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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他会醒的 ...

  •   方清疏与君子意常被君允徵叫去同弟子们一起听习。
      若是君允徵那堂课恰好在一旁同听,他又会叫来颍川同他闲话,那场面简直不要太好笑。
      先生一走,颍川一下蹿过去揽住方清疏,望向君子意道,“你怎么还不回五毒?”
      君子意对这样的情景早已司空见惯,故作玄虚的回答道,“还未到时候。”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出了书堂,靠在湖面上架起的九曲回廊上赏荷看着鱼戏莲叶间,一弟子远远的高声喊道,“君公子!有人找您!”
      “这不就到时候了。”君子意得意一笑,一脸尽在掌握的模样弄得颍川二人一头雾水。
      门口站着一粗衣布衫之人,丝毫看不出是个能与君子意相识的。
      “禀教主,林玉折已然不行了。”
      颍川正要接话,忽然想起如今自己已不是教主了,哂笑一声望向君子意,“你还布了什么好局?”
      方清疏咬着唇一言不发,颍川拍了拍他的肩,“这仇也算南熹一份,你要是不前去也可以。”
      方清疏摇了摇头,将肩头的手拉到身前握住,“南熹之仇我早已报了,如今只为你,为你我定去。”
      颍川心中一阵感动,两个指头轻轻的挠了下方清疏的手心,气氛才又活泼起来。
      三人收拾好行装后齐齐的赶去与君允徵告别,君允徵不依不饶的硬是逼问出了究竟是何事,颍川不得已给他讲了个大概。
      君允徵立即拍案而起,义愤填膺的就要同众人一起去,“这么大的事,你,你竟然一直瞒着我?立刻带我去,我亲手送那老贼上路,断不让你手脏一点。”
      吓得颍川连连摆手,“君叔叔,这事儿我们并无把握,若是你跟着去了,无论结果如何都会对忘尘山庄的声誉有所影响,万万不能!”
      听到忘尘山庄君允徵倒有些犹豫起来,山庄弟子并不在少数,自己不在乎的不代表他们不在乎。
      “这下想不起使唤我来了?”
      随着爽朗的几声笑,颍川等人忍不住惊呼出声,“周词前辈!”
      周词冲着两人示礼后旋即高兴了摸了摸君子意的头,“阿意这样大了!”
      “您上次见我也不过一两年吧,也不必装作这样惊奇。”君子意淡淡的将周词宽厚的手掌从头上拿下。
      “对,你可跟着去。”君允徵脸上的阴霾这下全一扫而散,连忙拉着周词,“快,你快去收拾行装。”
      “我这才刚回来。”周词无奈道,君允徵总是逢人来求合理者总一口答应,可山庄事务繁杂他又不能常常下山,大多都是自己前去,此刻脚下的石路还未站热又要往外头撵。
      “这倒也是。那便即刻出发吧。”君允徵像丝毫读不懂他的心般推着人就往外走。
      君子意也有自己的小心思,若是周词能同他们一起,不仅能多个帮手也是个伴儿,否则他一路随着颍川两人只怕心梗。
      “周叔叔,您可没为我的事儿操劳过,你操劳了万民今日也操劳操劳您侄儿吧。”想到这儿,君子意立马与君允徵站了队。
      颍川可没见过君子意这样会撒娇,看得一愣一愣的,那头周词也看得直愣,最后受不住师侄二人的妙语连珠,终是一甩衣袖答应了下来。
      除了四人,又带了些信得过的弟子,但基本都是周词的亲弟子,一行人疾行而去。
      至华山山脚下,几人都各怀心思的舒了口气。
      数年光景,这模样却与记忆中并无二致,七月的烈阳从阴翳间如碎玉般散落在石阶上,那些石上青苔仿佛都是似曾相识的旧模样。
      由周词领着,两人作一排的上了山。这地方,他从前也来过。
      守门的弟子刚看到周词的脸面露喜色,再看见他身后的三张虽然也熟悉的脸时,露出了全然不相同的脸色。
      “你虽不欢迎我们,但你们观主却是等得辛苦呢 。”君子意皮笑肉不笑的从唇间挤出话来,他当初没轻易要了林玉折的性命,等的就是今天。
