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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馎饦 ...

  •   手背上一阵刺痛,卫菁盯着多出的两个冒血牙洞,新仇旧恨涌上心头,手腕银光一闪,朝着裴悠悠扑去。

      此人就是个祸害,给她两针,好叫她吃些苦头。

      裴悠悠敏感的发觉他择人而噬的目光,笑声戛然而止,琢磨着没有好果子吃,转身就跑,两人在河里一追一赶,搅得淤泥臭气熏天,惊走无数游鱼,好不热闹。

      直到岸边传来一个温柔讶异的声音:“阿菁?你这是做甚!”

      卫菁听到声音,如同施加了定身术,狰狞的脸上立马恢复了平静,转过身对着岸边的人,仰着一张泛白的脸,楚楚可怜道:“阿姊,这位娘子想不开跳河,我,我跳下来救她。”

      裴悠悠挑眉,这人变脸的功夫实在天下无双,看向岸边,一个穿着大理寺公服的女郎,几缕发髻服帖的散在额头,浑身都冒着温婉的气息,眉头微微皱起担忧的看着卫菁,而后看向她。

      裴悠悠张嘴正要说他撒谎,余光便瞥见卫菁放在身后的手,捏着几颗银针,轻轻朝着她晃了晃,她吓得一个激灵:纨绔为什么没有占到便宜,八成是这人的银针作怪。

      她蹦出口的话拐了个弯,露出一个凄惨的笑:“姐姐,我,我家里出了变故,所以……”

      所以被你家弟弟推下水。

      岸边的卫善娘自动信了弟弟的话,叹了口气,寻了根竹竿伸下来,温柔的责备:“救人是好的,你可以叫我来嘛,自己身子弱,读书费脑子,就要精心保养,扯着竹竿,我拉你上来。”

      语气里都是对弟弟的担忧和期待,如同望子成龙的老母亲,殷切又絮叨。

      卫菁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惭愧,乖巧的拉着竹竿,想爬上去,可惜他屁股的伤碰了水,火烧火燎的疼,手背上也挨了蛇一口,虽然没有毒,但也针扎一样痛,如同瘸了一条腿,缺了一只臂,实在使不出力气来,挣扎半天,活像爬树的落水狗,越捣腾越狼狈。

      裴悠悠噗嗤笑了,看不得这副滑稽的样子,走过去,双头握着他的脚,用力一送,卫菁便上了岸。

      拔萝卜了这半天,岸上的卫善娘也累得够呛,额头分泌出细密的汗珠。

      心里却颇为欣慰:弟弟看着柔弱,其实蛮结实的。
      她掏出帕子擦了擦汗,对着裴悠悠感激一笑,再次把竹竿伸下来:“娘子,你只要手抓紧了,我必拉你上来。”
      至于弟弟说的想不开,她又不瞎,两人明明是在水里嬉戏。

      裴悠悠不客气,扯着竹竿稍微借力,轻松跃上来,落地的时候潇洒的朝着一旁脸色苍白,嘴唇发紫的卫菁抛了个媚眼,意思不明而喻:你真没用!

      卫菁眼神莫名的盯着她,裴悠悠这人和长安高门贵女不一样,好听点叫:大方不做作,准确来说,是混不吝,哪里有女郎随便摸男子的脚的。

      如今他脚底板还感觉怪怪的,痒痒的,说不出的难受。
      横竖以后没有交集,卫菁看了她一眼,蛇咬之仇,看着姐姐的面上,就此饶过她。

      裴悠悠却像个粘牙的麦芽糖,黏糊上来,拉着卫善娘眼睛发光:“姐姐可是在大理寺任职,我含不白之冤,还请姐姐为我做主。”

      裴悠悠把电视剧上民妇遇见青天大老爷,当街拦轿跪哭的精彩片段,使用浑身的力气演绎出来,可惜用力过猛,人家哭是梨花带雨,她哭是鬼哭狼嚎,吓得卫善娘一个哆嗦,干巴巴的看着她:“你莫哭了,我,我只是画师,不能帮你伸冤。”

      裴悠悠失望的哦了一声,垂头丧气,如同被人踩了一脚的路边野草,好不可怜,问清大理寺的方向,迈腿走了去。

      看着她一面走一面滴水,在身后留下一条深色的印子,卫善娘心软:“娘子,大理寺如今已经下值了,不如你去我家歇一晚,换身干爽的衣服,明日我介绍个同僚与你,免得你无头苍蝇一般乱跑。”

      裴悠悠转过身来,大花飞蛾般扑到她身边:“卫姐姐,你太好了!”

      卫菁不愿意了,嘟囔着嘴:“阿姊,这样收留一个来历不清的人,万一……”
      引狼入室呢?

      他视线轻飘飘的在裴悠悠身上转了一圈,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含的意思不言而喻。

      卫善娘复又打量了裴悠悠一眼,尴尬的一笑:“我看娘子眼神清明,不是坏人,阿菁休要胡说。再则,还有你陆大哥呢。”

      听到这话,卫菁脸上的笑再也绷不住,冷哼道:“阿姊莫要后悔就好。”

      扭头便走。

      卫善娘哎了一声,前面的人只管赌气急走,卫善娘无奈一笑,领着裴悠悠尾随其后,一面替弟弟解释道:“阿菁平时人很好的,如今临近明经考,兼他旧疾复发,所以性情变得些微乖张,你莫要计较。

      娘子是哪里人,贵姓?”

