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入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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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的建筑像是随意堆砌出来的。低矮的水泥板房与旧金属集装箱拼在一起，墙面布满锈蚀和焦黑的烧痕。
很多房顶都塌了一半，只有几根钢筋横在空中，挂着晾不干的破布。
街道狭窄，散落着破旧轮胎和铁桶。
但与之非常不符合的是纵横天际的交错电缆，几根光柱立在废墟间，闪烁着五光十色的冷光。
高空中偶尔会掠过某种交通工具，拖着炽白色尾焰。
陆仁看看天，看看地，看看坐着的破烂车子。
本来就被唐有为整过，经过那个实验小镇后，更是烂得不行。
白希霜：“那是微型核聚变反应堆功能的飞行汽车，价格昂贵。中立派目前研制还不稳定，主要核聚变控制有点麻烦。赤熔集群有宙心辅助，发展确实快很多。”
陆仁“哦”了声。
唐有为关上光脑，嘿嘿笑两声：“我已经跟朋友联系上，他们在前面隧道给我们留了一辆飞行汽车。咱这车子能经过贫民窟，但进不了主城区。”
陆仁：“所以这里是贫民窟？难怪。我还以为灰锯城就这么破。”
“嗯嗯，我们现在还在城市边缘，擂台赛的报名处在市中心。”唐有为解释，“这边稍微会有点乱哈。”
“乱？”陆仁还没问出别的话，透过车窗，看见第一个街角。
有人提着半桶油漆，胡乱泼在别人身上。那人身上没有任何武器，动作也笨拙，油漆沿着皮肤一路流下来，把灰黑的布料染成丑陋的深红色。
不远处，两个瘦得皮包骨的男人拿着木棍，互相乱打。棍子击在骨头上，发出沉闷的脆响，其中一个甚至咧嘴笑了。
再往前，街道中央，一具半改造的男人正把另一个人按在地上，一拳一拳捶在他的头上。拳头落下的每一下，旁边漂浮着的小型监控机都发出一声轻微的滴。
车窗外飞过三架摄像机，通体黑色，背后折叠着两对机械翅膀，动作灵活得像活物。它们短暂停在空中，对准打斗场景，镜头微微拉近，确认血液喷溅的角度。
他们转过一条巷子，看见更荒诞的场面。一个女人拿着一把老旧的手枪，对面那个改造人撑着一面盾牌，面无表情地逼近。子弹连续撞在盾牌上，发出短促的金属噪声。这是一场注定失败的对抗。
沿途的摄像机没有一只闲着，乱中有序地在空中被调度，排列组合。
“这是直播吗？”曼殊好奇。
瑟琳并没有心思观察窗外，说：“差不多，实时采样和数据传输。也许有人在监控中心下注，也许有人只是在看热闹。反正对那些人来说，这些都是消遣。”
陆仁：“那些人？什么人？”
瑟琳：“住在灰锯城市中心，有权有势的人。他们没有别的消遣，除了打架，就是看别人打架。然后下注选择自己看中的人。如果那个人最后能登上擂台赛，就会变成另一轮下注。”
陆仁由衷夸赞：“你好像对这里很了解。”
瑟琳沉默片刻，说：“也不了解。”
一排苍蝇摄像头在陆仁他们的车经过时散开，悄无声息地潜入街道中。
再往前，街道拥挤起来。车速骤然降低，几个衣衫褴褛的人冲到车窗前，疯狂拍打玻璃，眼睛发红：“帮帮我，求求你！”
他们的声音嘶哑，被车窗隔成模糊的低吟。
白希霜神色自若，目光平静冷淡。
曼殊明显被吓坏了，整个人缩进后座，把自己抱成一团。
唐有为很小声地催促陆仁：“赶紧离开，别停下。”
陆仁抿抿唇，还是收回视线。
这是别人的地界，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重新调整方向，试图绕开人群。然而人越聚越多，将车团团围住。
他们彻底被困在人群里，窗户上都是拍打着的手，有的还带着未干的血迹，按下好几个血手印。
唐有为纳闷：“奇怪，我们车烂成这样，怎么还有人抓着不放。”
