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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   “卞染心?你和她熟吗?”

      “也不算太熟,原先我爸和她爸是同事,小时候住单位宿舍同一幢楼。后来她爸调到大学教书去了。我进小学那年,那幢楼拆了,那之后就没怎么见过她。”

      “卞染心现在的情况你知道吗?”

      “嘿,谁不知道!”

      老柳忽然精神振作,起身走到铁艺书架前,从一堆乱七八糟的杂志画册中抽出一本,扔在阎冬城和王锐面前的茶几上。

      这是一本时尚杂志,封面女子疏眉淡目,皮肤白得发亮,浅亚麻色头发削得很薄,垂在她肩上。

      封面下部有几行标题,第一行醒目的宋体字:设计师漫谈,卞染心的时尚人生。

      “卞染心,这位就是白勇上高中时爱上的女生?”

      “是她。”

      “是混血?” 王锐拿起杂志打量。

      “不是,”老柳哧地笑了一声,“她打小就是黄毛丫头,皮肤比一般人白,人群中一眼就看见她。反正在学校里特别引人注目,现在成了知名人士,也在大家预料之中。”

      阎冬城目不转睛望着老柳。

      童年邻居被杂志长篇大幅报道,的确是件开心事。不过老柳的神情和举动,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就像恋爱中的男人,忍不住向人炫耀自己漂亮出色的女朋友。

      “你结婚没有?” 阎冬城问。

      “我吗?离了。” 老柳收起脸上的笑意。

      “哪年离的,有孩子吗?”

      “五年前,没孩子。”

      “去年三四月份你在哪里?”

      “白天呆在这儿,晚上去酒吧演出,我的生活一直这样。”

      “去年出过远门吗?”

      “没有。”

      老柳拿起满当当的烟灰缸,站起身走到门背后,把烟灰倒入汽油桶状的黑色铁桶里。

      阎冬城默默望着他的背影。

      等他回来坐定,阎冬城继续发问。

      “白勇和卞染心毕业后有来往吗?”

      “没有。” 老柳叹口气,翘起腿点烟,“去年元旦,白勇来我这喝酒,聊了一晚上。他一直在关注卞染心,也知道卞染心没结婚,就是不敢去找人家。”

      “可是白勇结婚了,他婚姻不幸福?”

      “他比较苦闷,” 老柳仰头吐出一串烟圈,“娶了个年纪小十岁的老婆,那女人不会带孩子,起先说孩子有多动症,后来又说患的是自闭症,整天跑医院折腾孩子。白勇呢,就在外面混,觉得人生没有意义。”

      “白勇当年追求卞染心,被拒绝了吗?” 王锐手上依然拿着那本杂志。

      “只是暗恋,白勇没敢表白。早年白勇家是城郊结合部的农户,卞染心的父亲是大学教授,白勇自卑得很。后来城郊拆迁,白勇家暴富,他是独生子,一下子有了大笔现金和房产,就开始胡吃海喝玩乐。遇上孙依依很快被套牢了,稀里糊涂结婚生子。看似一帆风顺,却越过越不顺心,好几次喝醉酒,他都嚷嚷不想活了……”

      “不想活了?白勇有轻生的倾向?”

      “有!” 老柳重重点头,“所以我一直劝他不要去北海道,我怕他一个人去到那冰天雪地的地方,突然想不开……”

      他话音哽住了,猛吸一口烟,憋了半天才长出一口气,吐出浓浓烟雾。

      “可白勇还是一个人去了北海道。”

      “都怪我!” 老柳甩手扔掉烟头,握拳捶打自己的胸口,“怪我!我应该陪他去啊,有人陪在旁边,陪他喝酒说话,他就不会想不开……我蠢啊我,都怪我……”

      他歇斯底里的嚎啕,似乎是专为白勇的死亡准备好的,在阎冬城看来,忽悲忽喜转换得有些不自然。

      沉浸于悲痛中的男人,很难再冷静地交谈,阎冬城和王锐起身告辞。

      老柳悲痛过度,一手捂着额头,一手指指正门方向,示意他们自己离开。

      离开鼎山艺术园区,赶回警局已是正午。阎冬城和王锐去食堂简单吃过工作餐,匆匆回到阎冬城的办公室。

      王锐将上午的调查录音转换为文字,整理归档。阎冬城则按一直以来的习惯,在笔记本上写写划划,理顺自己的思路。

      “阎队,” 王锐站在复印机前回头,“你注意到没有,老柳一直没问在哪发现的尸体,好像他心知肚明。”

      “他自动认定是在北海道。也有可能,是他故意回避地点问题。而且他说白勇有自杀倾向,孙依依并没有提过。”

