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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刻骨13 ...

  •   太阳底下所见的许多,都不过假象。
      但人们都选择信任自己的双眼,甚至信任过自己的信念。

      周雨濛这个名字就是是他穆遥奇矢志不渝的信念,他以为自己了解她,就如同了解自己一样。
      但是今天,他对她三年来坚固不易的信任,就在片刻被撼动了。
      还来不及去怀疑,来不及去审问,一切便都以被她的一声轻描淡写否定。
      就像三年不过白梦一场,其实他在她的心中根本就什么都算不上。

      他不是放她走,而是从未拖过她的手。
      就像两条亦趋相近的直线,在一开始看错了去的方向,最相近之时,轻擦身旁,而后折向另一个方向,那是原本的方向。
      落空的手心,填不满的虚浮,如脚底踩着浮云,如心里洒满苦莲。

      原以为回到寝室便是可以避开一切堪扰到崩溃的烦忧,却不知是另一场劳心战争的开始。
      门还未打开,里面的哭声便直逸入耳。
      钥匙孔方有转动的声响,门就被室友江月言匆匆拉开,雨濛不迭头脑仍然混沌差点跌了进去,“哎,是雨濛回来了!我们可把你盼的地脖子都长了,快来劝劝小敬吧,都快哭了一整天了!”
      “发生什么事了啊?”雨濛顶着一头雾水,蹙起的眉间还是掩不住的疲惫。
      “哎。”另一室友潇如忿忿砸下手中的水杯,“要不是亲眼所见,我还真是不敢相信世界上会有这样的母亲!竟然能在自己女儿生日说那样薄情的话,枉我妈还封她为偶像?”
      雨濛一呆,没有完全理会到潇如的话,但也猜到了八九分,走近仍在默声抽泣的郑敬身边,柔声道:“小敬,没事吧?”
      “雨濛!”原本趴在桌子上的郑敬猛地一个起身将雨濛抱了个满怀,像是片刻间寻到了依靠,哭声也更为大力,温热的眼泪落下她的肩头却渗下一阵冰凉,她的心也被微微的揪痛了,揽着郑敬的头轻轻安抚,“我妈说她讨厌我们,她说她是被我哥威胁才过来的,我妈说她这辈子都不想见到我们啊——”
      雨濛尤记得去年郑敬生日伤悲的画面,没想到今年还是变本加厉,她也是同她一样没有父母疼爱的孩子,唯一令她庆幸的是,至少她以前还有爷爷宠爱,就算父母不疼爱,那也是因为自己与他们没有血亲关系,至少她还是可以相信,自己的亲生父母若是在世,不会这样冷落自己。而郑敬的可怜就是她的亲生父母都不怜惜他们这一对子女,那种无望更令人心酸,她找不到可以安慰她的字句,任郑敬在偎着她的肩膀哭泣。
      事实上是,她们是互相依偎着哭泣,只是她的眼泪不能落到他人眼里。
      只能流进心里。

      “对了,雨濛。你昨天你回家后,郑大哥有没有透露过他去哪里了?如果他在我想昨天也不至于搞成那副局面。”月言也在为昨日郑家派对上发生的那一切惋惜,“可惜我们怎么都联络不到他——”
      “我——我没留意——”雨濛紧张地差点发不了声,又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找借口说没关心到,或是应该找什么借口来掩饰过去,即使别人眼中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的局促,她也觉得自己像被逮在眼底的贼一样,随时落下面具。
      “算了,不要再问了!我就当从来没有这个哥哥!”郑敬抹了抹眼泪正声道,“如果他真的关心我这个做妹妹的,又怎么会用那么卑鄙的手段去威胁妈呢?我不想再去尝试一遍当精神乞丐的滋味,他是要让全世界都知道我们兄妹遭我们的母亲遗弃么?”
      “小敬,不要这样。我想你哥他也一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吧,他的出发点也是好的,这次是你妈过分了——”见证事发经过的潇如难平心中的气愤,上前拍了拍郑敬的肩头道,“小敬你放心,没人会取笑你们俩兄妹的,世上没有这样的母亲的,你相信我。为了这样的妈而自寻烦恼不值得,上一辈的恩怨再深也不能迁怒到自己的亲身骨肉身上,她如此是非不分,根本不配做你们的母亲!”
      “对啊,小敬,没什么想不开的,不要老活在父母感情失败的阴影里了,这点或许你该向你哥学学,要放得开!”同样知情的月言也只能给最后的安慰,实在没人能为那个母亲找到半句辨白的话语,雨濛心间不觉感到苦涩,有这样一位心狠绝情的母亲,也难怪会造出郑谦那般薄情寡义的儿子,自己会撞到这样的人,只能怪自己命不好,半点怨不得人。
      “好吧,我看今天下午的课你们还是别去上了,我替你们请个假,雨濛你是好学生,老师那边点个头就是了。你留下来照顾下小敬吧,她昨天半夜回来哭到现在还没踏踏实实休息过呢?”月言边收拾书本边敦促雨濛,临走之前还不忘回头,“如果这丫头还是想不通,你就出去搬救星,就看你舍不舍得你们家小穆了?”

