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他的问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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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上大学后，她从那个让她格格不入的家中搬了出来。
大抵是为了体现对非亲生孩子的疼爱，晴子阿姨从来不会在金钱上苛刻她。她不喜欢和人同住，所以干脆在校外租下一间公寓，独自居住。
独居有独居的好处，自然也有坏处。
大原真未咬着牙将水阀关掉，四处喷溅的花洒终于停歇下来，可她早已经狼狈不堪。
她从来没想到，自己也有力气大到拔断开关的一天……
她又不是今井柚那个怪力女！
望着浴室里乱糟糟的情形，她叹了口气，收拾好自己，出门去买新的水龙头。
屋漏偏逢连夜雨。
刚换上的干爽衣服不过半小时再次被淋成落汤鸡。
她躲在屋檐下。
初春的空气里还残留着冬日的余温，冰凉的风穿透紧贴在身上的湿衣服。
身边出现了一只猫。
和她一样湿漉漉的。一人一猫保持着距离，四目相对。
“你也没带伞？”
她忍不住问道，问完自己抽了抽嘴。
猫怎么可能带伞？
下雨让她脑子也进水了吗？
“喵？”
大原真未朝着猫走近了一步，野猫警惕地后撤了好几步，尾巴又被屋檐下滴落的雨水溅到，炸着毛回头望了一眼，琢磨起逃跑的退路。
大原真未盯着它，片刻后认输一般举起手：“我不过去了，你回来吧。”
见猫不过来，这次换她后退出了屋檐的范围。
——反正衣服也湿了，不在乎更湿一点。
她仰起头，眼前忽地出现了一把伞，深黑色的。和持着伞的那人发色相同。
大原真未眨了眨眼，目光在他脸上停顿了几秒，终于后知后觉确认了。
给她撑伞的人是真田弦一郎。
是她高中时代暗恋到为其转学的真田弦一郎。
她嘴唇嗫嚅，半晌只憋出来一句“好巧”。
话说完，她情不自禁低下头，整理起自己来。
这可能是暗恋的后遗症：只要面对暗恋对象时，总会忍不住让自己展现最完美的一幕。
哪怕她现在狼狈不堪，她还是……
不对啊，她已经从暗恋里走出来了！
为什么还要在意形象啊？
扒拉着头发的手微微顿住，眼前的青年顺着她的动作，看向她剪短的头发。
“你——”
他似乎有话想说，又皱了皱眉。
将手中的伞放在她手中，真田弦一郎将自己的帽檐压了压：“第二次了。”
“下次记得带伞。”
大原真未拿着伞，呆呆地望着青年消失在雨中的背影。
等等——他说的是“第二次”？
原来，第一次见面他记得？！
*
“诶？你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短发女生刚想扭头，被化妆师按住了脑袋，又被迫固定在了镜子面前，只能动动嘴。
“我之前就想问了，你到底喜欢弦一郎什么啊！”
今井柚的惊叹语气收获了大原真未一个白眼。
哪怕已经放弃暗恋，大原真未仍然忍不住重申：“真田那么优秀，被人喜欢很奇怪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今井柚补救道：“我只是觉得……”
对泛泛之交的人来说，真田弦一郎少年老成的严肃长相直接定死了他在大多数人眼中的印象。
他是网球部的铁血皇帝，是立海大让人闻风丧胆的无情风纪委员长。
曾经有人在违反校规后试图向真田弦一郎求情，但换来的只有黑面神越发严厉的惩罚。
……哪怕求情的是女生。
真田弦一郎这一冷酷行径直接斩掉了自己80％的桃花。
毕竟没有哪个女生愿意在迟到之后被自己的男朋友当众训斥，更没有多少人愿意找个堪比教导主任的男朋友。
作为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今井柚当然清楚真田弦一郎那副严肃外表下隐藏的温柔，可是……
大原真未是怎么发现的？
还是说，她就是喜欢这种类型？
今井柚的眼神顿时犀利了起来。
——难道你是抖M？
要不是顾忌对方还在化妆，大原真未的一巴掌可能已经拍在她脑门上了。
“你应该庆幸今天是你订婚。”女生咬牙说道。
骂谁抖M呢？
喜欢幸村精市那种大魔王的人，才是抖M吧！！！
大原真未腹诽了一句，顾忌幸村精市或许就在附近，没敢说出声。
顿了顿，她将被今井柚扯远的话题拉了回来。
“我第一次见到他，是在国三。”
那天也下着雨。
一如她的心情，阴雨绵绵。
不久之前她得知了父亲要再婚的事情。她母亲走得很早，虽然会有继母这件事早有预料，但真正到来的时候，大原真未仍旧无法接受。
