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眠月残》摆摆 鱼

30、江湖事

　　所谓江湖，就是大江湖泊里有许许多多，各式各样的鱼虾蟹，也有三教九流。惜云不知道江湖是什么，但一路走来不是江湖，武林，便是朝堂。这一切的一切似乎离她很遥远，但她有似乎身在其中。惜云一直坐在这间小屋里，茫然不知所措。不知为何会感到心里空荡荡的，清风夹着寒冷从窗沿丝丝灌入，吹凉了惜云的身体。现在的惜云就如同刚下山时，身无分文，只有那遥远的目的，可又不同于刚下山时的心境，那时充满紧张兴奋甚至是对外界的害怕，可如今却如没有感觉的人偶，只是想哭，却没有泪水，只有满心的苦涩。
　　“客官，这边请。”走廊传来了许多不齐的脚步声，惊醒了惜云。犹如灵猫一般跃出窗户，站在暖阳下的惜云四号感觉不到温暖，不知怎的，双脚不听使唤，不自觉地迈出了不知的方向。停下脚步，出现在眼前的是坐落在客栈角落的马厩，细细寻了一圈。原来他真的厌倦了吗？带走了所有的一切，或者“乌鸦”也不想跟着她，所以才跟着一起离去。看着这熟悉又陌生的地方，茫然再次覆盖了双瞳，就如骤起大雾的湖面，总让人觉得里面有什么，却实际什么也没有。
　　这一天对惜云而言尤其漫长，寻了往日的习惯，轻身上树，斜挂的茂密的树梢，已经很久没有吃饭了，才下山也是如此吧，找不到路，整日餐风露宿，饿了就睡，冷了也睡，可如今却怎么也睡不着，想着热气腾腾的美餐，怀恋温暖柔软的床，还有那让人依靠的宽敞以及逗弄的话语。
　　看着平静的大街小巷，平凡忙碌的人们，嗅着飘来的饭菜香气，惜云突然惊醒，自己这是在干什么，难道这段时间的相处就已经失了自己，难道一个人就活不下来吗！挑挑眉，拍拍自己的脸，清脆的声音，脸颊传来的阵阵麻痛感唤醒惜云。没错，眼下第一件事就是先喂饱自己，不然怎么有力气再谈其他。
　　于是，明晃晃的太阳下，云卷城云城客栈的屋顶上出现了一只身手矫捷的灵猫。
　　惜云寻着香味又回到了云城客栈，灵活地越过屋顶，倒挂在一处走廊的横梁上，闻香而探，不远处有一间从没看过的屋子，看不出屋子有多大，但香味确实是从那屋里传来，屋里很是吵杂，看得出里面有很多人，如猜得没错，那应该就是客栈的厨房，因为有很多小二打扮的人从惜云身下（就是惜云所藏匿的走廊）穿梭来往。
　　热气熏天的厨房里突然窜进一股凉风，却没有引起一个人的注意。
　　惜云猫在厨房的横梁上，看着灶台上的食物，口水如注啊。
　　趁下面的人转身，惜云伸出了爪子。
　　小二一回神的时间，烧鸡不见了，“鸡呢？”
　　“怎么了怎么了？”
　　“烧鸡不见了。”
　　“啊，刚才有股阴风。”
　　“不会吧，大白天的……”
　　众人不由自主地抱住了胳膊，这春夏交接之时，怎么会这么冷呢？