瑟琳想下车驱赶，白希霜按住她，偏头看了眼曼殊。
曼殊一个哆嗦，怯怯开口：“让我试试。”
陆仁疑惑回头。
曼殊解释：“我试试看能不能用精神控制让他们离开。”
陆仁：“谢谢。”
曼殊闭上眼，耳坠上的黑色曼陀罗微微闪动。下一瞬，围着的难民动作僵住，神情空洞，像被无形的线牵引，自动散开，让出一条路。
陆仁立刻踩下油门，冲出人群。
后方立刻传来混乱的嘶喊。
原本被控制住的人被其他难民一脚踢翻在地，抬起头时，眼神依旧猩红，死死盯着车尾。有人甚至朝远去的车狠狠啐了一口。
陆仁嘴角下压，眉头皱起。
“怎么了？”白希霜看他。
陆仁摇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本来想问为什么他们宁愿留在这里，也不想办法离开。但答案显而易见，离开也不过是死路一条。四周都是辐射污染，也许不到一天，就会重度感染，生不如死。
瑟琳见怪不怪：“贫民窟就是这样乱，忍忍吧，前面过了隧道就是市中心。”
陆仁这才注意到后视镜里曼殊的脸色惨白，淌下两条鼻血。
“你没事吧？”陆仁惊讶。
“没事。”曼殊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休息一会儿就好。大范围精神控制消耗太大，我的精神值还是不够用。”
他偏过头，露出一丝脆弱的笑容：“陆哥哥，我可以坐副驾吗？后面太挤了，有点喘不过气来。”
白希霜的表情轻轻一滞，手指微不可察地握紧。
唐有为已经几乎把自己拍扁贴门上，听曼殊这么说，伸出脖子看看瑟琳那边。瑟琳更是跟曼殊之间隔了条银河。
哪里挤了！
唐有为看看曼殊，又看看陆仁和白希霜，默默缩在门边，不发表一句意见。
瑟琳抱着双臂，冷冷看着这一切。
短暂的沉默后，白希霜解开安全带，起身让出副驾。坐上后座前，他还拿了一张纸给曼殊，让他擦擦鼻血。
“谢谢。”曼殊低声说完，斜倚在靠背上，闭眼休息。
唐有为被迫坐到中间，僵硬得像一块石头。
他感受到侧旁丝丝透出的寒意，不自觉摸摸后颈，汗毛都竖了起来。
·
隧道里灯光黑暗，偶尔有几个凿出来的洞口，得以让阳光施舍进来。
暗夜中，曼殊偶尔睁开眼睛，怔怔注视着陆仁的侧脸，在光亮时，又闭眼装睡。
陆仁全神贯注地看着前方，对身边的目光毫无察觉。
过了五分钟，他们到达唐有为说好的地方，人和物品都转移到飞行汽车上。
陆仁这里摸摸那里摸摸，新奇得不得了。
唐有为得意：“搭载了最新的智能辅助驾驶，绝对不会出现打瞌睡就退出的情况。”
陆仁按下启动按钮，车子轰的一声启动，随后安静下来，快速升到空中。
前方光线骤然变亮。
高耸的建筑群拔地而起，街道整整齐齐，来往的人群热闹匆忙。乍一看，和两百年前的一线城市没什么区别，繁荣昌盛，欣欣向荣。
偶尔有悬浮平台从高处掠过，投下斑驳的阴影。那些通往上层的电梯和专用通道被透明隔离舱严密封闭。
空中的飞行汽车多了起来，甚至分了好几层轨道，来回穿梭互不干扰。
摄像机飞过高处，迅速散去。只有少数几台，悬停在建筑屋顶。
每栋建筑上层都悬挂着巨大的全息屏幕，滚动播放着广告。
推荐城里最高端的义肢改造，最先进的武器装备，最卖座的美食。
贫民区和中心城区之间没有一堵墙，却隔着一道看不见的鸿沟。
“我们到达市中心了。”唐有为说，“这里住着灰锯城的上流人士。他们不需要在街角打架，有专门的擂台，有系统记录的对战积分，还有全城直播的高额奖金。”
陆仁想起来瑟琳说过，赤熔集群在收集战斗数据。如果直播的话，不会被星渊联邦看到吗？
瑟琳：“初级擂台赛不设限制，但半决赛和总决赛只能线下观看，且需要买票验明身份才能进入，禁止直播和录像。”
“这样啊。”陆仁若有所思，总觉得这个所谓的保密也不算很严密的样子。
唐有为见陆仁表情复杂，问：“你是不是没来过灰锯城？”
陆仁摇头。
“你们呢？”
白希霜摇头。
曼殊半睁着眼，摇头。
瑟琳没有回答。
