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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相认 ...

  •   孟黎和李衔九约在上午十点见。

      早晨下了雨。
      姜之栩和孟黎早早起来,到便利店随便吃了个饭团,看到时间差不多了,才赶到昨天那个地方去等李衔九。

      孟黎给李衔九打了个电话,没多会儿就挂了,对姜之栩说:“他马上出来。”
      姜之栩不在意,低头刷着手机,随口应了声“哦”。

      然后没多久,孟黎就碰了下她的胳膊,说:“来了。”

      姜之栩敷衍的抬头瞥了一眼,就低下了头,然后她定住了,又抬头去看了一眼。

      男生穿着最舒服随意的黑T黑短裤,趿着拖鞋,夹着烟,很懒散的走过来,远远叫了声:“阿姨。”
      走近了,又把目光转向姜之栩,淡淡一睨,特随意说了声:“你好。”

      姜之栩回之一笑。

      她面上不至于失态,甚至是很淡然的,心里的波涛怎么都压不住。

      她压根没想过昨天见了两次的人,居然就是她要找的人。
      什么叫“咫尺天涯”?果然实践比课本更深刻。

      孟黎在和李衔九讲着话。
      姜之栩在一旁回忆昨天的细枝末节,想起有人叫他“九哥”,又想起他两次问到日期……

      这一切可真是草蛇灰线,伏脉千里。

      孟黎和李衔九说了几句话,才想起天还下着雨,赶忙把手举高,又将李衔九往伞下拽:“你这孩子,出门也不知道打把伞?”
      李衔九很自然的后退了一步,去旁边的垃圾桶捻烟,又把烟头扔了:“雨不大,淋着舒服。”

      孟黎一时尴尬,想了想撞了姜之栩一下,笑说:“小九比你大几个月,以后住咱们家,你该叫声哥。”

      姜之栩抬眸看了他一眼,只见他扔完烟头,摆弄着手机往这边来,神色散漫。
      她声若蚊蚋地叫了声:“哥。”

      他一味看着手机,并不搭理。
      被忽视的滋味儿她第一次尝到,她一时尴尬,低下头,装作不在意。

      李衔九很快收起手机,说:“不急的话,我请你们吃顿中午饭吧。”

      孟黎忙说:“哪能让你掏钱,你想吃什么,阿姨请客。”
      “这附近有家烤鱼店还不错。”
      孟黎笑:“好,你推荐的,那我们得尝尝。”
      姜之栩当然也没什么意见。

      于是他们三个就这样过了马路,走到另一条街尾吃烤鱼。

      李衔九走在最前面,走路时步子迈得很大,拖鞋也发出踏踏声,脚底的泥星星点点落在他又白又细的小腿上。
      他走路不知道等人,行为也不打算收敛,走路的功夫又抽了一根烟,烟雾被风一股脑吹到后面,呛得姜之栩差点咳了出来。

      姜之栩琢磨了一路——他该不会很难相处吧。

      到了饭店之后,还不到10点半,老板说11点厨房才开火,他们三个人只好坐着等。

      李衔九拆了桌上的碗具,给孟黎倒了杯水,开门见山说:“阿姨,趁着菜还没上,有些话我想给你说一下。”

      孟黎见李衔九模样认真,顿了顿才回:“你说。”

      李衔九靠着椅子,像没有骨头,胡乱抓了两把被雨打湿的头发,才说:“阿姨,你也看见了,我不是什么好人。”他眯了眯眼睛,笑,“我性子野,我妈也管不了我,抽烟恋爱逃课……老师家长不喜欢什么,我偏偏就爱做什么。”

      孟黎一顿,尴尬的看了看李衔九,又看了姜之栩一眼。

      姜之栩也不由皱起眉头。

      三个人里,唯有李衔九最闲适,端起桌上的茶喝,无所谓的笑:“别怪我没提醒你,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孟黎的脸色已经很不好了。
      姜之栩愤愤抬头看他,他恰好放下茶杯,挑眉看过来。

      两道目光撞个正着。

      她一激灵。
      他一副坦荡如砥的样子,盯紧她不动。

      她实在不擅长与人对峙,只好没事人一样低下头。

      孟黎定了一定才问李衔九:“你不愿意跟我回家?”

