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觅路同行》关外青衣

36、第 36 章

　　觅路同行36

　　郑竹石想到刘姝昀昔年的情况，又想到前后对比，心中感受复杂难言，一时有些说不出话。

　　“老师，你那儿是有什么事吗？”刘姝昀觉得可能是最近暑期将至，各地疫情情况有了反复，原先的老师又开始担心起自己在外地的处境，“我这儿现在一切都好，已经攒了点钱了，按我现在的过法，再失业了能过半年。

　　“你们在家里那边也挺好的？”

　　“——刘姝昀，我是，想和你说句对不起。”郑竹石道：“有件事儿，学校这边很对不住你，我来和你说一声。”

　　刘姝昀那边呼吸一顿，之后恢复但声音放轻了许多；不过，比起忐忑，她那里还是困惑迷茫居多。

　　——她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但这些给她的干扰比不上瞬间占满了整个大脑的莫名其妙。

　　“——配额那个事情你还记得吧。

　　“去年榆树二中有个四百三十三的，比你高两分，咱们两个学校的配额让人家走了，你记得吧。”

　　刘姝昀听了却是更迷糊了——

　　总不能是老师把她报的志愿给取消了吧？

　　“咱们学校不止一个配额。”郑竹石声音已经稳定下来了：

　　“因为我这边一些工作没做到位，出了疏忽，咱们学校和榆树二中其实总共有八个配额名额，但这事儿，去年给你报名的时候，咱们都不知道。”

　　最后给刘姝昀填的，是给配额的县一中，以及一堆普高。

　　其实，如果当时郑竹石和刘姝昀敢冲一点，除了县一中再写两个市重点上去，说不定就撞上了给配额的学校，刘姝昀很可能就成功走掉了。

　　但当时刘姝昀看着自己四百三十一的分数，根本没敢报其他的重点中学。

　　往年重点中学分数最低都有四百六十多，她那差三十分呢怎么敢想。

　　等到一批次报漏了，确定上不了重点高中了，她二批次报普高的时候就更加小心，更是根本没想过要把重点高中也填上去。

　　毕竟普高那么多，填一个根本没希望的重点高中那就是浪费一个填普高的位置。

　　郑竹石也是类似的心态，想着求稳，多报几所学校，说不定今年就有那么一两所普通高中因为报的人不多，导致分数线下降，让广撒网的刘姝昀赶上了呢？

　　那些平行志愿，几乎将市里和县里的普高覆盖完全了，但就是没有尝试去报那些一批次没录满人的重点高中。

　　——这事儿要是让市里县里的那些“好高中”的老师知道，那他们肯定会说一句，还是经验太少。

　　换成他们，只要看见重点高中还在参与二批次录取，那是肯定要把重点高中也填上的。

　　管最后能不能考上呢。

　　但大粮仓原本就是小学，有初中部后，从老育人分下来的那两届学生考完以后，他们就再没有过上段的学生，空手已经空习惯了，加上学生分低，根本没想过在一批次都没报上的情况下，二批次还继续和重点高中硬嗑。

　　刘姝昀那边有一两分钟没说话。

　　郑竹石也不知道说什么。

　　他只是来道歉的，不是来要原谅的。

　　他感觉这个时候自己多说点什么，都像是在胁迫刘姝昀对自己好言好语、胁迫她原谅学校老师的工作失误。

　　而且他除了告诉刘姝昀这个消息之外，也确实想不出来自己还能和她说点什么了。

　　安慰她吗？

　　想想之前他们这些老师做的事情吧，想想刘姝昀当初的憧憬与最后的遭遇吧，这安慰怎么看怎么假惺惺——

　　他是在安慰刘姝昀，还是在安慰自己，在逃避、发泄自己的那种负罪感？

　　刘姝昀那边终于有了声音：“我知道了。”

　　刘姝昀是真的被郑竹石说的事情给打蒙了。

　　她一瞬间心中生出了极大的落差感，感觉脑子也有些迷糊起来。

　　她缓过劲，勉强镇静道：“老师你要说的就只有这件事对吗？那老师我知道了。”

　　郑竹石没从她的声音里听出什么异常来，反而更加忧虑了。

　　“刘姝昀，你——”