她来过，是战败后被当作俘虏带来过。他们将她扔上露天擂台时，天上正飘着雪，还有震天响的呼喊声。
唐有为见瑟琳不回答，直接跳过她。
“那我跟你们简单解释一下。”他飞快说道，“在灰锯城，普通的货币在这里不值钱，武力值积分是这里的硬通货。替换比例大概10000：1。”
陆仁惊讶：“这么夸张的兑换率？除了用钱兑换，积分还能怎么获取？”
“每个人出生时都会有身份卡，注册时默认积分都是0，系统会根据你的身份和身体素质判断基础积分。之后，打赢一次就能拿到加分，打败一次积分减半。对手越强，积分翻倍。”
唐有为说，
“就像瑟琳说的，只要你武力值高，他们会把你当贵宾，好好供着。”
他瞥了眼瑟琳，见后者神情没有波动，才继续道：“输了，就一无所有。你赢得越多，打败的对手越强，积分就越高。这里没有别的规则，也没有别的信仰。拳头，就是通行证。”
“对了，因为城里的空气是净化过的，每人每天还需要缴纳空气税。”
陆仁：“这样的话，如何积分是负数会怎么样？”
唐有为语气略微低沉：“不怎么样，住不了房吃不了饭，然后打不赢架。恶性循环，直到活活饿死或是被打死。空气税如果拖欠太久，也会被驱逐。”
陆仁无奈：“那确实只能通过不断打架来获取积分了。”
车窗外，一架摄像机正从空中缓缓飞过，红光闪烁，像一只冷漠的眼睛。
唐有为：“看到那栋最高的楼没。那个楼叫浮冠台，里面住着的是这座城里积分最高的人，有严格的阶级制度。他们从上到下按级排列，资源调度权限依次减弱。最高层住着的是灰锯城城主，没人知道他积分，因为没有参与擂台排行。但听说有人挑战过，最后连尸体都没见到。”
陆仁顺着他的手看向高处。一眼便看到悬挂着的巨大全息广告，广告牌上滚动着擂台排行武力积分。没有名字，只有一个个数据。
1: 1,424,000
2: 1,01,023
3: 833,231
4: ...
...
陆仁数了数，半开玩笑道：“我如果冲着这栋楼轰一发离子炮，我会不会打败他们，成为积分最高的。”
语出惊人，半晌没人回应。
“怎么了？”陆仁回头看他们，“我说这话很奇怪吗？还是你们不信？”
曼殊满眼都是崇拜：“陆哥哥好厉害！”
白希霜靠在窗边，懒懒说：“倒也不是不行，只是你会被全城通缉。到时候别说进入实验室，可能连离开灰锯城都有点麻烦。不过，也不知道你的八根触手上限在哪里，或许可以试试。”
“可千万别！”唐有为抹着头上的冷汗。
瑟琳补充：“之前有人这么干过，不过这楼有防护罩，毫发无伤。后来那人就被拘捕了，以危害人类生命安全为由。”
“噗嗤。”陆仁忍不出笑出声，见所有人都盯着他，说，“你们不觉得这个理由很好笑吗？暴力者反倒被保护，怎么不说他们危害人类生命安全？”
“确实好笑。”白希霜抿唇。
“嗯。”瑟琳默默点头。
曼殊也跟着点头。
唐有为啥也不敢说，啥也不敢问，盯着前面的街道，神情有几分落寞。
“排行榜上的都是改造人吗？有机甲师么？”陆仁问。
“都有，不过一般排位靠前的都是改造人。至于机甲师，”唐有为磕巴了一下，说，“机甲需要精神力控制，一旦发生连接干扰或者精神力受到攻击，很容易失控。所以，有时候反而不如改造人灵活。”
陆仁：“连接干扰属于作弊吧？不会被禁止？”
瑟琳回道：“不会，因为你要是能黑进他们的通讯协议，或是控制他们的精神力，也是实力的一部分。这个擂台赛唯一禁止的，只有热武器。”
陆仁：“没有明令禁止的，都默认可以？”
瑟琳：“对。”
曼殊不由得感叹：“可真是够乱的。”
唐有为嘿嘿笑了两声，说：“乱就对了，欢迎来到灰锯城。”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入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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