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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番外·忘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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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意外的发生其实总是有征兆的。
最开始,是萧炎被天帝关在了璇玑宫外。
炎帝逍遥随性,又不似天帝身负责任,一受到当初润玉联通世界的灵感启发,自觉不能落后,想法子打通空间,还真让他给做到了。所以他平日在两个世界之间跑来跑去,常常是不在六界的。润玉虽是不愿,又拦阻不住,出于对于先前囚禁事项的愧疚心理,最后也无可奈何的顺了萧炎。璇玑宫的门永远是对炎帝敞开的,鲜有…应该是从来没有这种被拒之门外的情况。但是也正是因为太罕见,萧炎只以为润玉有事闭关,反而没有往别处多想些什么。
他对于润玉的感情太有信心了,这世界上被偏爱的那个人总是有恃无恐。
红色的丝线缠绕在衣袖下,沿着衣袍逶迤至地,只是一端虽然连接在他的手腕上,却没有末尾,另一端是向外延伸,消失在虚无的空气里,像是被擦淡雾化消失,介于虚实之间,朦胧不可分辨。
这是萧炎给润玉系上的红线,费了炎帝不少气力才弄出来的玩意,说来无甚大用,不过是勾连两人的气息,可以跨越空间连接着罢了。但也正是因为有这根非虚非实的红线给了天帝安全感,后者才勉强愿意让萧炎自己到处跑。而现在感应到红线另一端润玉的气息无异,萧炎也没有把这点事情放在心上。
他踢了踢玉质的台阶,没下什么力气,只是无聊的兜了两圈,想起自己前几日送来的丹药,算算觉得润玉若是闭关了一时半会出不来,抬手扯出一缕帝炎放在门扉处充当留言,转身去下界玩了。
其实在他离开之后不过片刻,门便打开了,银白衣袍的天帝缓步走出门,每一步似是落在冰雪上,显然并未像萧炎所想的那般是在闭关。他垂眼看着那缕牵在门边细微跳动着的帝炎,伸手轻轻将它拈起。
本是暴烈的异火,在润玉手上却依旧乖顺,绚丽的火焰停留在纤白的指尖,色泽交映,有种别样的美感。
他侧眼看向萧炎离开的方向,眼眸微微眯起,万千重森冷凝聚在眼底,无情无感,如霜雪冰寒。
七日之后。
于外界尚且不知的时候,外营天兵已经悄无声息的被调动来,汇聚在了璇玑宫。
“殿下,”现在,守门的天兵小队长尴尬极了,却没有妨碍他手中长剑一挡,负责任的拦住一脸莫名其妙的萧炎,“陛下吩咐,任何人都不得入内。”
炎帝盯着面前的长剑,愣了好一会,眨了眨眼,缓缓抬手堪称震惊的指着自己,不可置信:“我也算任何人?”
天兵们面面相觑,一副不知道该点头还是该摇头的样子,但那个神色已经很明白了。那几柄交叉横在南天门前阻拦着他的利剑,可是毫无移动开的意思。
“……”
“让开。”原本荒谬到好笑的感觉逐渐褪去了,这不是一个玩笑。萧炎眯起眼,开始不高兴起来。
“请您不要为难我们,殿下。”天兵小队长深吸了一口气,露出坚定的神色。群臣无人不知,现时的天兵未必不知这位时常出入于璇玑宫的人,确实称之为“殿下”,但是事实上他们仍然只忠诚于润玉,这一点不会为任何事情改变。
萧炎沉默了片刻,考虑到跟几个天兵在这里掰扯的确毫无意义,他捏了捏手指,骨节噼啪作响,原本从下界玩够了回来的好心情早就全部灰飞烟灭,让他格外烦躁,不冷不热道:“好,我不为难你们。”
一步踏下,他的身影猛然自原地消失,好像从未存在过,天兵们眼前空无一人。小队长反应最快,猛然回头的时候正和站在他们身后的萧炎视线对上,后者冷哼一声,根本没有与他们多说,身影如鬼魅般再度一闪而逝。
“队队长…”新来的天兵有点慌张,满怀没有完成任务不知所措。
小队长却摆了摆手,注视着萧炎离开的方向,无奈道:“果然如天帝陛下所料……”
“……啊?”虽然队员对此还是满心纳罕,尤其是那一句“天帝陛下”,但小队长却没有给他过多解释的意思,重新握起了长剑:“不必多想,那位殿下本就不是我们拦得住的,继续履行我们应尽的职责守好门。”
“……啊是!”
