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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   林虞颤抖着双手抓起身旁的小铲子挡在身前,结结巴巴道:“我是则阳候给你娶的夫人,咱们是夫妻,需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你、你可不能害我。”

      她今日精心打扮过,眉目如画,皎若秋月,瑟瑟发抖的样子比平时多了几分惹人怜爱的风情。这个模样,当他的妻子,倒也能凑合。

      陆悯挑眉乜了林虞一眼,他眉目妖冶丛生,竟比女子还要美上几分。

      他抬起小臂,开口说道:“扶我起来!”大约是因为许久未说话,他的声音低沉而嘶哑,带着泠泠的寒意。

      林虞汗毛直立,连大气都不敢出了,她杵在原地纹丝不动,只怔怔的看着陆悯。他容貌卓然,睫毛浓密纤长,就连手背上的青色血管都清晰可见,停放了十几天的尸体,应该不是这样的罢!

      他死而复生了?

      林虞想的出神,只听陆悯又道:“扶我起来!”他声音不大,音调也很温柔,却让林虞不寒而栗,毛骨悚然。

      她咬咬牙,哆嗦着双腿向陆悯走去,无论他是人还是鬼,若是真的想要她的命,她又如何能逃脱?

      她在棺椁旁站定,伸出双手扶住陆悯的小臂,他的小臂遒劲结实,灼热的体温透过衣料传到她的手上,林虞紧绷的神经骤然放松,轻轻疏了一口气,他还有体温,是活人无疑。

      传闻陆悯中的是滇川之地的剧毒钩吻,钩吻是百毒之首,见血封喉,中了此毒的人,没有一个能生还,陆悯怎么就死而复生了?林虞心中疑窦丛生,但此时不是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她压下心中的疑问,专心扶着陆悯。

      陆悯没死,林虞本应该高兴的,但一想到陆悯的性情与行事作风,她随即又陷入另一种恐慌。

      陆悯抬腿迈出棺椁,双脚一沾地,就将手臂环在林虞肩头,像是没骨头一般,软软的倚着她。

      他身量很高,即使身材瘦削,也颇有重量。压的林虞连腰都快直不起来,她咬咬牙,挺直腰板,竭力支撑着他。

      陆悯伸出纤长的手指,在林虞肩头捏了捏,灼热的感觉从肩头蔓延开来,林虞吓得哆嗦一下,不由自主想起他杀人的传言。

      传说陆悯以杀人为乐,最喜剥人皮,削人骨,闲暇时会将人骨雕成花纹各异的珠子,串成手链戴在腕上。

      林虞偷偷瞄了一眼陆悯的手腕,他纤细白皙的腕子上果真戴着一个手串,陵墓里光线很暗,她看不清手串上的花纹,却可以断定那手串是白色的,与森森白骨一个颜色。

      她脚步一顿,打了一个踉跄,整个人向前摔去。林虞摔倒以前,担心的不是自己,反而是依附在她身上的陆悯,他身子那样虚弱,若是摔在地上会不会一命呜呼?

      恍神间,林虞结结实实摔在青石板上,膝盖和手肘最先着地,磕的又疼又麻,一时之间竟连站也站不起来了。

      陆悯稳稳站在地上,他看了一眼自己腕间的手串,又看了一眼摔在地上的林虞,嘴角微弯,恍然而笑。狭长的眼眸中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他走到林虞身旁,闲适地蹲在地上,伸出那只戴着手串的右手,作势要拉她起来。绣了银线的黑色暗纹衣角垂在地上,在长明灯的映照下煜煜生辉。

      林虞将目光投在陆悯的衣袍上,尽力去忽略他腕间的手串,她将手虚虚的放在他的手掌心,也不敢用力,只轻轻握了一下就从地上站了起来。

      刚刚站定,陆悯就将手臂搭在林虞的肩头,整个人的重量又压在了她身上,林虞忍着膝盖的疼痛,半扶半搀着陆悯向墙边的石凳走去。

      文府,文青山坐在八角亭内接连喝了好几杯烈酒。昔日清雅的俊俏公子,此时面色颓然,双目赤红,活脱脱一个邋遢酒鬼。

      一个时辰以前,卓成公主来到文青山的寝房,与他云雨了一番,红浪翻滚中他的脑海中浮现的人不是卓成,而是香消玉殒的林虞。他这才明白,她在他心中占了多么重要的位置。

      卓成一离开,文青山就沉了脸色,他将卓成留下的红色鸳鸯戏水肚兜扔进火盆烧了个干干净净,而后换上单衣踱到院内喝酒。

      陆氏提着灯笼蹁跹而来,她坐到文青山对面开口问道:“事成了没?”卓成公主在寝房待了那么长时间,大约能成罢。

      文青山抬头看向陆氏,陆氏眸中满是祈盼,灼热又明亮,他点点头,低声道:“成了。”

