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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 3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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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
沈彧用抹布草草擦干净手上的水,随后叮嘱小一不要乱跑,便率先走到她前面,“我想起正好要去附近找点干树枝当柴火,便一起吧。”
两人一起到了河边,沈彧寻了个大树背对着河水靠在树干上,百无聊赖的捡了根树枝如游龙般挥舞起来。
即便隔了些距离,但河水晃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仍然格外明显。他闭上眼努力摒弃掉外界的声音,手上的动作愈发凌厉,每一次舞动都带着划破空气的声响。
陆沅并没有将所有衣物都脱干净,因此毫无负担的下河洗澡了。洗完之后在河边生火烤干里衣里裤才把干净衣裳穿好,脏衣服也顺手洗干净了。
她拿着湿衣裳回去,沈彧见状默不作声跟着。
“你不是来找柴火的吗?”
“突然想起来家里还有,你看这个。”沈彧说着将手里笔直的树枝递过去,不动声色转移话题,“捡了个趁手的木枝收拾你儿子。”
陆沅看了眼,道:“他不是也叫你爹?”
她随口一句,沈彧却莫名将这两个身份联系起来,不自觉的红了耳朵。
“咳。”沈彧握拳抵在嘴边咳了声,“能不能告诉我这地方的出口在哪里?”
今夜无云,月亮悬在空荡荡的天空照亮回家的路,两道影子本是一前一后,在片刻后又渐渐并排在一起。
“出口在河道下游的湖底。”
既然他已经恢复了记忆,她也没有继续隐瞒的必要,她转头看过去,沈彧一身简洁的黑色粗布衣裳也能穿出几分贵气来。
“三皇子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沈彧避开她的目光,落在她肩头的那一缕湿发,“在这里没有什么三皇子,我也并没有要离开。”
那缕发随着动作移动,又因为夜晚的凉风轻轻飞舞,随后被一只素白的手抓住放入了背后的那一片黑色中。
“沈墨的暗卫跌落山崖意味着他们曾经发生过战斗,或许沈墨还受了重伤。”他想起那个眼神阴冷脸上却带着虚伪笑意的人,大概能猜到沈墨一行人发生的事应该是他要承受的。
“他武功比我好,如果是我大概已经死了。”
陆沅将湿漉漉的包裹换了只手,两人走着便不自觉的靠近了,“你怎么知道四皇子还活着?”
“因为佛主莲心,他确实有窥得天机的真本领。我们与他相识多年,他为我们二人点了两盏命灯,人死即灯灭。不管是谁死了,他都会以己身做引卜卦算出我们的位置。”
沈彧的目光有些悠远,“莲心这么久没有来找我,就说明沈墨还活着。”
世间真的有这么厉害的人吗?还能为其点燃命灯。
或许是沉默太盛,985便开口了,“沅姐可别怀疑,这不是仙侠世界。莲心的设定就是一个十分有灵性的佛门中人,他能窥探天机也是因为他从小的努力和天赋,命灯用他的寿命作为引子乃佛门禁术。”
“天机知道的多了,这世间留不得他的,这是规则。就像有些天才的另一面是疯子一样。”
985的声音空灵的飘在上空。
树叶晃晃悠悠伴随着二人归家,因为月光明亮,小屋并没有点灯。
一阵风过,小一在睡梦中紧紧抱住自己的双臂。
沈彧站在门口伸出脚踢他,“醒醒。”
小一被惊醒,在发现是他们之后,抱着沈彧的腿大哭,“爹,娘!我以为你们不要我了,我以为你们偷偷丢下我去外面过好日子了!”
“你跟他说什么了?”陆沅打开包袱将湿衣服晾在门口的竹竿上,听着震天动地的哭声只觉得脑子都要炸了。
“行了,别哭了。”沈彧用了点力气甩开他,脸色十分不好。
当初就不该救他回来。
陆沅晾了衣裳侧身进屋,从房间取了床被子放桌上,“赶紧睡吧。”
“娘,我要听你唱歌才睡得着~”
“够了。”沈彧推着他进屋,将被子扔给他便不管了,自己则将桌子上的竹筒杯子挪走,拼成一个窄床。
失忆之后的小一明显只有几岁孩子的智商,也没有看脸色的技能,如今抱着被子眼巴巴等着,“爹,这是给我做的小床吗?”
沈彧不搭理他,将床铺好自顾自躺下闭上双眼。窗外的月光从窗户溜进来爬上他的面庞,像一块洁白的玉。
“爹,那阿宁要睡在哪里?”