天兵们连忙一整。
话虽如此,小队长在值守天门之时,自己也还是忍不住往那个方向看了看。
明明是风和日丽,万里无云,却好似正有余波从那里席卷过来,惊动起了漫天风雨、
那里,萧炎轻而易举的击倒了守在璇玑宫门口的天兵,抬手推开大门。
“你在搞什么?”被一路拦到这里,还顾及着润玉不好下杀手,萧炎难免有些恼火,步履带风,推开门时黑袍飘舞,看清润玉时才下意识努力压了一下不悦的情绪,说话缓和了几分,“今日怎么回事,怎么我一路上…”
润玉坐在榻边,膝上摆着抽出一截的赤霄剑,纤白的指尖按着剑身,映衬着金光熠熠。听到萧炎进来的声音,他抬眼看过去,目光清冷如冰雪。
他把赤霄剑归入剑鞘,嚓一声轻响,缓缓站起身来抚了抚衣袖,银白的衣衫上暗纹流转,华美而凌厉。天帝凝视着萧炎,乌黑的眼眸沉沉,无情无感,甚至仿佛一声叹息。
“本座吩咐过任何人不得入内,你为何要来?”
萧炎挑了下眉,仍然是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的莫名其妙:“玉儿?…等下!”
一切发生在瞬息之间,润玉纵身一剑掠起,他的动作非常快,灵力碎裂的光芒如一地落霜,剑锋清冷直冲向萧炎脖颈。
萧炎根本没明白为什么,自防的本能却不曾落后,帝炎迅速在他手上凝聚成实体狠狠抵住了剑锋,侧身滑过这一劈。
“玉儿?”
润玉不言不语,第一剑落空翻手在空中一绞,赤霄剑不惧帝炎高温,轻易变劈为刺,刚猛迅捷至极再度攻来。萧炎不得不向后退让,避开这一招凶且险的冲刺,但是这一势刚刚挡住,赤霄剑已经横扫到了腰身。
润玉剑太稳,眼太亮,灵力强悍,剑术超群。炎帝被逼的无奈,帝炎化为绕指柔,如转瞬生长的藤蔓盘绕上赤霄剑身生生将其格住,未及一刻,润玉灵力一爆震散帝炎,身影如鬼魅直贴萧炎身边,交锋短暂快的如同雷霆,萧炎没敢任他近身,脚尖一点连忙后撤。
润玉剑锋狠辣,直刺要害,根本没有一丝留情的意思,萧炎却不可能下狠手,一来一往间容不得炎帝不退,连一句质问都来不及。
脚跟向后踏出门槛的瞬间,萧炎脸色猛然一变!
殿外不知何时已经被天兵包围了,悄无声息,他脚步退入庭院的同时,铺天盖地的灵力流结阵从天而降,道道金光流转汇聚在一起,恍惚如同天穹塌陷。
润玉轻盈的落在阵法之外,抬剑指向他,眼底是一片沉寂冷漠。
那是……
杀意。
“……你要杀我?”
这个时候萧炎终于明白过来,可是明白归明白,仍然是不可理解,不可置信。他扬手架住一剑,纵然炎帝□□强横,却也难敌赤霄剑锋利,鲜红的血从剑锋刺穿的伤口处汩汩流了出来,他却不觉疼痛,深深吸了一口气,带着水雾的冰冷空气仿佛无数把磨得锋利的刀,一把把顺着呼吸刺入心脏,狠狠的搅动,直到血肉模糊。
在如此近的距离下他咬牙凝视着润玉,目光涣散,仿佛正与赤霄剑角力的并非他自己的手,语气都有些颤抖。
“你……润玉!”
