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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徐仁宇的委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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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国的股市下午2点就收盘了,员工却必须工作到5点,期间各种开会、培训、做表、电话回访,业务繁忙的时候更是要到晚上9点之后才能走,公司真是势必要把一个人力用到死......陆东植已经不是第一次想离职不干了,每天都在离职边缘徘徊,那只脚就是迈不出去。
5点10分,还没走出大韩证券本部大楼,他就看到大厅外面那个“熟悉的陌生人”,立马扭头冲回了闸门。我要加班!请让我加班加到天荒地老!我不要加班费,甚至愿意倒贴钱!
作为一个跨国集团的副会长,卓秀浩愿意什么时候下班,就什么时候下班,他是5点前骑车来的大韩证券——当然,总是在距离目的地最后一公里提前放他下车的司机正在一旁的地上停车场随时待命。
他刚到的时候,还是挺直了背,两手扶着自行车把手的,在往大楼出入口看了几分钟,没发现要等的人之后就慢慢驼了背,又过了一会儿,手臂和上半身往前一趴,把下巴架在了龙头上,只剩一双眼还朝着大门的方向,没有挪开。
徐仁宇背着双手从旋转门一走出来,就看到了自己的表弟。
戴着白色头盔挂在自行车上的......一滩猫。
“呵呵。”徐仁宇抬起一只手挡住自己的嘴。他六岁前在卓家别墅的各个地方把表弟翻出来过——幼儿的头伸进比人还高的大花瓶里手脚却在外面垂着、挂在住家保姆晾衣服的杆子上身体打了个对折、一只脚高高卡在长椅缝隙里身体却趴在泳池边……浴缸和衣帽间都算常规的,表弟以任何姿势、在任何地点都能睡着。
当然,醒来之后是难受得想死的,要人给他按肩膀、揉肚皮,力气还不能太大。
今天应该不是来找自己的,要不然早就上楼了。徐仁宇走过去,弯腰与卓秀浩对视:“找陆东植?”
“你都知道了啊?那是不是要教训我?”卓秀浩还是不动,表情也没变化。
“我教训你干什么。我什么时候教训过你。”徐仁宇直起腰,从西装内袋掏出手机,给资产管理部三组组长孔灿锡打了个电话,确认陆东植就在20层,便让孔灿锡通知全组今天可以按时下班,不要做无效加班,然后在那边的千恩万谢中挂断了电话。
“满意了么?”他问。
“满意。”卓秀浩笑着坐直身体。
“他很快就会下来。”徐仁宇转过身去,挡住卓秀浩。
卓秀浩从后面揪住他的西装下摆,调整他的站位,力求让自己藏得更严实。
他往哪边拽,徐仁宇就往哪边走。
陆东植第二次下楼,只看见了西装笔挺的徐仁宇。虽然徐仁宇背后有辆自行车,但是有钱人的怪癖他不想探究,便直接从旋转门走了出来。
经过徐仁宇身前的时候,他硬着头皮给这位除了发型之外,长相和“秀浩”几乎一模一样的本部长点了头鞠了躬。
早在徐本部长下到20层来资产管理部巡视的第一天,他就已经因为对方的长相问题闹过一次笑话了。即使被对方升职成代理,之后也都是能避则避。
徐仁宇端着他那礼贤下士的笑容问:“东植xi,复工以后还习惯吗?”