　　“老师你要说的是不是就是这一件事？”刘姝昀和郑竹石算是同时开口。

　　只不过郑竹石停下了，她则把话说完了。

　　“对，刘姝昀，我就是想来为这件事和你道个歉，这是学校的失误，原本按照市里的政策，按照市里给的那些名额，你是一定能上高中的。

　　“我觉得，这件事情，你应该知道，而不是一直被蒙在鼓里，对不起——我没有让你一定要原谅学校的——”

　　“老师，那我知道了。”刘姝昀再次出声，郑竹石听她出声又赶紧停下来等她说话。

　　“老师，咱们俩先把电话挂了行吗？”刘姝昀的声音听着还是很平稳也很冷静，郑竹石为此担忧之心更重，但又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刘姝昀在那边继续道：

　　“老师，我先静一会儿，想想这件事儿——我就是现在有点乱，想自己停一会儿，你别担心我，如果我冷静不了，大不了我下午临时请个假不上去了。”

　　刘姝昀现在脑子里确实很混乱，虽然这从她的声音里听不太出来。

　　她尽可能继续保持平静道：“老师，你要没别的事儿了，我就先挂了——别担心我，我真没事。”

　　她嘴上这样说，但肢体的动作却有些控制不住了，没等到郑竹石回音便在自己说完最后一个字后直接把通话掐了。

　　郑竹石听着手机听筒里放出的忙音，感觉自己心里对刘姝昀的状况更加不放心了，但又不敢再打第二个电话。

　　他怕自己的第二个电话给需要“安静”的刘姝昀，带来更大的刺激。

　　他放下手，垂着头，站在原地好几分钟没有动，最终给自己手机定了个十二点五十响铃的闹钟。

　　刘姝昀下午上班的具体时间他并不清楚，但总不可能比一点还早了。

　　他打算在她上班之前再给她打个电话。

　　——也是怕她在情绪不稳定的情况下上加工流水线。

　　郑竹石那边联系完刘姝昀不久，之前还没动静的刘姝昀的大伯大娘也找上来了。

　　就这么巧。

　　郑竹石十二点刚过的时候和刘姝昀通了电话，刘姝昀的大伯大娘两口子十二点半的时候找来了学校。

　　也不知道这算不算亲人之间的心灵感应，不过要是真的有感应，刘姝昀可能也只会觉得讽刺而不会觉得温暖。

　　不清楚他们知不知道郑竹石就在学校里等着他们，总之，他们一到学校，做的事情很是耐人寻味。

　　——他们先敲了梁云光的门。

　　梁云光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口，透过门镜飞速朝外面看了一眼。

　　她看见来的人自己完全不认识——或者说只是有点眼熟，说明应该是哪天在村子里、村子附近转弯时见过——还是看着像两口子的一男一女的中老年人，心里便有些警惕。

　　眼熟算个什么。

　　说不定是他们踩点的时候正好和自己碰见了呢。

　　梁云光这样想着，装不在家，没开门。

　　那两口子孜孜不倦地敲门，梁云光听着也不觉得心烦。

　　这边的人敲门时都有种习惯，是一遍喊话一边敲门。

　　这么一声不吭地敲门的是少数，且无人应答的话，他一会儿也会自己把来意说出来。

　　梁云光不确定来的是什么人；刘奶奶这会儿午休呢，同样地，村里这会儿午休的人太多了，她可不打算随便就给陌生人开门。

　　他们要真是不怀好意的，敲门不成，确定屋里没人后，要偷偷撬锁，那梁云光反倒不怎么怕。

　　——她怕的是一开门来个人拿东西捂她嘴。

　　那两口子行事倒是十分之奇葩。

　　敲不开门后，又大声问，说来梁老师在家吗？

　　连问了好几声。

　　梁云光估摸着对门刘奶奶都得让他们给吵醒了。

　　不怎么怕动静，那么看来还是目的相对合法的人士。

　　那难道是学生家长？

　　那到底还要不要开门？

　　——关键是，如果是家长，那，这家长，是谁的家长？

　　上届配额被坑了的毕业生的家长，这一届不死心来打听消息的毕业生的家长，还是她自己学生的家长？

　　其实，这个功夫过来，他们是新毕业班学生家长的可能性太低了。

　　但，到底还是有这种可能的。

　　她要不要给他们开门呢？

　　梁云光等他们又喊了两声，决定给个回音。

　　“我在家，谁啊？”

　　“梁老师你开下门，我们找你有事儿！”那男的这么说。

　　梁云光喊回去：“你们是谁？”

　　那边暂时没说话，梁云光就也不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