润玉没有回答他,目光扫过萧炎紧紧抓着赤霄剑的手,剑刃早已深深切入血肉,甚至露出了白森森的骨,有大滴大滴的血滚落,没有沾染剑身,而是跌在白玉的地面上,又四散流动开。有那么短暂的一瞬间,他的眼神莫明的波动了一下。
天帝蓦然抽剑,身形缥缈如轻烟,闪身后退。
萧炎欲要追上去,却没来得及。润玉近身与他纠缠绝不是无的放矢的行为,这拖延的短暂时间足够天兵彻底完成结阵,阵法压迫着萧炎的压力骤然暴涨,如同冰川山峦砸落的瞬间,寒意直渗入骨髓,炎帝支撑不住,一膝重重落地半跪下来,吐出一口鲜血,随意一抹嘴角猛然抬起头看向润玉。
“……你当真要杀我!”
一切都来的莫名其妙,若非萧炎自信他绝不会认错润玉,他几乎觉得眼前的天帝是个假的了。
如今他凝视着润玉,天帝的眼眸冰冷而陌生,毫无平日里看着他时会流露出的细微温情,仿佛昔日温暖的海面上覆盖了一层冰,隔绝千里。
这一生萧炎受过自己都数不清的伤,生死线上也走了几回,自认从不怕疼,直到现在他才发现,润玉仅仅一个眼神就足够让他痛彻心扉。
他甚至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炎帝尚且挣扎的时候,天兵们令行禁止,灵力越发浓厚起来,如同密密编织的渔网,而萧炎就是那条鱼。
这个时候润玉已经不再动作,他站立在殿内,阵法之外萧炎的不远处,提着剑安静的凝视着他。
看了一会,他若有所思般轻声道:“…萧炎。”
“…我到底做了什么?”萧炎喘着气怒道,扣着地面的指尖颤抖,死死抓着已经有鲜血渗透出来,“你要杀我…为什么!你给我一个理由!”
他已经发现了,天兵们的灵力中带着从帝炎中抽取的气息,帝炎是他独有的火焰,融合天下异火,天生暴烈毁灭,没有任何人能靠近,就算陀舍古帝再生也别想对它做些什么手脚。
——只有润玉,因为润玉是水性的应龙,他怕自己不注意火焰会伤到润玉,嘱咐过帝炎听从于他,就像听从于自己……
思及此事,萧炎又怒又悲,这下不仅是想不通了,视线里一阵阵的黑暗,犹如天地崩溃,连眼睛都红了。
他索性放弃了反抗,任凭自己被镇压的跪伏在地。
周身是灵力金色的绚光,刺眼的仿佛无数根钢针,又像是某种浓郁的伸手不见五指的雾气,缓慢渗透进身体血脉。他身处无边无际的空洞中,时间漫长的被拉扯开,在此无意义,渺茫不可见。
阵法已成,他听见润玉挥退了天兵,令他们回营,直到周围喧嚣都安静下来,孤身一步步走到了他面前。
“……你对本座做过的事情,还不够本座杀你的吗?”润玉的声音依旧是惯有的冷淡,萧炎太熟悉他的声音了,却从未听过这般…轻飘飘的言语像是叹息,又像是自言自语,“又将天界颜面…置于何地。”
萧炎闭了闭眼,喉中泛起腥甜,撑着地面几乎觉得呼吸困难,他说话声音很轻,带点恍惚:“……你是这么想的?”
他仰起头,与润玉对视,后者撩起下袍蹲在他面前,静静看着他,仪态风雅至极。他能清楚的看见天帝水墨山河般清雅隽秀的容颜,如同温玉琢成,美的毫无瑕疵。
他没有回答萧炎,平缓的站起身。
炎帝蓦然笑了起来。
前所未有的惨淡,前所未有的愤怒。在那一瞬间,乌黑的眼瞳中骤然被绚丽火焰完全占据!
“…你现在才这么想……不觉得晚了些吗!”