      这话说者无心,却一语击中听者的心。
      未待她反应过来,寝室门已被带上,雨濛微微掀动的唇又停了下来,幸好走了,她还没想到应该去拿什么应对。
      不过平日一句简短玩笑,如今听来已经如此刺耳伤心。
      在她愣神之际,却听到身旁郑敬‘噗’地笑出了声,双眼还濛着迷离的泪花,难得这‘小毒舌’也有我见犹怜的一面,她低低地说:“周雨濛你个傻丫头,为什我那么羡慕你,别人眼里我们是那么相似的两个富家小姐,可其实我却什么都没有——”
      雨濛应着她的苦笑,没有否认,其实各自的苦,他人都尝不到而已。
      郑敬真的哭累了,斜倚在雨濛肩头开始低声地叙述,或许那是倾诉,但是已经淡去了哀伤:“我常常做梦会回到海边,那边还有那栋小小的房子,黑色的瓦片屋顶,瓷白的墙壁,外敞的阳台上种满了花草,在春日最烂漫的时节,我和黎绘姐姐总会靠在哥哥的身边悉心地仰望我们的母亲,她只要轻轻地扯一扯她的嗓音,便如黄莺一般叫醒整个沉睡的季节,我们三个小不点,永远都听不懂她的曲调在唱述些什么,但她就如同我们心中的女神一般,神圣而美丽,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阳光底下,那一身的光华给我们无人能比的骄傲——虽然现在郑家有好多好多的房子,但是我却再也找不到那个家了——那些回忆好像都死在了我的记忆里,只剩下我一个人去祭奠它们了,妈她一定忘了,黎绘姐姐也忘了,我哥肯定更不愿记起了——”
      雨濛鼻子微酸,她知道,其实这一切她哥哥一定都还记得,那栋房子应该就是她们原来的家。
      但如今,现在那里也不过只是一所小房子而已,毫无意义了。

      郑敬靠在她的肩头,东一句西一句地拼凑着她童年凌乱不堪的记忆,雨濛比她还要疲累,只能朦朦胧胧地听着,左一句接右一句,“原本谦谦敬敬的一对好兄妹,原本两小无猜的一对青梅竹马——都被他们大人自私的感情毁掉了,都是他们大人毁掉的——”
      她说着说着,时而带着笑的脸突然就换上了怨忖的怒气,而后甚至露出悲悯不已的痛哭,纠缠万分,让人无从安慰起,但是渐渐渐渐气息平和下来,雨濛以为她终于是累了想要休息了,谁料她却推了推雨濛的手臂,用乞求的口吻向她道:“雨濛,陪我去酒吧坐会儿好吗?我好累,我只想去看看他,就远远的看看——”
      雨濛点点头,她必须承认,穆遥奇对郑敬而言要比自己重要。
      她也在乎他远胜于自己。

      酒吧的光线暗过外头的天色。
      旋转的琉璃灯下,歌者的脸只打出一个轮廓。
      线条冰冷萧索。
      眼角似乎有泪。
      穆遥奇,对,酒吧歌手是他的另一个身份。无论是哪个身份都被他清寒的出身烙上了烙印,让他与雨濛之间拉出一条无形的鸿沟,逾越不了。
      就算台下的掌声再热烈,就算给予的鲜花再灿烂,就算投来的目光再赞赏,这一切都不是他想要的,这一切都是他想要全力去摆脱的。
      他抹不去脑海里郑谦那鄙夷的笑容,消不去耳际雨濛那声淡然地‘就如你看到的那样’。
      为什么他们可以把一切看得如此冷漠自然,还是原本他就没有在他们的生命中占有一席之地,他根本只算不值一提的路人。
      怕只怕自己一直都是在献世。

      那首陈小春的《献世》,不知是谁填上的词,如此辛辣刺骨,每一个字眼都塞满了他的痛和对她的讽刺。有些话无法开口言说,却可以寄托歌词来表达,加之沉缓到深痛的曲调,字字扣入灵魂——
      ‘我共你不够熟/眼泪也比较浊/也没气质对你哭/不介意孤独/比爱你舒服/别离就当祝福/眼泪还是留给天抚慰/你是前度何必听我吠/再不走有今生/无下世/你是否想我/起这个毒誓/宁愿失恋亦不想失礼/难道要对着你力歇声嘶/即使不抵/都要眼闭/我这种身世/有甚么资格献世——”

      他执佞的双眼紧紧锁住她们的位置,一字一字,声调轻缓却字字刻入她的骨髓,痛地她无法闭眼。
      人声悉数被他哀伤的声调湮没,飘散不去的字句,随着音符落入每一滴酒精中,胀得所有人都通红了双眼。
      雨濛好想跑上去抱住这个清瘦哀伤的男子,紧紧地抱住他,大声地告诉他,他从来没有被她看低过,从来都没有。
      但是她也害怕,害怕自己献世。
      她的疮口远比他要丑陋的多。

      郑敬永远总是要比自己勇敢过一分。
      她只能用酒杯掩住眼泪的时刻,郑敬已经难忍心中隐痛,搁下杯子,奔向了钢琴台。“轰”地一声低音引爆了整个酒吧,忽然之间呐喊声鼎沸,起哄地人们一边鼓掌一边较好,这一幕的确是要比窝在家看8点偶像剧还得惊心动魄地多了,如此俊男美女众目睽睽地深吻,电视台也未必请得到的。
      音律刹那间终止,不仅断了钢琴的音,也断了她脑中的那根弦,身体不由自主地跟着吵嚷的人群一起站了了来。

      背后却猛然施来一股力量,将僵硬的身体强行按了下去。
      她听到他紧绷冰冷的声调:“没想到主意打到我妹妹头上了,你们俩还真是有点小心机,不要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跟我出去!”
      雨濛一滞:“可是小敬她——”
      “我来了就自然不会让那个姓穆的得逞,你还不走,是担心这群人没看够么?”灯光幽暗,却凸显得他的双眼格外晶亮,如一把锋利的刀刃一把,望下去,就是在心上插一个深洞。

      她望着他的眼睛,一阵迷失忍不住委屈地问出声来:“郑谦,为什么你还能笑呢?为什么你把所有人都弄哭了,却还在笑呢?”
      他拢了拢她跌散的发丝,温柔地吻了吻她的耳根:“你喝醉了,亲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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