      “白勇每天在娱乐场所演出,吃喝玩乐,朋友众多,我不认为这样的人会有抑郁自杀倾向,除非背后另有隐情。”

      阎冬城无声地点头,钢笔在老柳的名字上划了个圈。
      **

      孙依依亲属领走了白勇的遗体,安排周六进行遗体火化,同时在殡仪馆举行丧葬仪式。

      周六上午九点三刻,阎冬城和王锐来到殡仪馆参加葬礼,这是难得的机会,能见到白勇的亲朋好友。

      两人特意晚了一刻钟,等葬礼开始之后,才从侧门进入殡仪馆的灵堂。阎冬城穿一套黑西装,王锐身穿黑色夹克衫和黑裤子,静悄悄站在后排。

      案情复杂,目前案子还没破,需要适当保密,孙依依按照警方的建议,只邀请了亲属和少数朋参加葬礼。朋友问起死因,也只笼统地说发生了意外。

      灵堂内众人围成半圆,孙依依的大舅站在正中,用带有浓重方言口音的普通话念悼词。

      孙依依身穿紧身针织黑裙衫,款式比上次去警局穿的那件更繁杂,裙摆处堆着层叠手工钩花的花边。

      她站在念悼词的大舅一侧,神情木讷,厚重的粉底令她的皮肤看起来有些沧桑。脚下穿的仍是不服输的厚底恨天高,似乎她有几十双这样的鞋。

      一个矮胖男人站在孙依依身后,同大家一样身穿黑西服,与众不同的是,他颈前系的不是领带,而是黑丝绒暗花领结。

      孙依依的母亲怀抱一个胖男孩。男孩脸蛋圆嘟嘟,眼皮耷拉着,好像没睡醒,手却不停去抓孙依依的头发。

      孙依依偏着头躲来躲去,终于失去耐心,啪的一巴掌打在男孩手上。

      小男孩没有哭叫,缓缓垂下头,一动不动。

      “我讲完了,” 孙依依的大舅把讲稿纸对折,装进衣兜,“下面有请,白勇的爱人,我侄女孙依依讲话!”

      孙依依脸顿时涨得通红,一把拉过大舅,在他耳边低声埋怨。她并未准备在丧礼上发言。

      礼堂内寂静无声,气氛尴尬。

      系领结的胖男人拍拍孙依依的肩,示意她别着急。他走到正中,清了清喉咙,高声替孙依依解围。

      “各位长辈,各位朋友,我是白勇的好友范鸣远,我来说几句吧。我和白勇认识多年,他在我的演艺吧唱歌,是本市远近闻名的歌手。到现在还经常有客人向我们打听,白勇什么时候回来唱歌……”

      阎冬城远远注视孙依依。

      她疲惫的双眼忽然泛出光泽,感激地望着口若悬河的酒吧老板范鸣远。

      范鸣远口才很好,一口气洋洋洒洒说下来,就好像事先演练过。

      “白勇的歌唱才华大家有目共睹,失去他,是本市演艺界的重大损失。作为朋友,白勇也是一位难得的好朋友,待人诚恳,热情善良……”

      阎冬城隐约听见外面的摩托车声,由远及近,轰隆隆停在殡仪馆大厅门外的台阶前。

      是大马力摩托车,旧款的哈雷。

      不出所料,片刻之后,老柳推开门跌跌撞撞冲进来。

      他脸上胡子拉碴,似乎几天没刮胡子。身上穿件带铆钉的黑色机车皮衣,黑色牛仔裤大腿部位有几排白色英文字母,这大概已经是他衣橱里颜色最深,最正式的衣裤了。

      “阎队,” 王锐低声说,“你看,孙依依和那个男人……” 他抬了抬下巴,指向刚结束演讲,走回孙依依身边的范鸣远。

      孙依依体态柔和,小鸟依人一般把脑袋歪向范鸣远,两人保持着身体不接触的距离,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白勇的朋友们踊跃上前发言,表达怀念之情。白勇确实人缘非常好。

      孙依依和范鸣远并肩站在后面,显然没在听白勇的朋友讲话,两人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嘀嘀咕咕说着什么。

      范鸣远大概说了令人开心的话,孙依依脸上的倦怠一扫而空,嘴角扯了扯,露出会心的笑意。

      她不经意抬眼,忽然遇上一双熟悉的眼睛……

      孙依依打了个激灵,急忙抿住嘴唇,嘴角用力往下撇,做出丧气的表情。

      阎冬城目光如炬,高耸的眉峰下,锐利的目光充满神秘感。

      他喜欢盯着人看。

      孙依依浑身不自在,不易察觉地往旁边挪了挪,与范鸣远拉开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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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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