他眼眸色泽一沉,嘴唇微动,猛然抬手时露出始终被他护在怀里未被他人看见的物件,分明是一朵冉冉旋转着火焰莲花,不过巴掌大小,每一片花瓣上却有各色细微变幻,像是小小的芥子世界,绚丽的难以形容。
爆炸声响起,惊天动地。
佛怒火莲……
——黄泉天怒。
润玉脑中嗡的一声,眼前闪烁的同时,原本对于阵法的完全把控不自觉松了几分。于是灵力激流便席卷进来了,一瞬向四周爆炸性的掠散开,能量涟漪肉眼可见,闷雷般的一阵阵巨响,乌云密布,罡风猛烈的撕扯开空间,有裂缝延伸出来,整片天空都蒙在混乱的湍流里,灰蒙蒙气浪纷飞失却视野。火莲的爆炸是针对着镇压萧炎的阵法,除却那一瞬短暂的晕眩外润玉倒是未曾受伤,猝不及防被灵力紊乱裹挟着退了两步,他站在原地顶着灵力乱流愣了片刻,后知后觉一般脸色骤然白了,本能的逆风向前冲了两步:“萧——”
一道劲风从中席卷而出,用力的撞了过来!
眼前景象穿花错影般闪过,风声急促刮过耳畔,后背重重撞在冰凉坚硬的墙面上。润玉抽了口气,眼前是彻底的混乱,各种颜色交错,犹如纷繁星空闪烁乱转,倏忽模糊了视线。
他听到男人剧烈的喘息声,抓着他压在墙壁上难以动弹,谁都还没来得及说话,浓浓的血腥味先是冲了上来。萧炎显然不好受,呼吸急促,狼狈的要命,低头靠着润玉肩膀站稳,能看见他的黑袍上已经被血浸透了,却仍然死死咬着牙,没发出一点痛哼。但他仍然是足够果决的,若非如此,也不会当机立断一道黄泉天怒拖延润玉,佛怒火莲直接炸开了灵力阵法。亏得天兵先前就被润玉撤走了,不然单这一下,就足够天兵损伤惨重。
而后他缓过来些,抬头看着润玉,皱眉不甘的啧了一声,仿佛他本来是想说什么的,但张了张口,最后语气却还是无可奈何的软了下来:“……你…我还没哭呢,你哭什么。”
……哭?
润玉愣了一下,却不知自己何时竟然已经无声无息的红了眼尾。
好像有什么东西……有什么地方堵塞住了,以至于那股劲散不出来,心尖上一抽一抽的,原本说服了自己的理由突然丧失了存在性被质疑,他很难受,看着萧炎一身狼狈鲜血,只觉得难受,嘴唇颤抖,迟迟说不出话来。
萧炎看着他这样,哪怕现在身负重伤的是自己,分明也想好了该怎么质问,却无论怎么努力也还是生不起气来,说不出口。最后他疲惫的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抹了抹润玉的眼睛:“你若是真要杀我,有千万种方法,我都会信你的。”
引他去一个真正的绝境也好,给他端上剧毒来也好,分明有更多种不会像现在这般大动干戈的方式,可是润玉却偏生选了一种最麻烦的。
润玉闭上眼,不愿看他的微微偏过头去,萧炎却不许,屈指挑起润玉的下颔,侧头吻他,亲吻属于他的天帝。唇瓣滚烫炙热,舌叶摩擦交织,细细勾勒带着未散的血腥气在口中弥漫,润玉挣扎了一下,反抗的不甚剧烈,又不像是排斥,仿佛天人交战到了极点,连自己都心生困惑。萧炎吻的越深,他也只是轻微的呜咽,来不及咽下的津液自唇角溢出。
这个吻终于到了尽头的时候,润玉倚在墙壁上,衣袍凌乱。周围弥漫的灵力乱流尚未静下,唯独这片狭小的空间依旧静谧无声,只有气息急促的纠缠。他一手抵着萧炎肩,略显茫然的张着唇喘息,即使到了这般也没想过动用灵力,于是又被按回去压在墙面上亲了个彻底。
“……”
“……你真的想杀我吗?”