　　而罪魁祸首呢，捧着烧鸡，挂在刚才在那枝树杈上，盯着马厩里的马，贼亮亮的眼睛骨溜骨溜地转着。
　　太阳直沿着自己的轨道走着，不会因事因人而做任何改变。西斜的太阳昭示着时辰，而并不喧哗的云城客栈也不会注意到马厩里少了一匹马，看来马主离开的时候云城客栈会有一场小小的喧哗。
　　日光将一人一马的身影拉得老长，即使是碧空艳阳也挡不住这一人一马的萧索。
　　出了城门，蹬脚上马，不知前路该往何方。慢悠悠的晃着，突然脑海中出现了一个小木屋，简单却让惜云倍感温馨，那个总是嚷嚷着“老夫”的白面男子总让人觉得心安，况且自己也只认得这条路了。两脚用力一夹，架着马儿急速赶路，可谁知马儿受惊，亡命般的狂跑。马背上的惜云犹如狂风中无力挣扎的小草，紧紧拉着缰绳，两条秀气却不失英气的眉毛挤成一堆，苍白的嘴紧紧抿着。
　　这说明破马，把烤鸡都要颠出来了，虽不及“乌鸦”黑亮，也不至于差成这样吧。
　　这马就认准一个方向跑，就在惜云忍无可忍之时，双手用力一拉，马儿长嘶，前踢扬起，愣是把惜云给摔下了马。晕头转向的惜云虽不至于惊魂未定，却也着实没有反应过来，直接从马背上滑下，屁股朝地，四脚朝天。痛还没有传到大脑，马儿根本都没有搭理惜云，径直前行，留下回头吐脸的惜云仰天长啸啊。
　　“不就一破马，你不愿载我，我还不稀罕你呢!走啊，你们都走，我一点都不稀罕。”泪水毫无预兆的滴落，一颗颗玉珠在惜云脸上滚出了一行清明，滴在地上埋入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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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霞温柔的抚摸着一间简单平凡的小屋，不大的院子，不宽敞的房子。
　　一灰布衣男子，脸庞秀气有余，眸中却有掩不住的沧桑。男子细细将平淡的菜肴放上桌，挪出凳子坐下用餐，促不及地一阵带灰的暖风扫进，蒙了菜肴，也呛了男子。
　　“丫头，大鱼大肉吃腻呢？”待看清眼前来人时，不由叹气，这瘟神来了，该把屋里的东西寻个日子拿出去晒晒，去去霉。
　　“我跑了。”没有底气的一句话，男子筷子上那蒙了灰的菜愣在盘上。
　　“怪不得，前几日给我送来这么多好东西，原来是来逮猫来了。”男子喃喃道，机械地嚼着嘴里的菜。
　　“他们已经走了，我现在没有地方呆，来乘着住一宿。”
　　眼前的人有些失落，但男子也不知该说什么。这顿饭有人相伴，却吃的特别不是滋味。
　　玄月藏在乌云背后，夜间唯一的光亮不见，只剩下黑暗与寂静。
　　惜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大饼烙，睁着眼看见的是炎那幽潭眼眸，闭上眼看见的是炎那魅惑人心的绝美容颜。
　　“疯了，疯了。我说惜云你是不是脑子被磕了，犯贱啊。明知道他一开始就是在利用你，欺负你，玩弄你，你还想着他干嘛！不是不是，我惜云想着他是想着怎么反利用，怎么报仇，不然怎么会满心满脑的记挂他，是的，一定是，绝对是。没错，睡觉。”
　　迅速躺下，严严实实盖好被子，闭眼睡觉。
　　可寂静冰凉的夜怎会让人如此安睡。所以，惜云归结于灿灿，是因为灿灿太凉，才让她这么清醒，如此难以入眠。
　　下床，独自靠在窗前，看着屋外院子里那棵自己曾经嬉戏的大树发呆。这棵树和凤凰山的树好像，只是它独自树立在那里，显得孤单了些。想到凤凰山，不知道爷爷怎么样了，真是练功走火入魔或是中毒，自己要怎么才能找齐那三样珍宝救爷爷，要不要先把灿灿带回去，可是爷爷说三样缺一不可啊。自己一点头绪都没有，又不谙世事。现在才知道山里来的自己是多么渺小，如此简单救被人玩弄于鼓掌。不过，炎说来这里就是为了寒珠，难道他已经找到了？不是说寒珠属于无忧宫，又被人偷了吗，到底是怎样的。在想想，隐约听他们说什么坠云崖，明天问问书生老伯吧。反正他已经知道自己的全部底细，赌一赌，他也不向坏人。
　　想明了的惜云，走回床上，看到滕枕旁酣睡的灿灿，伸手柔柔抚过小巧的头，轻声道，“看来以后只有我们相依为命了，只要你愿意跟我一起，我便护你周全，灿灿。”
　　灿灿不知是听懂了还是习惯，蹭了蹭惜云的手指，继续睡着。