“习惯习惯,多谢本部长关心。”陆东植尴尬地笑着点点头,浅褐色卷毛随之一颠一颠,两只手把斜挎包的肩带捏得更紧了。
等卓秀浩的头盔和小脸从徐仁宇腰后平伸出来,他脸上的尬笑都没维持住,一下子愣住了。
对此早有预料的徐仁宇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东植xi,我还没有为你介绍过,这位是正真集团副会长,我的表弟,也是绑架囚禁你的赵贤宇的雇主。啊,当然,他与你的案子无关。但即使如此,他也深感歉疚,所以特地跟我提出请求,我才升你做了代理。我知道一个代理根本无法弥补你受到的精神伤害,但是这是他的一片心意。我希望你能理解。”
陆东植口中说着“理解,理解”,其实脑子里一片空白,完全不知所云。卓秀浩看他这副样子看得非常着迷,脖子伸得跟天鹅一样长,都没有趁机替自己说什么好话。
他在告辞之后,与往常一样去公交车站等车,车一来,也没看是哪一路,就被周围的人簇拥着上了车,挤在车门处。
等他回过神来,车都开了。
这不是回出租屋的路线,但他居然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今天不想回住处。
公交车在拐弯的时候开得比较急,他和一群人都没站稳,朝车门一侧倾斜,整个人“啪”的一声在车门玻璃上变成一张饼。
这个时候,他才看到了他以为已经摆脱的人,卓秀浩。
卓秀浩在非机动车道上骑着自行车,不看路,看他。
当看到他贴在玻璃上鼻歪眼斜的样子时,露齿一笑,放开把手,掏出手机,将他的糗样拍了下来。
一拍好几张。
这个人很难摆脱的,还热爱拍摄。陆东植一直在想应该怎么办,他知道即使坐到终点站,卓秀浩也还是会继续跟的,因此,绝对不能回出租屋,也绝对不能回家里的烤肉店!
公交车到了站点开始固定报站:“众友大澡堂到了。”
澡堂子!对啊!卓秀浩这种财阀,怎么可能去澡堂?而且澡堂某些区域不让带手机!陆东植贴着玻璃呵呵笑了,在玻璃门上呼出一片片白气,又被卓秀浩随手拍下。
众友大澡堂,附带汤池、汗蒸房、影音娱乐和按摩服务,是附近最大的澡堂,所以一到站,呼啦啦下来一堆人。
陆东植也是下了车才看到跟着自己的人不止卓秀浩一个,还有开着车的徐本部长。双倍的麻烦!他着急忙慌地跑进了大澡堂大门。
“哥你跟过来干什么?大庭广众之下,我不会对他怎么样的。”卓秀浩在路边停好自行车,取下头盔。
“我不怕你对他做什么,也不会阻止。”我只是以防万一,好来替你善后。徐仁宇将车开进了地面停车场。正真集团的司机紧随其后也跟着一起去停车。
徐仁宇不是没有过心理挣扎。
这可是大澡堂。里面全是人,人挤人,人的身体也不尽是健康和美丽的。还有池子里面的水......一想到这里就快要窒息。但是秀浩肯定是要进去的,那他就不能不去。
“你有洁癖,就不要进去了。我保证乖乖的。”卓秀浩朝他立起三根手指。
“走吧,”徐仁宇停好了车,招呼他,“以为我看不见你在背后打叉的那只手吗?”
......
交钱、领号、存放个人物品、淋浴,表兄弟两个围着下身一起走进了男宾的泡澡区。
泡澡区有好几个大池子,池底咕咕冒泡,有按摩功能。徐仁宇是倾向于选择人少、私密性好一些的冰洞,但卓秀浩直奔陆东植所在的中温池,他也只能强忍着跟上去。
他们从阶梯下水的时候,陆东植本来正背靠池壁,头往后仰,拿毛巾盖着脸小憩的,谁知道正好听见旁边的大叔嘟囔了一句“双胞胎吗”。
双胞胎。
不是吧?
陆东植抱着侥幸心理抬起头。
毛巾随着他的动作从脸上掉进了水池里,他没顾上捡。
冲了澡,表兄弟两个的头发都变成顺直的短发了,可不是“双胞胎”吗!
“双胞胎”“正好”在他对面坐下了。
陆东植欲哭无泪,招呼还是要打的:“本部长nim,副、副会长nim,你们也来泡澡啊?哈哈,哈哈,哈哈......”