      李衔九换了个姿势坐,拿一根手指搔了搔脸颊,像在思考的样子。
      只是看起来满是敷衍。

      孟黎缓了缓,正色问他:“那你自己在这怎么过?以后学怎么上?”

      “我手头上有点钱,还可以申请住校,反正死不了。”

      孟黎被他噎了一下,想了想,还是说:“你再混,也是个孩子,那些个追债的,你妈都对付不了,何况你一个学生?”孟黎很坚定,“我不管你什么想法,既然你妈信任我,把你托付给我,我今天必须带你走。”

      李衔九的目光一直在孟黎脸上打转。
      像是探索,又像是无意识。

      李衔九静坐着不动。
      姜之栩并不能看出他是怎么想的。

      过了几秒钟,李衔九特冷峻的瞥过来:“我妈的麻烦,我该受,但你没义务承受,你有权利不照顾我。”

      姜之栩一愣,心里有一小块地方窸窸窣窣塌陷了。

      孟黎也明白过来了,原来他是不想拖累别人。

      心不由一软:“阿姨明确告诉你,我们一家人都欢迎你过去,房间都给你收拾好了,你不用有任何负担,以前怎么生活,以后就怎么生活。”

      李衔九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他拿起菜单,喊:“老板,鱼能提前上吗?我们赶车。”

      孟黎一听,知道这孩子拎得清,忍不住笑起来,忙说:“多加点菜,我请。”

      姜之栩在一旁佯装玩手机,自觉误会了他,偶尔瞥他一眼,他低着头,并没注意她在看他。
      她很快就移开了目光,就像在追求某种公平。

      吃完饭之后,李衔九去他朋友家拿行李,姜之栩和孟黎在门口等,不一会两个男生推着一个大箱子,拎着一个书包就出来了。

      走在后面的男生远远看到了姜之栩,睁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吃惊地说:“…你……是你?!”

      孟黎不明所以,干笑着问:“怎么回事?”

      姜之栩还是淡淡的,看了男生一眼,并没说话,只礼貌笑了笑。
      她并非是孤僻的女生,只是在陌生人面前比较安静,而这件事她也不知道从何解释。

      最后还是李衔九解释:“我和王信昨天遇见她了。”他看着姜之栩,话却是对孟黎说的,“我小时候见过她,认出来了,才想起日子记错了,就给你回了电。”

      姜之栩对上李衔九,问:“我记得我们上次见面是我七八岁的时候。”
      李衔九“嗯”了一声,话意不明。

      姜之栩去看他的眼睛,潭水一样深的瞳仁,有把人吸进去的旋涡。她觉得危险,就把目光移到他眉心上:“都十年了,你记性很好,我都不记得了。”

      他愣了一秒。
      然后轻轻一呵,笑了出来。

      他笑时有梨涡,打破了他不笑时的冷峻感,那叫一个春风春水初盛,漫山遍野都鲜活起来。

      姜之栩一时呆了,或许是因为他笑,或许是因为不知他为什么笑。

      他耐人寻味的骂了句脏,或许是因为长辈在,所以讲的极快极轻,后面的话却又很清晰:“操,我小时候长得又黑又瘦又矮,你认得出就怪了。”

      孟黎也笑:“倒是你,七岁到十七岁,就像是等比例放大一样。”

