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破x香蜜）天帝的逃妃》六叶草君筠

6、第四章

　　这一夜以后，润玉一直很高兴。
　　多日以来凝结的气氛一夜之间缓解了，如同初春湖面上冰层开始化去的声音，噼里啪啦，恍惚让人觉得春天真的要来了，回到春暖花开万物萌发生机的时刻。
　　通俗点说，天帝被萧炎简简单单的这一次陪睡就已经取悦了，他大概觉得萧炎接受了现在的处境，明显的放松下来。天帝或许没有那么天真，但是他执着的想要相信这样的结论。萧炎甚至怀疑如果他提出要摘下锁链出门走走，只要不涉及离开，润玉可能都不会拒绝。
　　……你想要的，原来只有这么少吗？
　　在无人的时候，萧炎才会露出一点细微的复杂，他突然觉得自己也许也是不够了解润玉的。就如同他当初与天帝坦然道别时，从未想过润玉竟然会对他偏执至此。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这时才知，偈语从来不假。

　　“今日天气不错。”萧炎看了眼小窗外湛蓝的天色，摸了摸下巴，突然道，一句话来的没头没脑。润玉难得闲适，正坐在不远处，抬起头透过淡淡的茶雾看过来，他的手指摩挲着星空图纹的茶杯，漆黑的长发一缕搭在肩上，银白的常服漫绣着兰纹，一眼就让人觉得风姿非凡。一天中的绝大多数时间天帝的神态都是疏离冷漠的，唯有这个时候在萧炎面前，能看到那双眼睛里流露出几分温和。
　　“你若是喜欢……”润玉沉吟片刻，水墨般雅致的眉眼舒展，缓声道，“我着令他们日后都将天界气候保持这般模样。”
　　“哎不是。”萧炎急道，话出口之后顿了顿，他收敛起自己的急躁，把手放平在床面上，单手按着凹凸不平的锁链，眨了一下眼，“我是说，我想出去走走。”
　　润玉停顿了一会，精致雅丽如出水芙蕖。他微微摇头，抿起唇，不知为何，唇色格外单薄：“不行。”
　　……他想错了吗？
　　萧炎放在身旁的手微微用力攥紧，只是极快的瞬间，他若无其事的松开手，漆黑的眼眸如古寺庙里的深井般平淡，连一句为什么都没有问。
　　反倒是润玉心中似乎过不去，这毕竟是萧炎被他囚禁后提出的第一个要求，再者他们之间好不容易有点缓和，润玉很珍惜这种缓和，所以他还是解释道：“若是我放开你，你定然会想走。……只这个不行，别的我都可以答应你。”
　　萧炎抬眸瞥了他一眼，见到天帝神色中罕见的有些不知所措。他晃了晃手腕，锁链低沉的碰撞在一起，吸引了润玉的目光。戴的时日久了，链条上原本清清亮亮的银色似乎褪去了些许，由银白变成森森苍白，仿佛一种枯萎干涸的颜色。
　　“是吗…这你就想错了……”炎帝微微抬眸，声音却低，润玉还等他解释，他却戛然而止，没了后文。
　　两人面对面的沉默，萧炎注意到润玉的脸色仍然与几日前一般苍白，透明的像能让光从中穿过，他一度觉得是这人伤势未愈，可是就连强行把他从斗气大陆唤来的反噬都已经过去，到底是什么伤能在恢复力良好的应龙身上持续如此良久？
　　极端的沉默如同对峙，如同一点点将空气凝结成冰。
　　润玉终于无法忍受这样的状况，许是委屈许是不甘，他烦躁的猛然站起来，雪白的衣角逶迤划过涟漪，萧炎所坐的床靠着门，润玉从他身边穿过时，柔软的衣袂是几乎贴着萧炎身侧滑过，如一只翩翩的蝶。
　　“前几日那场战争，本座……”他的手都按在了门上，却强按捺着停下来，出声对萧炎解释，仿佛要把自己的一举一动全部通报给萧炎让他安心，却也不知道，真正需要这份安心的是谁，“需要再安排一下战神。”
　　萧炎定定看了他一会，点了点头。
