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炸裂》一个巴掌

4、哀愁忧哭凡人劫

　　西水村的小河边，一群妇人正在浣洗衣服。
　　没错，就是一群妇人，她们聚在一起，欢笑声吵闹声混和着，幽静的河岸格外热闹。
　　这些人中，有一个女人却显得格外出色，为什么呢，因为年轻。太年轻了，长得跟个仙娥似的，年轻，漂亮。
　　“阿文嫂，你家那位啥时候回家嘞，看你孤身一人，乡里乡亲的也是担心得很呐！”满身富态的婆子用袖子擦了擦脸，朝河对岸的那位女人吼一嗓门子。
　　她是村里的媒婆，人称千里姻缘一线牵的安婆婆。
　　为了更像传统的媒婆一些，她特意让人在她嘴角点了一颗大大的黑痣。
　　这看起来……确实很媒婆！
　　不过这声音跟个雷声似的，震得人耳朵发麻。
　　年轻的女人抬头看她，勾唇一笑，千分娇艳：“快了！”
　　是的，快了，只有两个字，却是她活下去的动力。
　　“啧啧，”有人掐媚一笑，带着些不怀好意：“阿文嫂，你男人怕不是跟人跑了吧？这都十几年了也不见回来看看，要不然呐，就是战死沙场了。”
　　说话的人是村里有名的悍妇，隔壁杀猪匠老王家的媳妇儿。这人说话吧，嘴巴从来不把门儿，得罪了不少人。
　　阿文嫂搓衣服的手抖了抖，随后僵住了，她深深看了那妇人一眼，不再说话。
　　村里人都知道，阿文嫂的丈夫远去当兵，十几年未归，这正是她心中最大的痛处，现在却人云淡风轻似的说出来，实在让人不好受。
　　安婆婆狠狠鄙了那悍妇一眼：“舌头不要了可以拿剪子剪了，自己男人都没什么出息还管别人家男人的闲事儿，妇人家家的，不觉得臊得慌吗？”
　　悍妇龇牙咧嘴，脸上的肉都堆积起来了，显然被气得不轻：“安婆婆，你也总不能一直向着她吧，村里谁不知道她是个灾星，克了自己丈夫不打紧，还想祸害我们村子，今儿你护着她，明儿她就得克你。”
　　这悍妇倒是不敢把怒气撒在安婆婆身上，嘲讽阿文嫂不是什么问题，可对于安婆婆她可不敢得罪。因为张婆婆是村里唯一一个具有老道经验的媒婆，村里人，哪怕是村长都得给几分薄面。
　　没办法，谁叫自家都有子女呢，日后全得靠她打点呢！
　　安婆婆还没回话，就听见“扑通”一声水响，有人落水了。
　　“救……救命！！！”刚才还叫嚣的悍妇不停的在水里扑腾，她太重，弄得水里一片水花。
　　“嗤，”安婆婆摸着嘴角的黑痣，不屑：“看吧，人在做天在看，遭报应了吧？”
　　刚才还看热闹的妇人们一下子全停了动作，脸上隐约流露出惊骇的表情。不过她们很快就恢复过来了，毕竟，挑衅阿文嫂的人没几个有好下场，轻一点的报应，呐，就跟落水的悍妇差不多。
　　正因频繁出现这样的怪现象，使得孤家寡人的阿文嫂在村里虽然倍受排挤，可也一直太平无事。
　　不久之后，阿文嫂还是亲手将跌入水中地悍妇打捞了起来，尽管那人并不知道感恩，结果在离开的时候摔了一个狗吃屎，引得众人哄堂大笑。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之后，所有的妇人都已经相继离开。
　　安婆婆走之前对阿文嫂说：“找个男人凑合过吧，家里没个男人始终不太好，何况你还这么漂亮。”
　　阿文骚笑着摇摇头，并没有承诺她。
　　安婆婆自知劝不动，只好叹气离开。
　　所有人都走之后，阿文嫂才蹲下身看着水中的自己，然后摸了摸脸。
　　啧，真是祸害，长那么漂亮干嘛？真是惹事！
　　村里人觉得她不详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因为她不老。
　　是真的不老，这种怪异的事情发生在她身上，让她觉得苦恼。
　　她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十几年过去了，自己的容貌居然没有发生任何的变化，还跟个二十出头的姑娘差不多，漂亮，干净，婀娜多姿。
