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伊》暝辜尘

17、无明

　　二战解放初期，一名青年去列国旅游，某日失路，辗转误入山村。
　　青年远远看到全是些姑娘小孩和老人，虽觉古怪，倒也放松了警惕。
　　等他走近一看，这才发现所有人的双眼都是黑洞洞的没有眼球！

　　一旁面容姣好的少妇背着背篼，背篼里坐着个不能走路的小孩，空洞的眼眶令人心纠。
　　青年鼓起勇气询问妇女情况，她听到其用意失措难言，似乎很久没碰到过外人，待平复下来才嗫嚅着回答，告诉他这个村的过往。

　　村里的青壮年早被抓去打仗，所以现今只有留守的妇女儿童和老人。
　　几年前敌人闯进村子，村里没有了青壮年，毫无还手之力，全村被虐待了好一阵。等到敌人玩腻了，或外边生了变故，以免这里的人碍事，屠杀了一批反抗得厉害的。
　　后来不知为什么改变了注意，临走前抓来剩下的人挨个剜去双眼，手法之暴戾。有人因此失血过多而死，有的因伤处感染久之咽气。最后抓到村长，村长在村里学识最高，以留下视力看护（当时说的监视）村子为由劝服了敌人，于是只挖了他一只眼睛。

　　妇女将青年介绍给幸存村民，后来村长也被请来了。
　　人们拉着青年叙说当年，表示他们的男人儿孙回来后一定也像这样，想好好招待青年。可青年越听越不对劲，想告诉她们其实战争几年前就结束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村长，老村长摇了摇头，青年欲言又止。

　　村长仅有的一只眼精明非常，千言万语在浑浊的色彩中沉沦反复。
　　或许他知道男人们战争结束了回来过，或许已经看到自己的亲人父母孩子俱成了瞎子，黑洞般的眼眶如何能留住悄无声息的男人？也许会有嫌恶吧，毕竟打完胜仗带来和平的军人待遇非常丰富，资源不尽，完全可以留在大城市重新开始一段前景无限的生活。
　　在生死困厄中挣扎着爬上来的人，会如何选择？
　　抛弃贫穷的家乡？抛弃无眼年迈的父母？抛弃无眼丑陋的妻子和无眼年幼的孩子？
　　抑或是，衣食无忧，余生富余。

　　村长都知道，他不想揭露残酷的真相。村子经历过与生未料的血的绝望，苟且求存至今，日日渴求着自己的儿子，丈夫，父亲能平安归来，却不知早已被抛弃。
　　希望是虚渺的光，也好过触碰真相中的阴暗。

　　青年一开始以为村长是用意不良，全村就靠着他一只眼睛指示，但村长他，也一直在用这仅有的眼守护村子，他又能图这破村子什么呢？

　　青年该远行了，他本想说让外界的人来帮助村子，但村长拒绝了，告诉青年不要说出去，外人再怎么装得好心，也一定会另相看待残村妇孺，他们已经禁受不起二次伤害。让他们觉得外头还在打仗，至少还有一份期盼，还有活下去的动力。
　　青年感慨犹疑，可他又能怎么做？一村老少灰败的面容上尚带着浅浅笑意，他答应了村长。
　　他走之前向村民表达了被热情招待的谢意，以及一丝自觉帮不上忙的歉意。

　　村长独自送他，指点了出山的路。
　　“你能为我们守密，就是最大的帮助。”
　　青年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残破的村子，踩着沉重的步子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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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