      料想林玉折也同他们交代了,那弟子心中虽是万般不情愿还是让开了路。
      后面的路可就通顺多了,众人顺通无阻的来到了紫霄观大殿内。
      若不是因为大殿正位除观主外无人可坐,颍川等人都险些认不出来那瘦骨嶙峋的男子是林玉折。
      “来了。”连说话都是像吊着一口气似的,林玉折说话间吸了两口气就忍不住咳嗽起来。
      现下可是七月,山上虽是凉爽,这烈日当头的也是热得人大汗淋漓,可殿内莫说冰块,连窗户都紧闭着。可见林玉折是虚弱到何种境界。
      “你当年构陷颍川,她的冤屈未平,我自然是要来。”君子意立马接道。
      林玉折似乎想笑,但做出的表情都十分扭曲,看不出意义,“构陷?当年之事众目睽睽,还需构陷,可笑。”
      殿门‘吱呀’一声被人猛的推开来,颍川看见来人不禁往弟子间藏了藏,这一幕被林玉折恰好看见,又一声嗤笑后剧烈的咳嗽起来。
      孙亦欢瞥了一眼颍川,面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走至林玉折身旁的侧位坐了下来,衣袖一挥“当年既是众目睽睽,今日若平反,也该是众目睽睽。”
      颍川等人往门外看去,无论是玉虚观还是紫霄观的弟子皆齐齐以站,静静以听。
      颍川望向孙亦欢满目皆是震惊,若孙亦欢不再追究当年之事,断不会因为他大度,应该是知道了孙落之死的真相。颍川垂下眼睑来强忍住泪意,能如此在意她清白的,也只有江蔹了。
      “那便开始吧。”君子意示意了那个报信的弟子,他飞快的跑出去,不一会儿有陆续的弟子——也是陆续熟悉的面孔顺行而来。
      “先说当初李淮彻之事,也就是孙落在五毒受伤之事。当年虽是已然证实不是颍川所为,但恐怕众人都还不知此事是你幕后策划吧。”君子意说后从布衣男手中接过一沓密信,“这是当年你亲笔写与夸勒暮之书信,其中明白写着你如何计划,这字迹众人皆可前来辨认!”
      “怎么会……”林玉折记得当初自己去亲剿颍川,已然吩咐了人除掉夸勒暮等人,怎么会……
      “你与夸勒若父子不过以利而聚,围剿五毒你不前去也无扶他上位之意,他自然要保全自己的性命,还有家人的性命。”君子意刻意加重了家人二字。
      孙亦欢听至此处,双目已是布满血色,“林玉折!我一直信你,那时落儿生命垂危,你那样忧心,原来——原来竟都是你做的!那可是落儿,你一直说视为女儿的落儿!”
      “那也是你女儿,并不是我的。”林玉折说得冰冷,像是提及一个与己无关的人。孙亦欢生生将拳头攥出血来都未动手。
      君子意也顺势接着说了下去,“而后你便诬陷颍川下蛊,而孙落最后为与方清疏结为夫妻出面作证,此事才——”
      君子意话还未说完,秋荠荠和几名弟子人群里钻了出来,迫不急待的为颍川证明清白,“当年颍川为救李淮彻身中蛊毒重伤,根本无法施蛊。”
      “其实当时我们连颍川姑娘都未曾见过,我们后来才知若要施蛊也必须是离得极近才可,我们当年也是被骗了。”剩余的几个弟子也连连点头。
      “荠荠……”颍川望着其余几个弟子只觉陌生,那几人当时指证她时她也是如此的感觉,陌生到都觉得指证的不是自己一般。
      殿中人来来往往,讲述了足足两个时辰。
      殿外的弟子初来时有的人眼中带着疑惑,有的人眼中带着愤恨,如今都转为了一样的同情。
      直至君子意拿出那把林玉折初时所赠的剑,孙亦欢的眼中又一次由震惊转向难以置信,如果方才那些话让他都如置迷雾,此刻就是真相大白之时。
      “你,你就是因此?才布了这个局,要了这么多人的性命?”
      孙亦欢的话一出,众弟子们心中也都信了九分,纷纷议论起来,有更甚着已然喊打喊杀要为枉死的弟子报仇。
      结局已成定数,林玉折也不想再挣扎,摇摇晃晃的从椅上站起来,“你们都有父有母,你们都有妻有儿,有挚友相伴,凭什么,凭什么我就要孤苦一生?”
