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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三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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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当然还是要打,只不过内容更换成告知咒术师自己这几天得去警署协助办案,可能不一定在家,便利店也请了假等等,免得对方来的时候找不到人而产生什么误会。为了预防万一,夏油杰甚至准备了一只新的手机,存入自己的号码,方便五条到了家里后直接联络他。
做完这些准备之后,青年才无可奈何地带上换洗衣物出门,楼下的街边已经有一辆车在等他,司机是一之濑女士以前的老部下,但后来并没有跟着老上司离开警察的队伍,现在主要充当特别行动队和警察之间的联络人。
“麻烦您了,河野先生。”
“不,不如说是麻烦你了才对,泷川君。”河野的穿着和斋藤有些相似,都是一身方便藏枪的风衣,里面是衬衫和休闲西裤,和斋藤相比他的面孔要年轻很多,表情也相当和善,比起警察,更像是个人缘不错的业务员。
等青年坐上车,河野便开车前往警署,顺便和他聊一下案情。
“这回警察是真的没有办法了,虽然对方连续犯案,但留下的线索少得可怜,无论如何都没法查到嫌疑人,再让犯人猖獗下去,警方的信用变得糟糕倒是其次,继续增加受害人这点大家都实在没法忍耐……”
“我知道的,河野先生,这次也会努力帮忙。”夏油杰这样说道,“只是,依靠我的能力发现的作案过程并不能作为证据使用,这点您务必转告专案组的成员,如果没有决定性的证据的话,到时候犯人……”
青年会这样说也是事出有因,他没能继续在警局帮忙,而是极为顺利地被一之濑捞走,除开夏油杰的能力对契约者的案子更有用之外(因为不需要合法证据,甚至能直接钓鱼执法),一旦遇上过于狡猾的,成功抹消了大部分证据的犯人的时候,就算能凭借青年的能力直接找到犯人,警察也无法逮捕对方。
而一般这样的犯人,通常做出的也都是极为恶性的案子,明明知道了罪犯的身份,却碍于法律本身,只能坐等对方犯下新的罪行再去逮捕,专案组的一些年轻成员实在忍不下这口气,为了阻止对方继续犯案,直接做出了身为执法人员不该有的举动。
这样事件发生了不止一次,虽然受害者家属都觉得能够谅解那些不惜犯险的警察,甚至还有组织请愿减轻他们罪责的人,但警视厅却对此十分不满,认为青年的存在反而是在引诱警察犯错,给警署脸上抹黑,因此当一之濑来抢人的时候,警视厅便半推半就地同意了。
“这件事大家都有心理准备了,专案组里的年轻人也都被老练些的搭档们看着,不会再闹出之前的事情来。”河野苦笑着说道,“大家已经约好好到时候轮流去义务监视,24小时盯着犯人,哪怕他忍上一年再犯案,我们也不会轻易放弃。”
“但那样的话,案子……”不等于还是没侦破吗?
“案子名义上没有侦破,无法结案,警视厅依旧不能给民众交代什么的,大家也都有觉悟了。”河野叹了口气,“局长连引咎辞职的信都写好了。”
“我知道了,直到找到犯人为止,我不会从专案组离开。”青年这样说道,“不过到时候,万一警视厅让我这个外人走开什么的……麻烦河野先生替我遮掩一下。”他毕竟只是个外援,甚至连侦探的名义都没有,警方要是不想让他参与破案的话真的只需要一句话而已。
“嗯,没问题,就拜托泷川君了。”刑警先生脸上的神情总算变得轻松了一些,看来他最近的日子也不太好过。
虽然已经有了准备,但进入专案组办公室的时候,夏油杰还是差点被房间里愁云惨淡的样子吓了一跳,东倒西歪直接睡在椅子和桌子上的刑警们,过于浓厚的香烟臭味混合着方便面和速溶咖啡的气味,还有一般人看不到的,庞大的负面情绪堆积而被吸引来的各种诅咒。
都只是四级的杂鱼,但几乎快要把整个办公室挤得无法呼吸,青年捂着鼻子走进去,在河野的尴尬表情里直接开窗掀帘子,把那些垃圾连同二手烟一起送出会议室。
一阵古怪的旋风之后,专案组的成员们意外地发觉原本自己低落的精神和房间里的空气状态一起好转了。
“呜哇,泷川,你是不是去学了什么奇妙的阴阳师手法?这个可比看见鬼魂厉害啊!”已经不是第一次和青年合作的一位老刑警好奇地询问道。
“就当是那样吧。”青年已经懒得解释自己并不会阴阳术了,“卷宗呢?先给我看一下,新闻里说的那些肯定不是全部吧?”