      陆氏抚掌大笑,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仰头喝下,欢喜道:“青儿,卓成虽没林虞年轻,却柔媚丰腴,风姿绰约,算得上难得一见的美人,你与她也是般配的。能得到她的垂青,你的前程就不用母亲担忧了。”

      陆氏眉眼含笑,似乎看到了儿子功成名就的景象,然而喜悦只维持了一瞬,就见文青山倏的站了起来,匆匆向马厩跑去。

      文青山紧抿薄唇,打马疾行,他原以为林虞只是他的踏脚石,有用的时候好好呵护,没用了一脚踢开即可,没想到不知不觉间,她已占据了他心中最重要的位置,一想到以后再也见不到她,他就心如刀绞!

      什么似锦前程,什么高官厚禄,他统统都不想要了,他只想要林虞。他不能为了自己的私欲凭白害了她的性命,他要将她找回来,她若是活着最好不过,她若是死了,他就在她面前磕头请罪。

      终于到了陵园,文青山勒住缰绳,大步向陆悯的陵墓走去,走到陵墓旁边的时候,只见几个陆府的小厮蹲在一旁吃干炒花生。

      一个圆头圆脑的小厮将手中的花生皮扔到地上,不满的嘟囔道:“陆管家就是杞人忧天,林家都被御林军围起来了,还能半夜出来刨坟挖墓不成?”

      另一个小厮接连吃了几颗花生,开口安抚道:“咱们做下人的,就是主人养的狗,主人让往东就不能往西,你且把心放宽些,一夜熬着也快。”

      另一人嬉笑道:“胡四儿与咱们不同,他今日刚成亲,连洞房都没入就被陆管家逮来守墓了,新娘子还在炕头等着呐,可不得心急如焚。”

      众人这才想起胡四儿刚刚成亲,于是说了几个荤段子过嘴瘾,说的正起劲儿,只见穿着中衣的文青山已到了面前。

      文青山生的斯文清俊,眉清目秀,今日却神色黯然、衣冠不整,与以往大相径庭。

      原本吵吵着要离开的胡四现在也安分起来,他警惕地盯着文青山,以防他寻滋挑事。文青山与林虞的亲事人尽皆知,他今日过来莫不是想刨坟盗尸?

      小厮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不知该如何是好。文青山是则阳候的外孙,虽说不甚受宠,到底有那么一层关系在,他若是执意胡闹,小厮们也不好下手。

      夜幕笼罩下的陵墓十分肃穆,像一座沉重的小山,压的文青山喘不上气来。他的虞儿此时此刻就躺在那陵墓中,生死未卜。

      他陡然生出一股豪气,拔出腰间的长剑指向最前方的小厮,沉声道:“让开!”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小厮又哪里敢让,得罪了表公子不打紧,将二夫人弄丢可是大罪。若真让表公子将二夫人的尸首带走,莫说侯爷了,哪怕陆管家也要剥了他们的皮。

      带头的小厮委婉道:“天色已晚,表公子还是回府休息罢,陵园不干净,没得冲撞了您。”他话说的好听,心里却十分鄙夷文青山。

      让林小姐给二爷陪葬的主意明明是他提出来的,现在又摆出这副深情款款的嘴脸,既当婊子还想立牌坊,又当又立做给谁看?

      文青山寸步不让,小厮也不敢后退,双方僵持起来。

      好容易将陆悯安置在石凳上,林虞累得出了一身汗,墓穴湿寒,不宜久呆,她又拿起小铲子吭哧吭哧挖起土来。

      陆悯背靠汉白玉墙壁,一条腿平放在地上,一条腿支起来,从袖兜中摸出一把瓜子,闲适的磕起瓜子来。

      他一边磕瓜子一边饶有兴味的盯着林虞看,林虞被他看的脊背发寒,只好加快挖土速度。她一个闺阁小姐,连洗脸水都没打过,又如何干得了体力活,娇嫩的手掌心没一会儿就磨出了两颗滴溜溜的水泡。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水泡重重叹了一口气,出墓之路漫漫无期呀!

      陆悯磕完了手中的瓜子,对林虞招招手,说道:“过来!”