      这下只有姜之栩尴尬了。

      还好很快孟黎就打上了出租车,李衔九和他的同学王信告别了几句,一个说什么“爸爸会想你的”,另一个说“滚吧臭儿子”。

      这种调侃姜之栩常听班里调皮的男生说,于是忍不住低头笑了笑,又用余光看孟黎。
      孟黎没什么反应,李衔九到底不是亲生的孩子,就算说了脏话,她也只当没听见。

      上了车,孟黎问李衔九关于转校的事,姜之栩戴上耳机听李志唱郑州,听万能青年旅店唱石家庄。

      从莱城到青城坐高铁要三个半小时,出站之后,已经下午六点多了。
      姜学谦就等在出站口不远的地方,远远看到人了,就下车来帮忙推行李箱。

      刚才上车的时候,孟黎也想帮李衔九拿行李,但他不肯,这会儿姜学谦来,他一点不忸怩,说了句“谢谢叔”,就把箱子给姜学谦了。

      他们一行人到车里去。

      姜学谦怕他们饿,还买了肯德基来,孟黎和姜之栩一人拿了一个汉堡。

      李衔九大概是还不太习惯这种熟络,什么也没有吃。
      大家也都没硬劝他吃。

      姜学谦以前常说,一个屋檐下生活的人,只要有一个人过的不舒坦,其他人就都不会太好过。

      大家都想让他怎么舒服怎么来。

      姜之栩和李衔九齐齐坐在后面,一个吃汉堡,一个鼓捣手机。
      姜之栩大气也不敢出,吃的小心又斯文,恐怕他余光看到她的窘样。

      开了半个多小时车才到家。
      孟黎领着李衔九去看房间,又对姜学谦说:“太累了,不做饭了,你去附近饭店炒几个菜吧。”

      姜学谦便问李衔九:“你喜欢吃什么?”
      原本以为他会说“随便”,谁知道他却认认真真说了句:“我是四川胃。”他说着话,眼光扫过来,问姜之栩,“你不吃辣吧?”

      姜之栩一愣,点点头,又摇摇头。
      脑子反应不过来,人的嘴就笨了。

      姜学谦这时忽然喊她:“闺女,你和我一块吧,一个人拎不过来。”
      孟黎便骂:“这么大人了,饭不会做,菜还不会买。”骂完还不忘叮嘱姜之栩,“栩啊,你别拎带汤的,太烫。”

      姜之栩笑笑说“知道啦”。
      下了楼,和姜学谦一前一后去了饭店,一路上父女俩也没怎么说话,直到等菜的空档,姜学谦犹犹豫豫喊了声:“闺女。”

      姜之栩问:“怎么了?”

      姜学谦咳了一声,才说:“以后家里多了个男孩子,你处处都要注意,睡觉要锁门,洗完澡之后,别穿着吊带裙大喇喇在躺椅上晾头发……”

      “……”姜之栩这才反应过来姜学谦喊她下楼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爸,你们学校是不是早恋率太高了?”姜之栩哭笑不得。

      姜学谦在一所初中当副校长,前段时间经常抱怨有学生早恋,就抱在操场树荫下亲嘴,让他撞上好几回。

      姜学谦虽然是教育工作者,但还是不习惯对自己的孩子讲一些话题,姜之栩听着尴尬,他讲起来也是很尴尬的,却不得不说:“早恋是次要,我更怕他是个放肆的,对你在行为上不注意……”

      “停!”姜之栩实在听不下去了,想想那个人,虽然透着几分混蛋样儿,但言行上来看,还是很有分寸感的。

      “爸,我不觉得他是那样的人。”

      “我也没戴有色眼镜看他。”姜学谦说,“但作为家长,尤其你又是女孩子,容易吃亏,我必须多想一点,也有义务提醒你这些,你在这些事上多警惕没坏处。”

      这些姜之栩也不是不明白,忙说:“好,我注意。”

      这是姜学谦第一次跟她聊男女之间的事儿。

      有些姑娘天生就是对感情迟钝的,姜之栩就是其中之一,因此家长对她还算放心。

      但其实,她并不缺人追,品学兼优的学长和混社会的隔壁班草都追过她,可她谁都不感冒。
      她不是刻意回避早恋的,可就是没动过心,别人问她喜欢什么样的人,她也不知道。

      她想到这里,又想起李衔九。

      心里有股很轻微的痒,像人拿了最软的羽毛,在心尖上掠了一下似的,有感觉,但稍纵即逝。
      她没有经验,所以没有深想,就这么忽略掉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衔大家应该都认得吧,哈哈哈,我怕有人眼神不好使念成街。
    衔:[xián],含在嘴里,怀在心里的意思。
    -
    这章初写的时候改了几遍,觉得加入父亲对女儿的叮嘱很有必要。明天他们就要开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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