“确实。”河野点点头,从同事们手上把一本厚厚的卷宗拿给夏油杰。
里面论打计数的血腥现场照片让青年挑了挑眉,“受害人都已经快有十位了?”
“没错,最初以为只是普通的入室□□案……”先前问话的老刑警在旁边坐下,皱着眉头点燃一根烟,开始为青年讲解案情,对方毕竟只是普通人,在卷宗上对刑警们而言一眼就能了解的东西,他要是没有人说明的话很难掌握到。
“等等,新闻上不是说只是入室杀人吗?既没有财物损失,也不像是情杀,但都有不惊动外人的入室环节这个共同特征,所以才认定为连环杀人。”
“主要是为了被害人们的声誉着想,有部分情报没给披露。”老刑警叹了口气,“尸检显示所有被害人在死前都进行了性行为,只是完全没留下□□或者毛发作为证据,犯人非常谨慎。尤其那个无声无息地入室方式,我们完全搞不明白到底怎么做到的,一开始就猜测可能是契约者,毕竟会穿墙的话,要入侵就简单了,可委托天文部查了每个被害人死亡时间的星空情况之后却发现,固定在那些时间亮起的陌生星星并不存在。而查全天的话可疑的目标实在太多了,根本数不过来。”
这个世上隐藏起来的契约者就是有这么多,所以即便有天文部的存在,案件依然层出不穷。
“所以才被认定是普通人犯罪吗……”青年皱起眉头,“但实在太可疑了吧?”
“没错,可疑的不行,尤其被害人们身上没一个出现反抗的痕迹,再加上那个无声无息的入室,我们实在想不出普通人要怎么办到这两点。”
“一个也没有?”
“对,完全没有,而且也没有使用麻醉剂的迹象,简直像是他们都自愿被犯人杀掉一样。契约者不会具备复数条件的能力,这算是常识了,不过也不排除真有契约者介入的可能性,比如万一犯人雇佣了契约者,或者是联手作案。”
如果是那样的话,星星闪烁时间的错位就能够得到解释了。
老刑警苦笑起来,“但每个现场出现的外来者痕迹都只有一份,衣服上掉落的纤维,鞋子的脚印等等,重合率非常高,复数犯人的话,不可能其中一个完全不出场吧?就算只把同伙送进房间就走,也得人到现场啊?至于传送类能力,那个相当罕见吧?民间出现的要么被国家特招,要么被有钱人养起来当保命符,据说差点因为抢人而吵起来,怎么想也不至于沦落到要去当杀人犯的同伙。”
“所以最终还是认为只有一个犯人。”
“对,不过是契约者的可能性依旧很高,也许是用了什么特别的手法,或者能力罕见,总之这个案子现在算是联合侦办,只是确定嫌疑人身份前主要归我们管而已,因此太刀川才松口得这么爽快,否则可没那么容易请到你。”
青年不以为意地耸肩,警视厅和第三机关的上层部门要怎么扯皮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只要专心侦破案件就行了。
将数位被害人的档案卷宗翻阅一番后,夏油杰微微皱起眉头,“犯人挑选的对象……”
“对,样貌都十分出色。”河野点点头,“这也是我们认为他应该是个变态连环杀手的主要原因,被害人彼此都不认识,生活范围也相隔遥远,虽然都在东京,但行动圈和社交圈都没有出现过重叠,因此只能认为他们是因为容貌而被挑选的。”
忍耐着反胃和厌恶的心情,青年窝在会议室里,把刑警们送来的书面报告全数阅览,最后实在没什么需要补充了,他才示意要去现场看看情况。
“要全部都跑一遍吗?”河野询问他,不是每个案发现场都能有‘东西’留下,这点青年以前就告知过他们,所以为了稳妥考虑,每个现场都去一次才是合理的。
“今天来不及吗?”青年误解了刑警的意思,毕竟被害人都是在自己家遇袭的,而这些案发现场互相之间隔得很远,四面八方分布在东京的各个角落,现在已经快下午了,总不能大半夜还去麻烦家属,所以入夜前能跑的地点有限。
“那倒不是,其实是因为,最新的那起案件,有幸存者存在。”
“什么??”