      林虞硬着头皮走到他面前,拘谨的站在一侧,陆悯握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拉,将她拉到了他平放在地上的那条腿上。

      他体温很高,像火炉一样,右腿紧挨着林虞的臀部,炙的她又出了一身汗。她紧绷着神经,强压下站起来的冲动,手足无措的坐在他的腿上。

      陆悯将林虞蜷着的手摊开,瞧了一眼她手心的水泡,嘴里“啧啧”两声,然后将他箍发的玉簪拔了下来。

      他的头发又黑又长,没有发簪的桎梏,顷刻间就散落开来,柔滑的发丝扫过林虞的脸颊,痒丝丝的。林虞侧过头,与他拉开了一小段距离。

      陆悯察觉到了她的小动作,张开手臂搂住她的腰身,让她紧贴着自己的身体。她的腰很细,不盈一握,仿佛一用力就会断掉一般。

      离的近了,林虞闻到陆悯身上有一股冷冽的柏子香味,柏子香多用于佛堂供养神佛,视人命如草芥的陆悯竟喜欢柏子香,实在是出人意料。

      林虞再也不敢动了,只好僵着身子任由陆悯作弄。突然之间,手心传来一阵刺痛 ,低头一看,陆悯手中的那支青色玉簪已挑破了她的水泡,水泡内的液体流到手掌,又黏又腻。

      待脓液流尽,陆悯拿出一块雪白的棉帕子,轻轻为她擦拭手中的液体,他擦的很仔细,就连指缝间也清理了一遍。

      他低头看着林虞微微发抖的手掌,出言问道:“害怕?”

      林虞诚实的点点头,而后才想起他是低着头的,看不到自己的动作,赶紧开口说道:“有些害怕,也有一些疼。”

      她的声音温温柔柔的,倒也中听。陆悯抬起眸,看了林虞一眼,明眸善睐、姿色天成,容貌是真的中看。

      他的眼神闪闪烁烁、晦暗不明,林虞猜不出他在想什么,下意识的闭上眼睛,不看他了。这时手心传来一阵酥麻,她惊得睁大眼睛,只见陆悯在轻轻舔舐她的手掌心。

      林虞又羞又惊恐,迅速将另一只手背在身后,磕磕巴巴道:“你、你,我的手很脏。”

      陆悯没有理会她,又舔了几下才松开她的手掌,林虞赶忙将手缩在袖子里,偷偷把他的口水蹭在衣袖上。

      她怕陆悯再做一些让人面红耳赤的事情,于是鼓足勇气站起身来,快步向陵墓出口处走去,复又拿起铲子装模作样挖了起来。手疼就手疼吧,总比挨着陆悯来的自在。

      文青山与小厮僵持了一会子,见小厮没有退让的意思,就挥剑向小厮砍去,他只会一些简单的防身功夫,虽然有满腔勇气,却近不了小厮的身。

      带头的小厮左闪右躲,到底不敢跟表公子动手,大声对身后的同伴吩咐道:“快去请侯爷过来,就说表公子来抢林小姐的尸首了。”

      同伴会意,跃上一旁的快马疾驰而去。

      则阳候虽是文青山名义上的外祖父,内里却并不疼爱他,他必须在则阳候赶来之前打开墓穴一探究竟。就算是死,他也要死在虞儿身边,亲自向她告罪。

      他心下着急,剑势不自觉就凌厉起来,看守陵墓的小厮不敢再大意,抽出腰间长刀与他缠斗起来。

      刀剑相接的声音传到陵墓里面,陆悯苍白的脸颊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居然敢有人在他的陵墓前动刀动剑,是嫌命太长么?

      他抬眸看向林虞,开口道:“扶我起来!”

      林虞握着铲子的手顿了顿,虽然不情愿,也只得将铲子放在一边,硬着头皮挪到陆悯身旁,伸手去扶他的小臂。

      陆悯瞥了一眼林虞的双手,嫌弃的将抬起的小臂收了回去。林虞这才察觉到自己的手上沾满了泥土,她翘起两根手指头,摸出腰间的手帕,用手帕将手擦干净以后才重新去扶陆悯。

      陆悯在她的搀扶下吃力地站了起来,抬手指了指陵墓出口。这是要出去?林虞偷偷看了一眼陆悯,小心翼翼说道:“那个石门暂时打不开,等我再挖两三天应该就差不多了。”

      陆悯没有理会她,抬脚就向门口走去,他身体羸弱、脚步虚浮,似乎随时都要倒下一般,林虞心下不忍,快走几步凑到他身边,再次搀住他的小臂。

      二人走到陵墓出口处,这里堆满了林虞挖出来的泥土,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她跑到棺椁旁,拿出里面的棉花褥子,又折回到出口处,弯腰将簇新的褥子铺到泥土上面,一边铺一边对陆悯道:“您坐在褥子上休息一下!”他身体虚弱,总不能一直站着。

      话音落下,才发现陵墓出口大开,厚重的石门已变成了粉末。她惊的张大嘴巴,不可思议的看着陆悯。

      陆悯嘴角上扬,露出一个邪魅的笑容,漫不经心道:“扶我去前边,我倒要看看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在这里闹腾?”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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