萧炎的声音很低,他轻轻亲了下润玉的唇,抵着他的额头,语气无力。炎帝自己身上伤口未愈,还有鲜血在往外渗,伤势太重难以自愈,这使得他声音更显得虚弱,但他看也不看一眼,眼睛里明明白白只有润玉。
若是换个人这般对他,炎帝早就报复回去斩草除根了,但是偏生是润玉。
……最初的气怒过去了,冷静下来想想,就算是润玉真要杀他,他又能怎样……总不可能对润玉下杀手,他做不到。
指尖缓慢的摸到了手腕上交织连接的红线,萧炎无声的捏紧了它,在食指上绕了两圈。
润玉心思纷乱,竟然罕见的没有注意到,身体颤抖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般艰涩道:“放开本座。”
“不放。”萧炎淡道。
润玉抿了抿唇,闭目停了片刻,再睁开时手上已经扣住了一道浓厚灵力,想都不想一记向萧炎攻去。萧炎没准备硬抗,后跃避开,润玉没有紧追的打算,闪身便要走。他却是早有预料,手腕一翻,连接着润玉的红线由虚化实,一把将天帝扯了回来跌进他怀里,被半带强迫性的紧紧圈住。
也是在同时,萧炎脸色蓦然一变,惊怒道:“你吃了什么东西!”
“放开!”润玉喝道。
萧炎置若罔闻,死死抓着他的手腕不肯松,脸色阴沉如乌云笼罩。
“你体内有东西自己感觉不到吗!”他恨道,说不清恨得是润玉还是自己,连声音都提了八度,唯一能看到的就是他指尖簌簌颤抖,恨极也怒极。
润玉一愣,露出的神态懵然,全然不似作假:“什么?”
萧炎拿不准情况,他知晓润玉聪明,不敢给他机会。干脆狠下心来一记手刀劈在润玉后颈,天帝今日也不知怎么,似乎受到不知名的影响,反应不如往常,竟是没有闪躲就被他击昏,毫无反抗之力的软倒在了他怀里。
炎帝这时候才松了口气,他受伤颇重,强撑着与润玉对峙实属不易,失血过多,完全是强撑着。他点了伤口,摸了一颗丹药自己咽下,勉强缓了缓神,抱着润玉进殿将他放在床铺上——幸好璇玑宫并没有受到多大创伤。执起润玉右手,扣着脉门小心探入灵魂力。第一遍他几乎没有发现任何不对,但刚刚毫厘之间红线传来相连的异样绝非幻觉。萧炎是极为自信的,便再度细细搜索检查过去……查到第三遍的时候,于心脉之上,他蓦然“看”到了一颗徐徐旋转的“丹药”。
若非情知不可能,萧炎甚至都要怀疑几分那是否自己曾经炼出来的丹了。但说是某种丹药,也是外形像罢了。现在那颗灵魂力都难以察觉的“丹药”悬浮在心脉上,其上隐约能看见密密裂纹向四周延伸,像是已经快要破碎了,但至少现在它仍然很稳定,缓缓旋转间流露出异样的气息,如无形的涟漪缓慢却稳定的一圈圈扩散。
那是……
萧炎猛然想起以前润玉曾与他讲过的六界轶事,也不知怎的,就有某种难以置信的想法一瞬掠过心头。原先只是稍纵即逝的一点灵光,却如得了生机般迅速蔓延开,占据了全部思维,越想越对。
陨丹?!
唯有断情绝爱的陨丹,才能解释为何润玉态度会如此前后迴异。
对于一个异世来客,深具危险性和不稳定性的存在,六界之主的天帝怎可能有任何好脸色。
他气恨交加,一指击碎了那颗“丹药”,帝炎转瞬笼罩上去,将每一点残渣都烧的干干净净,不留半点痕迹。尚且沉睡在床上的天帝闭着眼,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蹙着的眉缓缓松开了,仿佛沉在梦境里,却还没有醒来。
“真是…”
萧炎愤怒的一拳砸在床边,咬牙重重喘息,心底怒火腾腾。但是润玉并未醒来,他空自被冷风吹了半晌,目光扫过天帝,竟然反倒慢慢的平静下来。
……其实即便是身怀陨丹之时,润玉也并未真正意义上的狠下心杀他。
不然以天帝的才智,还是有心算无心之下,炎帝哪有挣扎机会。
反倒是陨丹生裂痕,濒临破碎。
思及此处,再难有怒,竟是心底钝痛,寸寸皲裂。
若非是深爱他,如萧炎这般不受控制的存在,再加上他以往对天帝所做的事情,润玉杀他千百回他都无可辩驳。
偏这世间,恨可入骨,爱可入骨,如此令人心动又颤栗。他习以为常便不甚注意,此刻侧目才发现这份情太沉重,足以拨动星辰,乃至改变一切命运应有的轨迹。仅仅是稍加触碰,都会随之被重重坠下,仿佛是仰起头时,看见水面上浅白天光逐渐远离,还是心甘情愿的拥抱深海。
有无数的过去流淌过记忆,如同海滩边不可尽数的沙粒,捧起又从指尖流落。他呆愣了会,最后轻轻叹出一口气,伸手将天帝乌黑的长发捋到耳后,握着润玉纤长温凉的手掌,轻轻贴在脸颊边,闭上了眼睛。
无可奈何。
他对他,他对他。
也不过是一日的爱意胜似一日罢了。
也是伤的太重了,神智不清,萧炎竟不知自己是何时睡过去的。
醒来的时候,躺在床铺上的已经换成了他自己。璇玑宫熟悉安心的环境里,炎帝很难升起防备。他眨了眨眼,才感觉到身上的伤口已经包扎过了,冰凉的气息缭绕其上,与润玉一般无二。
“润玉?”他下意识脱声唤出来。
微凉的手掌搭在他的额头上,轻轻贴了贴,天帝的声音在他身侧响起,如温玉般的冷淡低沉:“可好些了?”