“爹,你睡着了吗?”
“你和娘吵架了吗?为什么不进去和娘睡觉?”
“你们,你们…”他的语气卑微而哽咽,“你们不要吵架好不好,阿宁想要让我们一家三口永远在一起。”
小一六岁时被捡回来作为暗卫培养,即便排行为一,但年纪却是暗卫中最小的,如今也才十七岁。
此刻他委屈至极,也没能让躺在床上的人睁开眼看他。
沈彧翻了个身背对他,冷哼道:“你不睡就滚出去。”
在原地站了一盏茶的时间,天地万籁俱寂,只有外头的虫鸣不停。他的脚有些麻了,便扁着嘴抱着被子躺到了一个角落。
好在被子够大他还能卷住自己,一半垫在地上一半盖在身上。
在月光的抚摸下,又安然度过一夜。
鸟儿早早在树枝停落,叽叽喳喳说些什么,秋日的早晨有些冷,沈彧生了火煮了锅野菜汤,手中握着一个木头雕刻,神色认真。
小一迷迷糊糊醒过来,连忙穿好外衫风风火火跑出去,“爹!娘!阿宁饿啦!”
沈彧揉着眉心瞥他一眼,随后看了看逐渐升起的太阳,“去看看你娘醒了没有,只准敲门不要进去。”
“哦。”小一蹦蹦跳跳跑到房门口拍打着,“娘,阿宁饿啦,快起床吃饭饭!太阳都好大一个了呀!”
他叫了好一会儿,打算泄气时沈彧过来了。
“爹…娘为什么不理我?”
“因为她不喜欢你。”
“不要!”说着他连忙继续拍门,“娘不要只喜欢爹,也要喜欢阿宁好不好?”
旁边的沈彧红着耳朵,嘴角微微上扬,他拉开小一敲了敲门,开口道:“你在房间吗?”
等了几息没有人回答,他皱眉轻轻推开房门,只见被子里小小的一团,只有个毛绒绒的头顶露在外面。
他阻止了小一进屋,自己快步进入房间。
“你怎么了?”沈彧掀开被子,一张苍白没有血色的脸。
陆沅皱着眉蜷缩在一起,仿佛承受了极大的痛苦。
他的心在这一刻变得有点奇怪,但他来不及深究,只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陆沅,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在贴近的声线里,陆沅勉强睁开眼,熟悉的面庞离她很近,还来不及思索便开口道:“沈彧,疼。”
如此脆弱亲昵的语气,让他的心脏突然空了一拍。
“哪里疼。”青年垂下头声音温柔,手不自觉放上了她的额头试探。
他靠近,发现空气里萦绕着淡淡的血腥味,转念间突然明白过来这是发生了什么。
那日茶楼,他尚且不明白月事是什么,回去之后回忆起陆沅难以忍受的痛苦表情便寻了个大夫询问,这才知道缘由。
“肚子,好疼啊…妈妈。”陆沅闭着双眼,一滴泪从眼角滑落。
沈彧轻轻拍着被子,让她的情绪安稳了些。
他帮她盖好被子一转头,小一无措的站着,“爹,娘怎么了?她…会死吗?”
“不要胡说。”沈彧将他推出去关上房门,“外面锅里有吃的,你就在家里守着哪里都不要去,若是有人来一定要保护好你娘。”
“是!”小一站的笔直,如同一个士兵一样守在门口。
沈彧看了眼房间,便取了东西出门去了。
太阳高悬空中时,陆沅的意识才逐渐转醒,985语气担忧,“沅姐您没事吧?吓死我了,您当时全身颤抖,脸上都是冷汗,还好我趁你还清醒的时候给你塞了颗药。”
“嗯。”她现在虽然还是痛,但勉强能忍受,不会有那种痛不欲生之感了。
“对了,早上沈彧进来过,他对你可温柔了。”
陆沅起身拿了被子下藏着的卫生棉去厕所,这是985送来的,有些东西可以作为故事体验,但这种事陆沅没打算让自己受苦。
她换了之后身体爽利许多,小一乖乖坐在凳子上看她出去又进来,“娘,你生病了吗?”
“嗯,他呢?”
“你是在问爹吗?他出门去了,我也不知道。”他摇摇头,脸上皆是担忧的神色,“我能为娘做什么呢?”
陆沅叹了口气,看着他天真的眼神只觉得麻烦,“什么都不用,我过几日就好了。”
“娘,锅里有爹做的饭,有点不好吃,你能给我做好吃的吗?”