青年大为惊讶,有幸存者还能抓不到犯人,连嫌疑犯都判断不出来,难怪警方要自认没用了。
“是被害人的室友,因为种种缘故,并不能提供多少有效信息,虽然人没受伤,但受了很大的惊吓,目前被保护在警署附属的医院里。她是活人,泷川你的能力应该没什么效果,所以不确定你是不是要去见她。”河野无奈地解释道。
“还是去见见吧,说不定呢?”夏油杰这样说道,“死灵附在她身上的可能也是有的。”
“喂喂,就算到时候是真的,也千万别告诉她啊!!”河野拼命摸起双臂,一副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的样子,“本来小姑娘就被吓得不轻,再跟她说身边闹鬼,那也太过头了。”
“以为我是你手下的笨蛋新人吗?”青年虚着眼睛斜睨他,“能干出这种没神经的事情。”
“哈哈哈,抱歉抱歉,最近带的新人实在是……”刑警先生很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发,“既然泷川你没问题,那我们就先去见见吉野小姐吧。”
附属病院离警署很近,步行过去只要几分钟,两人利用这点空闲的时间囫囵吞了两个汉堡解决午餐问题,然后就在护士的陪同下进了正被警察保护的病房。
看到病床上的女性的时候,夏油杰才总算明白了河野说对方因为种种原因无法提供信息的原因——吉野小姐是位盲人,无论是床边的导盲杖,还是不曾睁开双眼与护士交谈的事实都说明了这一点。
刑警熟络地和她说明了来意,语气极为温和,生怕让这位看着就相当脆弱的女士产生太大的压力。
“想让我再说说那天晚上的事情吗?”盲女的声音很柔软,是那种听着就会让人觉得纤细和无害的类型,“可以的,如果那能帮上忙的话,只要,只要能抓到犯人,我可以再说很多遍,出庭作证也没有问题……”
“不用激动,吉野小姐,我们来请求复述是因为想听听是否有之前没有注意到的疑点,有位很厉害的侦探先生跟我一起来的。”毕竟不能真的把青年介绍为灵异工作者,因此合作的刑警们都很熟练地称呼夏油杰为年少有为的侦探泷川,反正青年也确实在侦探社打过工,哪怕时长不超过两个月,但在他的协助下破获的案件可是快高达三位数了,普通侦探还没这个实力呢。
“打搅了,我是泷川。”现在向外人做自我介绍的时候夏油总是有点别扭,幸亏一般不用说全名,不然他可能会更加尴尬。
“这样啊……我知道了,那就再说一遍,如果哪里不清楚的话,请尽管问我。”样貌和身形都很稚弱的女性这样说道,然后开始将她遭遇的可怕夜晚娓娓道来。
“那天是少数我必须外出的日子,回来的时候又很晚,当时我很累了,先敲了门想让若叶给我开门,可是并没有回应。我以为她睡着了,或者正在洗澡,也没有多想,就找出钥匙开了门。一开门,拉奇就来迎接我,还给我叼出了拖鞋,一切都像平时那样,啊,拉奇是我和若叶一起养的金毛猎犬,并不是专业的导盲犬,狗狗学校的费用很贵,我们付不起。呃,说到哪里了,对,拉奇给我叼来了拖鞋。我和它在玄关玩了一会儿,然后就……就听到若叶的房间里……那个,传来了喘息声……以,以前她也没有带男朋友回来过,我本来又吃惊又生气,可也不好意思这时候去敲门,只好很窘迫地带着拉奇回房间。不过听了一会儿之后,又发现只有若叶一个人的声音……当时想着,难怪她没听到我敲门,当然也就更不好意思去打搅她,就忍着隔壁的动静在床上睡着了。但半夜的时候突然闻到了奇怪的味道,当时我睡得迷迷糊糊的,还以为是拉奇干了坏事,就叫了它一声,拉奇……那时候,那时候有,有什么舔了我的手,我以为是拉奇……”随着叙述,吉野小姐一会儿脸色涨得通红,一会儿又露出害怕的表情,最后她紧紧抓着床单,已经脸色惨白,“因为懒得动弹,想着,明天就让若叶去收拾……”