萧炎顺势抓住他的手拉下来握在掌心,借力坐起身,看见润玉正坐在床边,高服银冠,神色清冷,专注的凝视着他。那双眼眸太沉静又太温柔,以至于萧炎不自觉被安抚了,温和下神态,冲他露出一个笑来:“我自然是没事……倒是你,不会再来杀我了吧?”
这句话出口,润玉眼神立刻不自然的闪躲了一下。
“……是我疏忽。”他淡淡道,余光扫过萧炎身上的伤势。他明显是愧疚的,却不愿把这份自责显露出来,“不会有下次了。”
萧炎低头亲了亲他的指尖,抬眼看向他,注视片刻之后,语气渐渐就带了笑:“不妨事,我知道的,玉儿,就算有陨丹,你也没有真的想来杀我。哪怕我不动手,你自己也会冲碎了它。”
润玉眼尾微红,抿着唇却不答。
萧炎笑的眼睛都弯了起来,在润玉面前便将之前的一切忿怒都抛诸脑后了,只用尾指温柔的挠了挠他的手心,安慰又像调戏他的龙,缓声道:“不过小事罢了,你也不要太看轻我。唔,其实我更好奇,你是怎么中了陨丹的?”
润玉身体微微一僵,虽未抽出被萧炎握着的那只手,却侧过了头去,显然是不愿说。但是在萧炎这么问时,他的目光不自觉的扫出去一眼,像只焦虑着绷紧全身的猫儿,虽然很快便收回视线,却还是被萧炎注意到了。他便也顺着那个方向看过去,瞧了片刻,目光从多宝格上琳琅的小玩意流转到桌案上古色古香的摆件,也没看出什么异样。
“……咦?”他屈指一点,手上凭空抓住玉盒翻过来,寒白的玉髓里尚且缭绕着异火滚烫的气息,被炎帝双指轻巧推开盒盖,露出浑圆的丹药,“怎么,这丹药你没吃吗?我不是嘱你闭关前服下……”
说到一半,骤然想到什么,他突兀的顿住,注视着盒里的丹药,若有所思的眨了眨眼。
“等一下,玉儿,你该不会……”
“本座是信任你才会不加查验。”润玉从他拿住那颗丹药开始神色就不甚自然,很是罕见的都有点坐立不安,此时一看萧炎要点明,猛然出声截断了他。
原本只是三分的怀疑,润玉此言一出,立刻攀升到十分确认。萧炎抛了抛手中玉盒,半是无奈半是好笑的叹道:“你是自己拿错了丹药,又与我有何干系?”
润玉蓦然拂袖起身,羞恼交加的转身要走,墨色发丝掩映下连耳尖都红了。
萧炎扯着他的手腕把他拽回来,或者说润玉本来也没有执意要排斥的意思,才会被轻易拽回怀里圈住。炎帝搂着他,低头亲了亲他的耳尖,好笑道:“怎么现在脾气这么大?”
天帝阴沉道:“你再与本座说一遍?”
“好好,我不说了……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