徐仁宇矜持地点了点头。卓秀浩一个劲儿想往陆东植那里凑,被他掐住后腰软肉,想跑,怕痛,只能不动。
陆东植旁边的大叔在听到本部长和副会长的时候就开始不自在了,无视陆东植几近祈求的目光,扭动着肥硕的身躯,往更远的地方挪走。
一边挪还一边低声感叹:“这么年轻就是本部长副会长了,后生可畏。”
体积大,搅得水声哗哗。
你不要走啊!你走了我怎么办!陆东植的手从水里伸出来,又被徐仁宇似笑非笑的模样逼得放回了自己的膝盖,坐得跟小学生一样规矩。
三个人无言对坐着泡了大概十分钟。
被卓秀浩看得满头卷发几乎要像产生了静电一样根根直立,陆东植实在是受不了了,撑着池壁站起:“本部长nim,副会长nim,我泡好了,就先告辞了哈。你们慢慢享受。”
他跨出中温池,光着脚“啪嗒啪嗒”跑到男汤门口,掀开布帘子前还回头看了一眼表兄弟,发现他们没动,才一脸庆幸地弯腰出去了。
他今晚是绝对不会出大澡堂的!因为那对精英表兄弟不可能住这里!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失去笑容之前,他正窝在影视区下陷的四边形懒人沙发堆里,抱着半个西瓜看电影。
徐仁宇和卓秀浩一人手拿一杯柠檬汁,长腿一伸,又出现在了他面前。
三个大男人在里面,腿都伸不直,陆东植只能把自己的腿曲起来,方便两兄弟伸展——即使是这种让人万分不自在的场面,陆东植也不得不惊叹,他们有两双好腿,又长又直,又白又嫩,肌肉线条匀称,无需增减。
然后,自今天见面以来,卓秀浩对陆东植说了第一句话。他指着陆东植头顶用毛巾叠的绵羊帽问:“这个怎么弄的?我想要。”
徐仁宇还没等陆东植拒绝,就抢先出声:“不要,丑。”
哪里丑了!一边一个毛巾坨坨,多可爱啊!只要进澡堂的,哪个不喜欢?陆东植突然生出了逆反心理,对卓秀浩说:“这个叫绵羊帽,副会长nim,你要是喜欢,我给你叠一个。”不是说绑架和囚禁与你无关吗?我等屁民,只能咬牙当真了。只要命还在,什么都好。再说,我这也不算拍马屁......吧?
他接过卓秀浩的毛巾,折成三等分,一边盖住另一边,然后像挽袖口一样把两头向外依次按圆形折叠,把毛巾往卓秀浩头上一套,完事儿。
其实......挺可爱的。徐仁宇拿手机给摇头晃脑、眼睛向上翻想看头顶的帽子的表弟拍了一张照片。他学东西很快,放下手机还自己叠了一个戴在头上。
他决定把这张照片印出来。因为幼年时期大人们拍摄的所有徐仁宇抱着卓秀浩的合照,没有一张里的小卓秀浩的眼睛是睁着的——那时候徐仁宇身上软肉多,靠着很舒服,一舒服就想睡。
他正在欣赏表弟的滑稽表情,手机页面上方却突然连连弹出消息,让他看了之后愉悦之情骤减。
宋宇龙,正在某娱乐公司挑选新的练习生!
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徐仁宇上下牙咬得死紧,但脸上分毫不露。
这会儿倒是不嫌弃了。陆东植借着低头挖西瓜的动作暗地里翻了个白眼。
又是一声“咔嚓”和闪光灯的照射。卓秀浩拿着自己的手机对抬起头的陆东植笑得既可爱又无辜。
陆东植只能当无事发生,把眼睛放到大屏幕上。
现在正在播放《电锯惊魂》第一部的结尾,被主角们认定早已死亡的幕后黑手从洒满血迹的地面上爬起的时候,即使不是第一次看,陆东植也依然为这个剧情设置感到惊艳。
“咔嚓。”卓秀浩拍下了他张着嘴的侧面照。傻乎乎的。
陆东植手上那半个西瓜,才挖了几口,他就那么抱着,问卓秀浩:“副会长nim,请问您什么时候回家啊?时间已经不早了。”
卓秀浩说:“你什么时候回家呢?”