　　一直到结界在润玉背后闭合，他才低低叹了口气，低头看着指尖上流淌的斗气漩涡，微小如同毫厘，眯眼将未尽的言语自言自语说出口：“就算你不放开…难道便关的住我了？”
　　萧炎，炎帝，其人一身傲骨，绝不会甘心屈于他人手中。
　　哪怕这个人是润玉。
　　炎帝化掌为刀，侧身一击狠狠劈落在锁链上！
　　锁环在受击的同时爆发出一阵急颤，如同风吹过的水面，如涟漪般将这一击的余波消除。
　　萧炎安静的看着锁环上细小的裂纹，那些他击出的裂纹正在水系柔润的力量中不断的修复，和他成抗衡之势。他仍然不知道这是什么材质铸造的锁链，仿佛天生骄傲，克制他于无形之中。
　　但是没关系，只是区区一根锁链。
　　他靠在床头，放下衣袖盖住环环相扣的锁链。手指轻轻敲击着床面，侧首看向不远处的桌案。
　　那个他亲手炼制又亲手摔碎的杯盏摆在上面，正是刚才润玉所使用的那件。萧炎便走过去将它拿起来，杯盏被无形的斗气牵引准确的落入他手中，他没有第二次无意义的将它摔掉，只是在手中转了转，边缘的壁上是无数细小的裂纹，密密麻麻连接在一起，像蜘蛛在墙边长年累月编织的网脚。润玉可以用灵力强行将碎片粘合在一起，却还是不可避免留下了这些斑驳裂纹，如同岁月挥之不去的痕迹。
　　摔碎过的东西，终究是回不到最初了。
　　萧炎放下酒盏，双手撑在桌边闭上眼。
　　斗气被封之后，他对于日常生活也有了一定需求，进食或者睡眠，不过他很多时候确实无事可做，修炼不了又被囚禁于此，也算不得浪费时间。
　　只是今晚不一样，不知是什么样的心情驱使，他一夜未睡，坐在床上看星星。
　　他以前也看过星星，和夜神一起，乃至看着夜神布星挂夜。青碧色的星石破空飞起，遥遥连接着夜空，万千星辰成为夜神的陪衬，辉光浩渺，最是美轮美奂。如今他隔着小小的窗扉望出去，看着天穹上的星辰变幻，猜想润玉之后，又是哪位神仙领夜神之位。
　　他轻轻吐了口气，双手抱膝，有些疲惫的低头把脸埋在了膝盖间。
　　咔擦。
　　他突然听见一声，如细小的水滴落下，结界张开。
　　头都不用抬萧炎就知道定然是润玉来了，只是这么晚的时间还是让他有些诧异的。他微微侧过头，露出半张脸看润玉，漆黑的眼眸如同暗夜里的寒星。后者回身悄无声息的合上门，看到他的瞬间惊了一下：“你…你今日怎么…”
　　说到一半突兀觉得失言又失礼，润玉收住声音，隽秀的面上露出些许微薄的赧然。
　　萧炎眨了下眼睛，把头抬起来，姿势没变，只坐直了，声音微微扬起来：“你这语气？莫非先前我睡着的时候也你来过？”
　　天帝的手按在门上，一副进不进退不退的尴尬之色，眼眸闪动，身体都是僵硬的。
　　他们对视了片刻，萧炎往旁边挪了挪，让出床边的位置，其实床足够大，也不需要他让，更多的像是表明态度。润玉放下手，故作镇定的迈步走了过来，在黑夜里，他的眼睛闪烁着淡淡的碧色，明灭不定的闪烁。
　　“为何还没休息？”天帝的声音低沉柔和，他在床边坐下，微微放下局促，他抬起手，将手背贴在萧炎额心，试探性的触了触，“是封印了你的斗气难受吗？”
　　“是啊……”萧炎垂眼，在夜色里眼神晦暗不明，锁链摇晃，唯有语气带笑，真假难辨，“不若…你给我解开？”
　　润玉一手搭在他肩上，指尖勾起了他的发尾，如同飞鸟停在柳枝：“你知道不可能。”
　　萧炎低低的笑了一声，低雅醇厚一如陈年美酒，听不出其中情绪。
　　倒春寒的风刮过，刚刚解冻的湖面上重新冰封。
　　他听见天帝微不可查的吐息，似无奈似痛惜，但是炎帝偏过头不去看他，有一瞬间，像个赌气的孩子。
　　快了……
　　只要再给他一点时间。
