人很多,随着车辆的摆动而摇晃,蒋迟顺势贴近压低身形,让自己的声音能够被尤望在噪音背景板中听到:“喜欢兜风的话下次我们可以骑自行车。萤照湖边的梧桐大道很适合骑行,秋天我们可以多去那边走走。”

      “骑车啊......”尤望也想答应,但他只会......三轮车。

      “不会?我还以为望哥什么都会。”

      尤望忍不住瞪他,为自己辩解:“你也知道我家的情况,出门有个坡,村里土路又多,骑不了自行车,我一般......一般......”

      “一般什么?”蒋迟好奇有什么能让他支支吾吾的。

      “我一般骑小三轮。”

      家里除了和呜呜出去,尤望出门要么步行要么骑一辆小三轮。有很多好处啊,很稳,可以搭不少东西,还可以载人。

      不提倡,控制不住速度的时候坐在后面的那位容易人仰马翻。

      蒋迟嘴角的笑已经藏不住了:“哦~原来望哥擅长用那辆小三轮载我。”

      初来安钧那几年的蒋迟,尤望比他大一岁零三个月,就以“哥哥”自居照顾他。因为呜呜和蒋迟交恶,尤望带蒋迟出门的时候就会用三轮。

      “用那种后座有凳的自行车,我也可以载望哥,”蒋迟被身后的人一挤,差点儿往前扑到尤望身上,拉开距离后讪讪道,“我很稳的,载你绝对没问题!不过还是建议望哥一起骑,学会骑车去哪都会更方便。”

      “可我不会。”

      “放心,有我教你,不难。”

      其实尤望已经疯狂心动,思考了几秒便接受了。他低头看看自己的腿,说:“今天出门我没用拐,放在寝室了,我的脚恢复得差不多,等竞赛复试考完,小迟你要教我。”

      提到单拐。

      蒋迟稍稍收敛神色,“望哥的单拐是用得不熟练吗,有次看你上卫生间差点打滑摔倒,最近在恢复左腿力量要不还是我扶你解决?”

      就怕万一磕了碰了,伤到哪里。

      一听蒋迟要扶,尤望悄悄起了个激灵,“不用扶,真的!”

      然后他含泪讲起自己双拐被抢成单拐的惊险经历。

      “应该不适应这里的天气,刚来几天我失眠得厉害,那天又莫名其妙想要下楼走走......在一个巷子里,他们打得昏天黑地,不准确,因为当时就是在晚上,一中人少职高人多但因为一中有个打架很厉害的男生,他们没输!不过我的另一只拐也在这个时候被抢了!我一直以为我力气挺大的,但一中的那人一把拽过去差点把我整个拎起来。对了小迟,你知道一中有谁比较猛吗,我下次离远点。”

      旁边蒋迟越站越直。

      汗流浃背了。

      那次混战,他有印象。

      职高有个姓陈的失恋,他女朋友移情别恋他们却把锅莫名其妙地盖在了他的头上,说他泡了老大的女人,几次三番来找茬,骚扰一中的女生不说骂得还难听。

      暑假里的那次,蒋迟被几个不长眼的堵得不耐烦了,走到留兰巷附近和人起了冲突,二话不说直接开始干架。

      混乱之中,职高小混子惹到了过路人,他过去解围的时候顺手拿了对方的拐。

      苍天可鉴,他那会儿打上头了,真是一星半点都没瞧出蹲在行道树后面的小瘸子是尤望。

      当时,他没说什么荤话吧,有被望哥看到脸吗......应该没有,不然望哥早就和他说了。仔细回想,那天跟自己一起的两个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和尤望不认识影响不大,但打架人那么多全都是认识他和他有过节的,指不定哪天抖露出那天是他在。

      被动打群架,主要责任不能算在他头上吧。

      他是无辜的。

      “......”

      蒋迟喉咙发紧,“望哥,你听我说。”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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