　　晨曦初现，院子里熟练刨土的男子身边多了一只“小猫”，不过这只“小猫“并不是在撒娇。
　　“书生老伯，坠云崖在哪？”
　　“你去坠云崖作甚？为了寒珠？”
　　“你………..你真是万事通！”
　　“那你可以不用去了，那里前不久才发生过厮杀，救算有寒珠，也不在了。”
　　“厮杀？是为了寒珠吗？”
　　“你居然不知道？”
　　“我为什么就应该知道？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你自己琢磨去，去厨房里拿个馒头吃吧。从前方的山路一直往上便是了，以你的脚程，一天来回足矣。”

　　望着陡升的山崖，高耸入云。惜云明白了自己确实一天足矣，不过这一天还真得费劲。借着崖壁上稀疏的凸起和甚少了的小树枝，惜云乘风跃起，层层向上。像一只灵活的小猫在一棵树叶稀疏的老树上跳跃嬉戏。
　　登上崖顶，惜云突觉周身寒冷，空气也十分稀薄，让人呼吸困难。可放眼望去，崖顶却长着茂密的草甸，针尖叶子的小树。站在崖边，只感觉，若真从这里摔下去，就真是从云间坠落的了。听说前不久才有厮杀，可这里的死寂根本让人无从想象，只有损毁的植被和奇石看到这片天地曾被人染指破坏过。耳边呼啸着风声，一如鬼魂的啜泣哀嚎，惜云的心里顿时被什么挖空，茫然、无助、孤独争相涌出，眼中滚出玉珠，滑过被风吹得苍白冰冷的脸庞，买入泥土中。

　　夕阳在天际迟迟不肯落下，一灰袍男子依旧如晨曦时一般，刨动着泥草。
　　“比老夫想象中还要快。”
　　“你的头发，怎么……”
　　“对老人家就是这样说话的吗？洗洗用餐吧，饭后到老夫房里，老夫有话要讲。”