　　他感受到那人放在自己肩上的手收了回去，其实他们的距离很近，只是身体和灵魂仿佛分离开了，这近在咫尺，却又分明是远隔天涯，灵魂之间的距离比身体遥远，天涯海角。
　　……就快了。
　　萧炎的眼睛里闪过绚丽的火焰，如岩浆翻涌，等待火山喷发的时机，他闭上眼，盖住了冲击不止的异火光芒。
　　“……我先走了，你仔细休息。”润玉低声道，声音很浅，像是蒲公英，一阵风就能吹散了。
　　萧炎心中一动，他的灵魂力量很强，突兀的察觉到异常，甚至比润玉更快。
　　“慢着！”
　　天帝微微晃了晃，身体前倾一手蓦然扶在玉白的门扉上，如果这个时候萧炎在他面前，就会看见他脸色出奇的难看，在萧炎出声喝住他的同时，天帝脚一软，竟然是径直倒了下去。
　　如天柱倾颓。
　　萧炎翻身从床上跳下来，冲过去正好来得及接住了他，锁链因为他过大的动作猛然绷紧拉成了一条直线，死死扯住了他的手腕，勒出一道艳色血痕。
　　好大一个龙砸在身上还是挺疼的，好在润玉体形纤细，从来都不重。
　　萧炎揉了揉被砸到的鼻子，酸涩的差点眼泪都下来。幸好炎帝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无所畏惧，只是抽了口气，环抱着润玉坐稳，放松右手牵扯的锁链，这点小伤对他算不得什么，他连看都未看一眼，像天帝刚才的动作一样，抬起手碰了碰润玉的额头，又放在他唇边感受了一下呼吸。
　　…晕过去了？
　　这个突发情况让萧炎有点茫然，但是茫然持续的时间很短暂，炎帝的神色蓦然严肃下来。他单手环着润玉腰坐在地面上，手形一动，单手结印，火焰印记顶着压力在他手中颇有些艰难的凝聚出来，冲击着手腕上锁链骤然明亮镇压下来的光华，顽强的还是点燃。
　　“当真是……”他抽了口气，咬牙道，“欠了你的……”
　　他把手虚虚按在润玉眉心，火焰吃力的跳动，倒影在他漆黑的眸子里，清晰的像是镜面。
　　仿佛有猛兽的咆哮声响起，在山峦间连绵不绝回荡，不知这东西在润玉体内埋藏了多久，直到天帝最虚弱的时候才突然爆发出来。慑于锁链压迫实力，炎帝施展不开，脸色也极为难看，只短短时间里，连黑袍都被汗水湿透了，他用力咬了一下舌尖才维持住清醒，厉声喝道：“出来！”
　　仿佛有风吹过，杳无回音。
　　萧炎却仍捏着手中的火焰，眯着眼睛和润玉身体里那个东西对峙，两边的气息都起起落落变幻不定，彼此试探，谁也不先手进攻。
　　但是不同于润玉，萧炎还在锁链镇压下，深知他如今的状态持续不久，心中惴惴，面上却不显，不断的调整着气息，他很擅长维持这种威慑敌人的模样，好似还能再等个十年八年。于是最先失去耐心的果然是那个莫名的东西，也许它本来就没有什么神志，只是出于凶兽的本能对萧炎忌惮，才有着短暂的耐心蛰伏，现在混沌的神智将最后那点耐心也磨灭了，它暴躁起来，猛然冲了出来。
　　顶尖存在之间的博弈极为短暂，真正发力恐怕只需要短暂的瞬间，萧炎来不及仔细看那是个什么东西，只有全力以赴。
　　这一辈子，萧炎经历过太多的战斗了。
　　绿雾和异火碰撞在一起，只能说幸好帝炎作为异火至尊位阶天生高贵才技高一筹，有着越阶挑战的底气，就如同蒸发水雾，他听见刺啦刺啦的燃烧声，四溅的火光模糊视线。
　　“爆！”
　　在体内斗气耗尽之前，炎帝咬牙，手印破釜沉舟的一变。
　　润玉还在昏迷中，只疼痛般的哼了一声，眉峰微弱的蹙起，身体颤抖，显然是难受的狠了。萧炎听见了，低头看了一眼快速抬手把他护在怀里，替他隔离应龙难以适应的异火温度，白色的锁链从他腕上垂下，扫过天帝清雅苍白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