　　她刚嫁过来那些年，村里人待她亲切，分外友好，可当别人都已经人老珠黄，容颜不再时，她依旧美艳不可方物，成了男人眼中的尤物，得不到，却馋的慌。
　　于是，村里的妇人开始厌恶起她来，说她是狐狸精勾引村里男人，实际上她什么都没做。
　　果然，漂亮也是一直罪，她已经觉得自己罪无可恕了。
　　虽然容颜上让她过得不太好，但她如今对生活有了盼头，归根结底，还得追溯到五年前。
　　那时候她上山采药，无意间捡回来一个孩子。
　　孩子那时已经很大，约莫十来岁，这样大的孩子，被村里人说是她与人私通所生，她头上又多了个不好的称呼。
　　□□，水性杨花的帽子被人扣在她的头上。
　　她男人走了，没有回来，原以为自己会就此孑然一身，无牵无挂，谁料，居然多了个孩子。
　　村里人打算把她赶出村，也有人提议将她浸猪笼，当作贡品献祭给河神。
　　可在抓人的前一天晚上，村长做了个梦，梦境里出现了一个神仙，神仙告诉她，阿文嫂是天上下凡投胎的仙子，若是将她弄死，必然会遭天谴，给整个村带来灾难。
　　村长被吓醒，觉得阿文嫂一直不老的秘密被自己知道了，醒来时一身冷汗，当即告诉村民，不允许任何人对阿文嫂不敬，惹得村中妇人又是一阵骚乱。
　　难不成，这女人，还与村长私通过？惹得村长的老婆追着村长打了一天。
　　“这张脸，真的是我吗？”她盯着水着的那张精致的脸，很好看，跟个仙子似的，干净。
　　可是，她不喜欢。
　　她拿手在脸上狠狠划着，直到划出一条条红印子才继续洗衣服。
　　等她回家的时候，天已经暗了。
　　打开门，菜的香味飘进他的鼻子。
　　“儿子！我回来了！！”她看到坐在凳子上快要打瞌睡的少年，心里充满了盼头。
　　啊，这长得还不错的少年是她儿子，想想还有点儿小幸福。
　　徐一剑正晃着腿，想着怎样才能结丹修行，重返天界时，门开了。
　　他母亲，应该说是跟姐姐般年轻的母亲进门了。
　　要是别人认一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姑娘作母亲，心里肯定隔应，可要是这事儿落在徐一剑身上就不一样了，他脸皮厚，从来不管这些，哪怕让他叫一位七老八十的老婆婆一声姐姐，他也叫得。
　　“娘！”他过去往她怀里蹭了蹭。
　　啊，这就是女人肌肤的温暖么？真舒服～
　　“还撒娇呢，都十六了。”
　　阿文嫂很感慨，捡回来的时候才那么大一个小孩儿，现在成大孩子了，长得还很俊朗。
　　徐一剑拉她到桌子边入座，笑得眉眼弯弯：“娘，你的脸是不是被人挠了？是不是隔壁屠夫的婆娘？我去把她打一顿吧！”
　　瞧，母亲被人抓伤了，儿子非但不心疼，还掀起嘴角笑了起来。这是人么？这是为人子女么？而徐一剑就是这样的人，贱兮兮的，还欠揍。
　　阿文嫂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摆手道：“没什么，你把人打了我不介意，但是你打的过人家吗？小屁孩子本事不大，口气还不小。”
　　徐一剑洋装咳嗽，掩饰尴尬，确实打不过啊，他现在就是一个凡夫俗子，不仅没了神通，连修丹的法子都不记得了。
　　话说，他成仙时练过丹吗？他不知道，应该……有过结丹经历吧！
　　啊，想揍人，太苦恼！
　　阿文嫂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开始低头吃饭。
　　这个捡来的儿子虽然怪，有时幼稚，有时成熟，有时有一点……骚气？但是她还是很高兴有人能在没有任何目的情况下从路人变成她的亲人。
　　自从她丈夫离去后，这个捡来的儿子是她唯一感受到的温暖存在。
　　儿子？她咂摸着这两个字，很亲切。
　　仔细看了看桌子上丰盛的饭菜，啊，儿子一如既往的懂事了。
　　含着对儿子满眼的慈爱，她夹了一口菜放在嘴里，还没嚼，眼神变得古怪起来，咽了半天，才咽了下去。
　　这一口菜，险些要了她半条命。
　　徐一剑看着她的动作，摸了摸鼻子。
　　“你这菜……”阿文嫂放下筷子，喝了口茶，勉强能说话了：“真是，一如既往的不好吃。”