　　玉盘高挂，星光皎洁。如此美丽宁静的夜，屋里的人却没有心思细细体味。
　　“老夫想和你做比交易。”
　　惜云挑了挑眉角，继续看着眼前显出老态的男子。
　　“老夫时日不多了，待老夫死后你将老夫埋在院中的大树下，不要立任何碑文。”
　　“时日不多？凭什么要帮你，我不日便会离去。”惜云低下头，掩住一切眼神和表情。
　　“好丫头，短短时日成长不少。老夫告诉江湖事以作交换，什么都不知道的你，能独自立足于江湖吗？更别提什么寒珠和灵芝了。”
　　“好。”一张平静的脸，少了往日的灵动，却依旧清澈。
　　“你玉佩上的赤珠，又名芒星石。这石本是一颗暖玉，是百年前天衣门用珍贵药材精心淬炼，旨在驱毒凝神，算是药石奇葩。可不知是原来暖玉中就有这六芒星的图样还是后来有人特意为之，世间有了一个传说，此石能解百毒且藏着武功秘籍和富可敌国的宝藏，得芒星是者得天下之说也由此而来。”
　　“那就是说者并不是真的。”
　　“可人们就是相信这无稽之谈，也不知一切是巧合还是早已被然设计。谣言没多久，天衣门就因造反罪被朝廷所灭。不过天衣门人并未死绝，天衣后人创立了两个门派：天心和无衣。天心以拯救苍生为己任，而无衣主要研制毒药和解读。不过至天衣门被灭后，芒星石便下落不明。直至六十年前，有人相传出现在逍遥谷。但武林人只知有个逍遥谷，却不知逍遥谷在何处，里面有些什么人，那是一个充满神秘的地方，武林中人既惧又恨。惧怕是因为江湖中只要有人自称是逍遥谷之人，不久变会死于非命且死状十分恐怖；恨是因为逍遥谷是皇族鹰犬，代代皇帝都是逍遥谷出来了，所以逍遥谷是朝廷对武林的掣肘。但在三十年前，逍遥谷内部发生了巨变，芒星石也失踪了。有人猜是朝廷下的手，说是朝廷不再需要逍遥谷；也有人说江湖中人所为，因为不愿再受制于朝廷。不过真相没人知道。”
　　“那你肯定这颗珠子就是芒星石？怎么会，难道你看到了不想要？”惜云将缀着芒星石的玉佩递了出来。
　　“老夫已经说了，它能驱毒凝神却不能起死回生，况且老夫已是将死之人，留着也没用。不过老夫可以抹去上面芒星形状。”男子伸手将玉佩哪了过来。“至于无忧宫的寒珠，也是驱毒疗伤的功效，但寒珠里隐含着寒毒，一般人用此物疗伤驱毒只会伤上加伤，甚至中寒毒而亡。但若是走火入魔，血气暴涨乱窜之人，则可以用寒珠制住，甚至打通血脉开始更高一层的修为。不过无忧宫的女人并不简单，虽有谣言寒珠在坠云崖，可要弄清楚一切还要从起点开始。不仅要小心无忧宫，还要小心同一翠峰山上的无圣山庄，不过自从无圣山庄易主后，两门的关系大不如前。但听说无圣山庄的新任庄主觉不简单。”
　　“惜云，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那翠峰山上可有什么尊主？”
　　“翠峰山上只有东面的无圣山庄和北面的无忧宫，并无其他势力。无忧宫历代全是女子，不过这些女人不管是武功还是脑子都不逊色，不然怎会没有没落。惜云到了无忧宫要千万小心，她们还擅长使用寒毒，你身上还有残留的毒素，上次受伤也有寒气入体，应该是被无忧宫所伤。”
　　“恩，在客栈遇到了无忧宫的人。”
　　“起了争执？”
　　“没有，就是不小心撞了一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出手打我。”
　　“下次可要小心，你体内寒毒未清，不能再被寒气所伤。你是不能徒手碰寒珠，否则性命难保，老夫给你做个棉囊专门装寒珠。还有就是那只蝰蛇……”男子疑惑的望向惜云，看着惜云不自觉的挡住手腕，严肃地道，“不能让它一直缠在你身上，这样会阻止血脉运行，受早晚会费的，我给你做个竹楼用来安置它。不过，蝰蛇一向喜欢独居，性情凶残，早日让它回去属于自己的地方吧。”
　　“可是灿灿很可爱，你看，”惜云撩起袖口，露出手腕上的灿灿，一条金黄色的小蛇，立刻立起身子，毫不掩饰的嗜血的眼珠直直盯着眼前的男子，尾端微微上翘，向一支准备随时离弦的箭。
　　“看来留着它也许在危险关头还能救你一命，放下吧，老夫可不想立刻丧命。”
　　“看来灿灿不喜欢陌生人，每次见陌生人它不是躲起来，就是很紧张。”
　　“哦，听你这话，它见那些人了？”
　　“没有，除了我，其他人都是陌生人。”
　　“哎，你这丫头，独自在外要学会藏拙，外面可是人心险恶，不比山里单纯，不要事事告知他人，凡事给自己留个底，别奢望在受过伤后才懂得，有些伤是会要命的。”
　　“我知道，受伤的感觉真不好受，我知道要保护自己。”
　　看着掩不去落寞的惜云，男子想起了遥远的曾经。“至于圣血灵芝，现在在皇宫，由历代皇帝收藏，不过也并不是非要圣血灵芝不可，有可以代替的灵药，那就是龙都柳将军府里的万年参王，虽效力不及灵芝，但已足以。毕竟将军府比皇宫好脱身。”
　　抬眼看见月兔伴星，时辰也不早了，“丫头，睡吧。该说的都已经说的差不多了。这几日就好好准准备老夫的后事吧。”
　　“哼，你都教我不要轻易的相信人，你怎么知道我会遵守诺言给你收尸。”
　　“丫头，想反悔！”
　　“爷爷说了，云儿是小女子不是大丈夫，所以凡事可以先答应，再
　　伺机反扑。所以要走了。”
　　“不要玉了？”男子拿起手中的玉晃着。
　　月兔躲进云层，偷一小眠，可皎洁的星光却将大地洗得清亮。灵猫跃起，伸出利爪去夺男子手中的白玉，男子轻一转身，猫爪只勾起了男子一缕略微花白的头发。空中翻转回身，逼近男子，就在爪子可触之际，腰间一袭酥麻让整个人软瘫了下来。
　　“丫头，才告诉你要藏拙，就当老夫今日给你上了一课，明早老夫再给你讲个故事吧。”
　　留下狼狈趴在地上的惜云，男子潇洒离去，留下一抹单薄的背影，留下一地灰头土脸，也留下了灰头土脸中的郁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