      林玉折从口中咳出一口鲜血,狰狞着要扑向颍川,“若不是你们五毒,若不是那蛊术,我林家百余口人,怎么会一夜之间倾数覆灭!”
      颍川推开方清疏的臂膀,终于也压抑不住了心中的怒气,“你有没有想过,或许那时五毒也是如同我今日一般是被陷害的!你无法找出当年之人,你杀不了他,就要杀别人来泄愤,你这仇报得——令天下人嗤笑!”
      “他们笑不笑与我何干,我只要你痛苦,我只要你们五毒陪我一起痛苦!”林玉折疯笑着,抹了抹口中的鲜血,“颍川,你身边的人也都一个个没了吧?江蔹,宋仪真,下一个又是谁呢?”
      “什么?”孙亦欢捂着胸口跌坐在台阶上,江蔹虽不是他门下,但他与清疏交好,自己也一向对他疼爱照顾,而就在刚才,他却得知,无论是最爱的女儿还是弟子,都死在眼前这个一直视为挚友的人的手中?
      ‘宋仪真’三字入耳,秋荠荠转过身去掩面失声落泪,其实从方才进来看到颍川一行人,她心中已然隐隐不安有了猜测,也只敢祈求他不过是伤还未好不能远行,此刻却无法再骗自己。
      颍川不再想与他相争,紧紧的握着一旁秋荠荠的手,“仪真今日也得瞑目了,待来世你们定是最恩爱的夫妻。”
      听到大师兄也已离世,弟子们已是不能再忍,有人带着头冲进殿来,嘈杂的声音在方清疏耳边炸开,他只觉得心像被人挤压一般难受,忍不住捂着胸口躲了清净处。
      林玉折任由血水混着泪水从嘴角滴落,落在洁白的衣襟,再滴落在地上。他虚弱得已经承不住发冠,发带也不知何时遗落在地,披散着青丝,望着熟悉的大殿,林玉折长叹了口气,“结束了。”而后,便软如宣纸般倒在了地上,不久阖上双眼,再不曾睁开过。
      颍川扶着方清疏走出了人声嘈杂的大殿,也如同这儿发生的一切愉快与不愉快告别一般,终于等来这一日,二人都前所未有的松快。
      颍川陪着方清疏回到他从前的寝屋里休憩,那被褥再无人打理过已然有了潮味。
      “清疏,你看,这儿……”颍川兴致勃勃的拉着方清疏的手在房间里四处回忆,但走了一圈后颍川发现方清疏似乎有些累了,立马停下来将他的手紧紧握住,“清疏,你累了吗?”
      “嗯。”方清疏闭着眼笑着点点头,眼中是比星汉还要深广的柔情。
      方清疏不愿再躺,靠在条案上披着颍川从柜中取出的薄衾。方清疏拉住颍川的手做枕,第一次撒娇,软着声音“阿颍,我想睡一会儿,你别离开,醒了我们一起去看星星。”
      “是去从前的那儿吗?现下香雪球正盛,开得漫山遍野的一定很好看,就是晚了几月,不然就能看到流萤了。”想起那时二人在山间惬意扑萤练剑的日子,颍川都忍不住怀念起来。
      “嗯。”方清疏乖巧的点点头,终于困得撑不住的合上了眼睛,又挣扎着睁开看了眼颍川,“阿颍。”
      “嗯我在。”颍川应着,方清疏没有再出声。
      “清疏,以后你想去哪,你不用陪我回五毒了,我们一起去哪都好,你想去哪?”
      还是无人回答。
      又过了一会儿,颍川觉得方清疏贴在自己手上的脸庞有些冰凉,想起身去为他再取床厚褥,但想起他方才依恋的小孩儿样叹了口气将自己的手贴上去替他暖着。
      暖着暖着,颍川却觉得方清疏的脸越来越冷,叫了两声见他也不应答,就起身去掩窗,又去柜中取来厚褥为他盖好。
      颍川就这样守着他,一直拉着他的手,过了许久,许久,都不见暖意,那咫尺的脉搏颍川颤抖着咬着唇,不敢再挪一寸的去探。
      他会醒的。
      这个时辰星星都隐入了云层看不见了,明日一定又是个晴天,待星星再出来,他还会陪自己去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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