　　徐一剑吃了一口，觉得还行呐！他三两下把饭吃了，还抬头朝她露出一个笑脸。
　　阿文嫂一看他这温暖的笑容，心里苦涩极了，这孩子，以前受了多少苦啊！
　　不过她真心想多了，徐一剑以前的生活，还真没受什么苦，顶多就是让玫瑰仙子打上几个巴掌。
　　他可是堂堂大仙儿，谁能给他苦受？
　　徐一剑在阿文嫂满是心疼的眼中，慢悠悠进了自己的房间，顺手关上门，坐在床上就开始运行体内的真气。
　　是真气吧？凡人学武，修炼的什么武功秘籍啥的，都有真气的吧？
　　他疑惑，难道凡人成仙，要靠真气运行才能修丹？
　　可是，这凡人该怎么用真气结丹呢！
　　啊，又是苦恼的一天。
　　他东想西想，又运了半天气，只感觉内体一阵燥热，下腹隐约有些不对劲。
　　不妙！徐一剑睁大眼睛，要结丹了？
　　他有些不可思议，然后翻身下床，三两步冲出了房门，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
　　从茅房回来后，他摸着肚子，舒服的长吁一口气。
　　凡人就是麻烦，吃得多了还得排泄，没有神仙那样好控制。
　　要知道，他当大仙儿那些年，就是吃得多，拉得少，几乎都是懒得往茅房跑，直接用仙法就消化了。
　　徐一剑清楚，今晚注定又是一个不眠夜了，不知道天上的那道影子怎么样了？
　　影子？那玩意儿该不会又往玫瑰仙子那里跑了吧？难不成，那东西还是个色魔？哎哟喂，那可不得了啊。
　　推开窗，天上的月亮很圆。
　　呐！月亮啊月亮，他望着月亮，就想起了广寒宫。
　　恍惚之间，月亮变得更为明亮，徐一剑看得专注，一个会动的小圆点在大大的月亮上出现，然后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我天！！”他惊了一瞬，眼看着那圆点逐渐清晰起来。
　　是个人，一个身着纱衣的美人。
　　那人离他越来越近，直到飘到了他面前才定格在空中。
　　美人眼波流转，恰有万千秋水，让人一看就移不开眼。
　　巧在，徐一剑认识这个人，这是天宫出了名的美人。
　　“你……”她开口，声音有些清冷，似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徐一剑笑了：“嫦娥仙子是不是想问天蓬元帅的事儿？”
　　半晌后，她才点头：“他……是小仙害的。”
　　徐一剑点头，明白她的话中之意。
　　别说神仙与凡人通婚犯天条，就算与神仙通婚也是违反天规的。
　　天蓬与嫦娥，算不上是多凄美的缠缠绵绵，但倒也真情实意。
　　嫦娥见他笑，有些难以启齿：“小仙食灵药后，身居广寒宫，忍受千万年的孤独，小仙以为会永远这样活下去，但他出现了，他掌管着弱水，冲散了我千万年以来的孤寂。我知道这是不对的，我也知道后果，只是我没想到这后果他一人便全部担了下来。”
　　徐一剑很明白她的感受，正因为这些孤独，寂寞，才使得神仙向往人间短暂的情爱。
　　大多时候，人向往的长生也是这么一个道理，往往觉得自己得不到的，就越发拼尽全力，得到了又觉得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么回事儿。
　　神仙也一样，男女情爱多好，可望不可及，最后，欲望战胜理智的代价却极其严重。
　　“我当时在轮回道与天蓬相遇，但是轮回道被搅乱，我不知道他投胎到了哪里。”徐剑道。
　　他知道嫦娥来找他做什么，毕竟自己是唯一一个和天蓬一起投胎到神仙，其中发生了什么，他最清楚。
　　嫦娥皱眉：“小仙找过，不见天蓬的踪迹。”
　　“那仙子如何找到我的？”
　　都是投胎，你就这么容易找到身为凡人的我？？
　　嫦娥道：“你身上有道影子，那影子带着仙气，所以不难找，但是天蓬身上没有一丝仙气遗留。”
　　徐一剑闻言，脸上的面容逐渐凝固，浑身发怵。
　　头一次，他体会到了遍体生寒是什么滋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