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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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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记一些事情,留在我身边…不行吗?”润玉安静了会,低声道。他没有追问先前萧炎没头没脑的一句“我错了”是什么意思,只抬手轻轻触碰上他的面颊,语气温和的像是在征询意见,应龙的指尖微凉,如同精雕细琢的玉,甚至缺少几分鲜活的温度。
萧炎嘴唇动了动,剧烈的深深呼吸一口气,没有转过头,睁开眼看着璇玑宫雪白的墙壁,仿佛其上刻的是只有他才能看得见的世界兴衰起灭,多么值得他全心全意的关注。他用力眨了眨眼,直到眼圈边的细微红意褪下去,似乎平复了心情,却连声音都有些沙哑了。
他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荒谬的讽刺。
“你把我当什么?”他低声道,仿佛想要去质问,却从第二句开始就疲惫的软弱下来,颇为无力,“你把我当什么…润玉。”
“我曾听说有陨丹断情绝爱,你是不是也要给我来一颗呢?”
润玉垂眼,抿唇淡道:“那你便不要总想着离开本座。”
萧炎转头看着他,漆黑的眼睛里似乎没有光,只有一片沉没的黑暗,深不见底,却执拗的死死凝视着润玉双眼,仿佛要通过天帝的眼睛看见他的灵魂,又好像仅仅只是想从那双明澈的眸子里找到自己缩小的倒影。他定定道,一字一顿:“若你真这么做了,你会后悔的。”
他的手指捏着锁链的链条,很用力,连指甲都泛出白色。润玉垂下眼凝视了一会,伸手轻柔的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微微用力握在掌心,应龙略显低的体温包裹,连带着萧炎的指尖渐渐褪去温度。
“……”
“依你。”天帝低声道,语气里少见的有些委屈,好似心不甘情不愿的退让。
他不是对谁都能这样的,只是因为是萧炎,才被区别于他人。无论隔了多久,他在萧炎面前仍然会放下所有防备,流露出最真实的情绪。
见他如此反应,萧炎原本紧绷着的身体方慢慢放松下来。润玉既然承诺了,就不会失言。这一点他还是信的。
——他什么也没说的沉默着,眨了眨眼,目光落在了润玉胸口的位置。
他曾生生扯下三千焱炎火的本源化作鳞片的形状护在天帝失去逆鳞最脆弱的心口。他没有忘记……从来都没有忘记过。那是他赠与润玉的盾,也是他永远的矛。炎帝对于天下之火的驾驭力是常人不可想象的,何况润玉从来没有真正炼化过这缕火焰。哪怕现在被封印着,封印的最狠的时候,来源于他的三千焱炎火仍然听他命令而动。其实只需要一念改变…
这缕火焰就可以轻而易举的烧穿润玉心脉。
他静静看了片刻,最终转开了视线。
身体交合和轻抚,灵魂渗透与碰撞。
在静谧的夜晚中,床铺上相依靠的身体中有心跳的声音,一声,一声。
从一开始的交错不定,到相互追逐,一前一后,一声又一声的回响在胸腔里。直到某一个瞬间,这两个错开的跃动声音,合二为一。
咚,咚,咚。
仿佛只有一颗心脏的跳动,从混沌初开,到终末永恒。
你是我灵魂的漏洞,唯一的软肋,镜面的另一端命中注定,不愿承认却又实际存在。
这份感情太过难以定义,深邃的欲望和纯洁的灵魂都因此而颤栗,无处可逃。
吾爱。
翌日,润玉按例是要上朝的,而萧炎安分的坐在床榻上,目送着天帝离开去朝会,再寻常不过的姿态。由于前一日的冲突,后者好似感觉到什么般不放心的回首看了他一眼,脚步微顿,奈何责任在身,也不可能不去处理六界堆积的政务。
最后他还是什么也没说。
淡蓝色光晕闪烁落下,天帝银白的身影消失在外,结界缓缓合拢,他微微眯了眯眼,指尖徐徐摩挲着手腕上的锁链,修剪合适的指甲一遍遍刮擦过链条表面,应龙骨所化的骨链光滑,就连当初被异火烧断留下的地方都已经愈合了,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固然抽出的骨骸对润玉已经不会造成二次伤害,但冥冥中一丝灵犀仍然存在。也就是说,在润玉臂骨重新生长出来之前,若这根骨受创,润玉也会感觉到一般无二的痛。
润玉是在赌,萧炎一旦知道了这根锁链的材质,就绝无可能再第二次去尝试磨断它。