她再也说不下去,抱着被子发起抖来,护士叹了口气,温和地抱住她开始轻声安慰,而河野则对听完叙述若有所思的青年做了眼神,一起移动到门外的窗边去谈话。
“法医说那时候室友若叶就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了,犯人直接割开了她的喉咙。”河野点起烟抽起来,“并且还干掉了她们俩饲养的那条金毛猎犬,这是他唯一一次对猎物以外的东西下手,却偏偏留下了旁听全程的吉野,我们猜测过可能因为吉野女士是盲人,根本看不到犯人的样子,甚至连对方是否入侵屋子都不知道,但那样的话,杀死金毛猎犬的举动就格外怪异。”
“她身上没有亡灵。”夏油杰皱着眉头说道,“看着也不像在撒谎……你们没问过她是否有听到陌生人的声音吗?之前说过有进行性行为的迹象,但又没有被用药或者灌酒,所以他们都是清醒的,可是没有对象是什么意思?总不可能每个被害人都刚好在被害前正忙着□□?”
河野顿时被烟呛得不行。
“别,别说这么直白啦……”
“为什么要在讨论案情的时候觉得羞耻?又不是在说猎奇口味的A片。”青年难以理解地看着对方。
“我是叫你别在走廊说这么大声……”性格有点保守的刑警先生很是不好意思地说道,“问当然是问过的,不是我,是护士和女警问的!!吉野小姐很努力回忆了,她说确定没听到第三人的呼吸或者脚步,但她也不敢肯定,毕竟……呃,据说当时若叶小姐房间里动静挺大的。”
“确定没有床伴吗?”
“没有,全程都只有室友的声音,鉴证科也能确定那床上只有若叶一个人的痕迹。”
“所以,所谓的性行为,很可能全都是□□吗……”青年嘴角抽搐地说道,“别的不好说,犯人到底是怎么做到刚好在那种时间犯案的?一般人也不会故意把动静泄露出去啊。”
“呃,也有可能是犯人强迫他们?比如他本人没有能力之类的,我们有那样猜过。”河野这样说道。
“……所以每个被害人完全都不反抗这点才是最奇怪的,实在太听话了,有没有可能是捏住了什么弱点?比如用不雅照片勒索之类的?”
“很早就提出了这个可能性,但那样的话无论如何都得和被害人产生联系吧?起码得把照片寄过去,不管是手机短信还是邮箱,可信息组表示一切正常,手机和电脑都没有被删除记录的情况,至于被害人和陌生人的来往,几乎没有,他们生前一周内的行动轨迹都被分析了一遍,没有任何异常,大金额的转账啦,异常的金钱花销啦,全都没有,所有人都过着正常生活,有些还出去开开心心玩了一天,怎么看都不像是被胁迫了的人能有的心理状况。”
然后就在夜晚遭遇了连环杀手。
夏油杰的表情终于严肃了起来,“虽然这个犯人确实非常变态,但我得说,他是契约者的可能性越来越高了。”
河野叹了口气,“只要一天没法锁定对方的梅西耶编号,死亡手法又没有明显像是契约者的痕迹,这个案子就不会被转移给特别行动队,规矩你也是明白的,泷川。”
“吉野女士这里应该暂时问不出什么了,我们先去其他案发现场看看吧。”青年这样说道。
“正等你这句话呢。”
然而,在陆续跑过了三个现场之后,夏油杰越发凝重的面孔给河野带来了不祥的预感。第二天,他们把剩下的现场全部看过一遍后,青年终于在河野的忧虑里开了口。
“什么都没有。”他说道,“一个亡灵都没有留下来,好像他们对自己的死亡没有任何不满,每个人离开前的心情都宁静祥和得能够直接成佛。”
明明有人被残忍的杀害了,但这些本该被强烈的负面情绪占据的房间,每一个都干净得可怕,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和不安,甚至连烦恼的气味都极其稀少。
听到青年的话语,河野第一次感到了脊背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