“这小子要吃了您做的怕是这辈子都不想吃饭。”985看着他傻傻的样子,不由得发出嘲笑。
“我不会做饭。”陆沅身体不适便没有胃口,只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屋檐下晒太晚。
椅子做的大,她便整个人蜷缩在里面,用一条黑色的布遮挡眼睛,在温暖的环境中又陷入沉睡。
梦中有一片花园,她在园中起舞,又练了最近学的不错的泰拳,长廊上的父母笑着鼓掌,似乎在唤她的名字。
一切都太美好,而花香就在鼻尖,她微微一动想要留住,被咯咯的笑声惊醒。
远处传来青年的声音,语气中还带着斥责,“不要打扰她。”
她缓缓睁眼扯下布条,适应了好一会才睁开眼看清面前的场景。小一蹲在她身边,一大束花举在她眼前,“娘,送给你!有漂亮的花花心情好好,病就快快走!”
陆沅笑着接过来,欣赏着五颜六色的花朵。
似乎极少见她露出这么温柔的笑,小一看呆了,不由得喃喃道:“娘,你是世界上最美的人…”
“过去吃烤地瓜。”沈彧站在他身后冷着脸踹了他屁股一脚,力道不重,但让发愣的小一立马清醒过来。
小一还是小孩子心性,当即跳起来跑走了。
“呜呼!烤地瓜!我爱烤地瓜!”
陆沅收敛了笑意,看着他手里冒着热气的黑色汤汁不明所以。
“怎么,看见我了就不开心。”沈彧皱眉扫过她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更加苍白的脸,语气淡淡,“把药喝了。”
“什么药?”
沈彧的眼神闪躲,犹豫着开口,“你不是,月事来了不舒服吗…这是当归、白芍、丹参一些药材熬的,养血止痛。”
他将药递给她,碗壁温热,一点也不烫手。随后他转过身,又轻声开口,“那个,我还买了那个…”
“什么?”陆沅闻了闻,药材味道带点涩意。
沈彧背对着她,语气尽量保持平静,“就,女子那几日用的,应该是叫月事带吧?”
“你出去了。”陆沅的手指摩挲着粗糙的碗壁,目光飘向不远处吃烤地瓜的小一,心里才觉得有了一点安全感。
这时她才发现家中似乎添置了许多用品,手里的碗便是。
她正想着,沈彧已经转了过来,若不是他红了的耳朵,刚刚那个不好意思开口的人似乎并不存在一般。
他语气看似平静了,“嗯,出去了。”随后顿了一下,继续道:“这药不烫,趁热喝。”
陆沅点头,嗓音温软,“好。”
或许是做了个美梦,让她还未从美好的情绪脱身,又或许是身体不适让她忘记竖起坚硬的盔甲。
就像现在这样隐晦着羞涩的沈彧都让她心软了许多。
她微微笑着,像只傲娇高贵的猫窝在椅子里,双手捧着一碗药,回答时语气软软的。
沈彧的心仿佛在这一刻被什么击中了,他的目光被吸引着,而自己也甘愿沉迷在秋日的阳光里。
一瞬间,他终于意识到了一些什么。
他似乎将心开了一扇小小的门,放陆沅一步步踏入。
这次他的心,从悬崖绝处逢生。
——
当天夜里,沈彧和陆沅被脚步声惊醒。陆沅出来与他对视一眼,便有默契的开始行动。
陆沅挺直腰板正常打开屋门查看,门口的沈彧警惕着门外的动静准备随时出手。
那脚步更近了,树林里的光也随之更近。
那是一盏微弱的烛火,在逼近中让他们看清了那人的脸。
来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慈祥的笑着,身上还挂着鱼篓,“没想到这里还有人进来,不知这位小姑娘是哪里人,怎么进来的?”
这周围只有他一人的气息,沈彧便也从门后出现,打量着对方。
“不知老先生为何出现在这里?”
老人一笑,垂下眼皮遮住了眼底的防备,“我住在这后山上多年了,今夜想来为孙女捕条鱼吃。”
“二位是才来没多久吧?我瞧着之前这地方还是一片空地没有人居住。”
陆沅看他的篓子潮湿,似乎真如他所说,“老先生不知深夜来此有何事?”
他抬手作揖,道:“扰了两位好眠是在抱歉,我只是许久没有在这里瞧见外人,便来看看这里住了谁。”
老人笑着,目光温和。
“秋夜寒深露重,不知能否讨杯热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