他赌赢了。
——但他也赌输了。
炎帝手指突兀的一翻,封印之下残余的一丝斗气激活。这点斗气不足以做什么,差不多和奶猫的爪子同等地位,还无法伤害到任何人。
却已经足够开启纳戒。
眨眼间,一片月牙形的银白鳞片出现在他手心中,如同上天遗落下来的一抹月光,轻忽飘渺。萧炎微微吐出口气,额头有冷汗沁出,他低头看着那片漂亮的鳞片,嘴唇抿紧,眼瞳里徐徐浮现出复杂的神情。很多事情控制不住地闪过脑海,从幼年到如今,他和润玉的纠缠磕磕绊绊跨越了一生,相互见证彼此。以至于炎帝一瞬间甚至有些恍惚,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
萧炎一直没想起来这件事,兴许连润玉自己都不记得了,更不知道儿时就失去的逆鳞其实一直在萧炎纳戒中安安静静的躺着。
逆鳞啊……
龙褪去鳞片还会再生长,一生中会有无数的鳞片,唯有逆鳞只有一片。这是萧炎后来偶然才在太虚古龙族得知的。他拿着这片龙鳞问过紫妍,来自不同的世界的龙,但在这个方面却是意外的相同,一如约定俗成的规矩。
他不是没有见过润玉的龙鳞,几乎所有鳞片都是菱形的,只有逆鳞才是月牙形。就跟润玉本人一般,清风朗月,光彩璀璨。
正如先前所言,萧炎身上有两层封印,一层是手腕上的锁链,禁锢了他的活动,一层是灵魂上的封印,是润玉后来补的。
灵魂最为神秘不可轻视,所以那层封印且不多言,但真正能够解开锁链封印的东西……竟是一开始就在他身边触手可及。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如果发现的早一点,说不定都能在那次他刚刚动了念头准备跑,被润玉发现而愤怒之下重新给他加灵魂封印前就找到恢复自由的机会……不过,终究也是没能发生的事情,姑且可以不必多想。
不过说起来逃跑恢复自由这个想法……听着真的就把自己置于弱势一方了啊,堂堂炎帝沦落到这一步也真是惨。
萧炎脑海中七想八想,也许是成功就在眼前,他努力平复情绪,心情放松之下还有闲心自嘲。只是这明明是负面的想法,却出乎意料的并没有出现什么愤怒的情绪。
手上动作未停,他把鳞片轻柔的贴在了左手腕内侧的锁环上,颇有些勉强的调动灵魂力量引出其上润玉少时残留于上的气息——
银白的骨链微微一颤,明显有了反应。于是萧炎再接再厉加重了灵魂力输出。
成效肉眼可见。
锁环咔哒一下子打开了,长长的链条叮当跌落在地。
萧炎睁开双眼,活动了一下长久被锁着的手腕,缓缓站起身。
——咔嚓。
仿佛能听到琉璃破碎般的清脆响声,有什么东西裂开了。绚丽的火焰由虚化实,从他身周徐徐升起,室内温度骤然升高,犹如火海降临,火星飞溅四散,彩色的外焰吞吐不定,像紧紧簇拥着帝王的精灵欢呼雀跃。
这没什么,炎帝本就是属于火焰的帝皇。
如今他归来,亦是万火朝拜。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适应着重新苏醒的力量和异火,突然又想起什么,俯身下去捡起了那根骨链,轻轻摩挲了一下,把它安稳的放在了玉枕上。
在伸手拉开门之前,炎帝蓦然停下脚步,指尖轻轻一勾,一只放置在多宝格上被冷落多时的酒盏被他隔空拉了过来——正是他亲手炼制,又当着润玉的面亲手摔碎的那一只。天帝曾经用灵力强行复原了碎片,却抹不去其上斑驳延伸的裂痕。那一片浩瀚星空的图纹便这样龟裂了,仿佛末日天空即将崩裂奄奄一息,随时会第二次碎开。
萧炎上下打量了几圈这只杯盏,眼神莫名,指尖顺着杯壁一寸寸的抚摸过去。帝炎的光芒亮起,他所抚过的地方,裂痕逐渐被烧融,一点点擦去。
直到最后,裂纹尽数褪尽。
宛若那个秋夜的星空下,萧炎笑着把它放在润玉面前的时候。
恢复如初。
不过萧炎也没有太多闲心去追忆了,他淡淡的放下酒盏,嗒的一声。
抬手,指尖微屈瞄准结界的方向,虚虚用力向下一切。
色彩绚丽的帝炎凝聚如刀,隔空狠狠划下!
空气轻微的震荡起来,乃至扭曲,原本不存在于肉眼视线中的结界在同时一颤,一道清晰地裂纹从中心浮现出来,延迟了不过片刻,向两边闪电般的碎裂开,只在瞬息之间。
与此同时,炎帝背后一双青红色骨翼早有准备的张开,带起一串激烈的音爆声,竟是如雷霆般向外一掠而出!
朝会上,原本正安静聆听着群臣上奏的天帝蓦然转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