      裴悠悠腹诽:一眼不合便出手暗算的人性子好,天下没有好的人了。可见卫菁平时多具有欺骗性。
      对她行了一礼,感激道:“免贵姓裴,姐姐叫我悠悠便是。儿与家里姐姐决裂,被赶了出来,无处可去,多谢卫姐姐收留。”

      不多一会,便到了卫家,一进的小院,收拾得干净利落,角落种了一棵枣树,葱葱郁郁遮住下面青石板铺就的水井。
      卫善娘招呼她进门:“我不怎么在家,平时都是阿菁收拾,见笑了。”

      裴悠悠挑眉,想不到病美人竟然会做家务。

      卫善娘烧了一桶热水,分给两人,命两人擦洗后换上干衣,裴悠悠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因不会烧火,只好帮着提水,他送水给卫菁,那人开门望见是她,微笑的脸霎时阴沉,接过水冷哼一声,躲到自己的房里,裴悠悠摸摸鼻子,对于他的没好脸,一点也不尴尬,提着桶进了卫善娘的屋子。

      等她洗完出来的时候,桌上已经摆了碗筷,烧火的卫善娘为了避免她不自在,招呼她闲聊:“悠悠,你和阿菁什么怎么认识的。”

      阿菁性子冷清,从没见过他和哪个小娘子多话,今日竟然一起打闹。卫善娘以为弟弟对这人有所不同,才把她领回家。

      裴悠悠视线落在卫菁上,只见身材消瘦的他换了一身国子监的圆领澜衫,发如墨玉,齿白唇紫,瘦高的身材显得厨房有些低矮,此刻身前围了一件深蓝色扎花围裙,不情愿地忙碌在热锅前。

      他卷起袖子,左手举揉好的面团,右手执刀,听到阿姊的问题,瞅她一眼后,菜刀飞舞,面团均分成一片片大小均匀的柳叶,飞进了滚烫的锅里,不一会变成莹白的游鱼,在沸水了沉沉浮浮。

      明明是赏心悦目的画面,那冷飕飕的眼风扫过来,裴悠悠感觉自己就是那团面,若惹了他,也要得到同样的下场。

      她是个能伸能屈的,解释道:“令弟才名远播,前日在长公主府宴上见过一面,儿钦佩得紧。”

      夸你学习好,应该没问题罢。

      卫善娘抬眼,能赴长公主宴的必然是贵人,可眼前的裴悠悠,穿着她的布衣甚是惬意,没有一丝嫌弃,因她身量比她高,露出了细嫩的脚脖,她混不在意,伸长了脖子看着锅里,像个嗷嗷待哺的幼鸟。
      和她见过的所有高门贵女都不一样,难道是猜错了?

      卫善娘没有多问,横竖来日方长。

      她转了话题:“我平日在大理寺画像,做饭上实在没有天分。平日只有弟弟在家,他小小年纪自己做饭,手艺还过得去,就像这个馎饦,外面的食肆里都是扯,他说扯出来的面片不够整齐,便用刀削,你一会尝尝。”

      裴悠悠肃然起敬,这人书读得好,会扎银针,会做饭,还会自创新菜式,最重要的是长得美,难怪福娘子等人前仆后继,连不明真相的男子都被他迷弯。

      要不是见识了他性子阴晴不定,心狠手辣的一面,她都要考虑找他做男朋友了。

      在人家的地盘上,还要劳驾人家投喂,自然是要说好话的:“令弟确实才貌双全,令人钦慕!”

      这话一出,两姐弟不约而同看了她一眼,卫善娘心道这娘子倒是大大方方,如此表白的话直接说了出来,怕她害臊,便抿嘴一笑,不再多说。

      卫菁心底冷哼:这混不吝就是个不学无术的,为了口吃的,什么词都敢乱用,你看看,她眼睛都要掉到锅里了,他视线落在她捏着筷子旋转的嫩白小手,想起她拖着他的脚,心里一阵烦闷,扭过头盯着锅里。

      终于出锅,三碗白色的面片躺在青花粗瓷碗里,卫菁浇上些乳白色的汤汁,撒上翠绿的芫荽,切得细细嫩黄香葱,炒得红红的茱萸酱,淡黄色的蒜泥,最后铺上几片薄如蝉翼的羊肉片。

      裴悠悠不客气,端起自己那一碗,夹了一片羊肉,鲜香麻辣烫揉和在一起,在舌尖爆开。

      她眯着眼细咀嚼,现代的羊头她没少吃,估计用了饲料,生长周期短,完全没有羊肉天然的膻味,前几日在外面吃的吧,又少了最重要的辣椒,如今天赋选手用茱萸替代,果真妙不可言。

      裴悠悠差点泪流满面,就凭这口吃的,卫菁这个表里不一朋友,她交定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馎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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