“我吃完这个西瓜就回家。”
“那我等你吃完这个西瓜要回家了我就回家。”
禁止套娃!陆东植狠狠挖了一大勺西瓜塞进嘴里,“卡兹卡兹......”的嚼,气得籽儿都不吐了。
然而他鼓着腮帮子的这一幕也只有被拍下来的份儿。
吃完西瓜就回家当然是谎言。陆东植吃完了西瓜扔掉瓜皮就去了玉石屋。
这间玉石屋有三个“玉石床”,地面分别铺满了白色、绿色、黄色的不规则玉石,热气哄哄。他选了个白色的,坐上去,背一躺,腿一伸,就闭上了眼睛。
卓秀浩紧跟着他,选了绿色的,侧着身体,头枕着胳膊,盯着他看。
剩下的黄色玉石只能是徐仁宇的了,他谁都不看,闭着眼听动静,免得表弟等会儿又跟着陆东植跑了。
玉石汗蒸房最多蒸个一小时,久了不好。陆东植被盯了半个小时,想着该换地方了,他问:“副会长nim,我困了,要去外面的席子上睡觉了。”
无人应答。
“副会长nim?”
徐仁宇猛地睁开双眼,坐了起来,把表弟扳过来一看,已经睡着了。
“嘘。”他制止了陆东植的呼喊,“跟我一起把他抬到外面去睡。注意不能吵醒他,否则你也别想睡了。”
陆东植沉默着点点头。
两个人一个从腋下穿过抬上身,一个抬两腿,把人运出玉石房,找了个没人的席子把他放好。
徐仁宇取下卓秀浩的绵羊帽,给他垫好枕头,对陆东植说:“你今天这地方选得好,他已经很久没睡好了。”老想着24小时紧迫盯人观察变化,神经兴奋到即使上了床也很难入睡。
“是,是吗?哈哈,哈哈哈......”这算夸奖?陆东植只能尬笑。
“陆东植,我今天下班的时候跟你说的话,是假话。”徐仁宇左右看看,即使几米内没有其他人,也把声音压得很低,“他喜欢观察别人,这是委婉的说法。”他正视陆东植,“他就是囚禁你的主使人。我相信你也是知情的。”
陆东植喉结上下滚动,说不出话来。
“我为什么现在肯跟你说实话,是因为我意识到一个问题,”徐仁宇目光恳切,凝视着他,像一张网将他套牢,“他现在只是喜欢囚禁和观察,以后呢?”
“我不能让一个本来没有威胁的人变成威胁。”
“你要帮我。”
......
“你要帮我。”
几天前的那个晚上,在北汉山XX洞别墅区,卓秀浩的酒窖囚室里,止住大笑的金光日对陆东植说过同样的话。
也就是在那天,陆东植从金光日口中得知绑架和囚禁自己的主使者就是卓秀浩,那个他以为的年纪很小的,看起来很无害的,懒虫。
其实有些事一旦经人点破,就像拨云见日,明朗非常。秀浩身上的不和谐之处也就如同和尚头顶的虱子一般明显。陆东植不笨。
几乎是立刻,他就信了金光日的话,跟金光日一起盖着被子密谋如何逃脱了。
只是警方和国情院的动作太快,他们的计划根本没来得及实施。
而现在,卓秀浩的表哥,自己公司的本部长徐仁宇,说,你要帮我。
陆东植只沉默了几秒钟,就说:“本部长,我帮不了你。我只是个普通人。”
“你怎么普通了?你不普通!普通人能在大韩证券基层熬上6年?”徐仁宇把手放上陆东植的肩膀,明显感到他在自己手下幅度很大地颤抖了一下,“我看上的就是你的韧性。”
“你不是秀浩观察的第一个人,那些人去了哪里,我认为你不会想知道的。秀浩不杀人,因为他懒,但是囚禁人不费力,他很热衷。你是所有人里坚持得最久的,没有求饶,没有精神失常,没有丧失活下去的希望。”徐仁宇总结,“在秀浩这里,你很特别。”
这种特别,谁稀罕谁要去。我还没活够呢。陆东植腹诽。
见他不说话,徐仁宇开始加码:“你想要什么?只要你肯替我看顾他,什么我都可以满足你。”
看顾?怎么个看顾法?卓秀浩又不是正常人!陆东植仍然不说话。
“东植xi,我会让你看到我的诚意。”徐仁宇眼眸沉沉。与其让宋宇龙的人接近表弟,不如自己安排。
陆东植抖开他的手,索性转过身去,席地而睡,把绵羊帽两边的坨坨拉下来,盖住了自己的耳朵。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