于是，为了阻止父亲，她做了很蠢很中二的事情——
大原真未身体力行，用自己的“堕落”来无声抵抗父亲的决定。
她开始翘课，画浓妆，穿稀奇古怪的衣服，认识一些乱七八糟的朋友。
任谁看见都要唏嘘摇头，私立名校的大小姐只花了短短几个星期，就变成了一个合格的太妹。
但这样的堕落依然没能阻止父亲的决定。
被父亲告知定好了婚期，不论如何那一天她必须收拾妥当出席后，大原真未从家里逃了出来。
她浑浑噩噩上了一辆出租车，扔下钱让司机随便开。
等回过神的时候，自己蜷在公园的长椅上，面前几个轻浮男吵吵嚷嚷的在她耳边搭讪。
大原真未被他们吵得回过神。
要是放在前几个星期，和这样的人交换联系方式，更能体现她的“堕落”，她求之不得。可是，在发现这一切没有意义之后，她突然觉得有些厌烦了。
“滚开。”
大原真未站起身，拨开眼前的五颜六色头发的青年，准备离开时，手腕却被其中一个人抓住。
“死女人脾气还挺大——嗷！！！”
后半句是因为遭到精准打击、鸡飞蛋打后的哀嚎。
大原真未收回腿，雨滴落在脸上的冰凉感觉让她越发想离开这里。
可是受到屈辱的青年却不打算放她走。
真田弦一郎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英雄救美吗？”今井柚忍不住鼓掌：“不愧是弦一郎！”
大原真未脸色一僵：“不算吧？”
毕竟真田弦一郎根本没有出手。他只是站在那里，就凭借自己的强势气场吓跑了那几个小混混。
然后……
开始了对大原真未的说教。
具体说了什么，大原真未其实已经记不清了。
说来说去，大概都是“一个女生这么不注意安全实在是太松懈了”这类的训斥。
被陌生人这么教训，脾气算不上好的大原真未当然已经不耐烦了。
好歹对方刚才帮了自己，良好的家教让她说不出太难听的话，只能愤愤离开。
可是走之前，又被叫住了。
“等等。”
她回过头，一把伞递到她面前。
黑发少年望着她：“拿着。”
“不需要。”
将少年递过来的伞推开，大原真未自顾自地一头扎进雨中。
连绵银丝落在肩头，很快将夏季轻薄的布料浸透。
手机早就没有电了。
雨势也越来越大，整个世界都变成灰蒙蒙的一片。
在大原真未躲在屋檐下独自后悔的时候，她又一次碰到了真田弦一郎。
地铁似乎从这里经过，这一次，少年没有再问她需不需要伞，甚至没有在意她闪躲心虚的目光，自顾自的将伞放进她手里。
然后独自消失在了雨中。
大原真未捏着他递来的那柄伞，指尖还残留着刚才碰到他时的温度。
他把伞推到她手心时，大原真未悄悄抬眼。
她分明知道少年眼中的专注和认真不是因为她才有。
可是……在那一瞬间，她这样的眼神里迷失了自己。
一直到回到家，大原真未望着空空荡荡的房子，忽地醒悟过来。
她希望能永远被那个少年那么注视着。
就像她是独一无二的、被捧在手心的珍宝一样。
她想被他认真又特别的对待。
——她一见钟情了。
“那天下大雨，我还化了浓妆。”大原真未捂着脸，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模样：“我回家之后照镜子，妆花得像鬼一样。我还以为他肯定认不出来的……”
“结果，你小瞧了弦一郎的洞察力呢。”
今井柚摇头晃脑说道，下一秒被给她盘弄发型的造型师拽到头发，嘶得抽了口气。
可是，弦一郎怎么会对陌生人说教？
今井柚托着下巴，沉思了片刻。
——果然还有问题！
*
身为青梅竹马，今井柚和幸村精市在一起，两家人乐见其成。
尊重了两个当事人的意见，结婚这件事暂且延后，但在今井优太的强烈要求下，两个人在大二这一年先举办了一场订婚仪式。
“毕竟是年轻人，如果玩过火了好歹也能有个名分——”
今井优太如是提议道。不过，话还没说完就被今井柚施以堵嘴拖走的酷刑。
发起人虽然被拖走了，订婚仪式却得到了另外三位家长的赞同投票。
被按在化妆间遭受了长达三个小时的折磨，今井柚打扮完毕，从化妆间走到草坪外时，第一眼看到的是草坪上的布置。
草坪上都是她和幸村精市小时候的合照。
从小一起长大，她和幸村精市的合照多到她都不记得究竟有多少了。
因为硕大裙摆行走不太方便，今井柚提起裙摆，顺着照片墙一路往前。
“这是……”
看到某张照片，今井柚的血压瞬间升高了。
照片里，她的长头发缠在一起，乱七八糟，莫约五六岁的小姑娘骂骂咧咧的揪着小男生的衣领，一向淡定自若的小男生难得心虚的别过眼，任由她咆哮。
就是因为幸村精市趁着她睡着，把她的头发全都缠在一起，害得她不得不把长头发剪掉！
虽然后面发现短发一时爽，一直短发一直爽，但断发之仇，今井柚直到现在都难以忘怀。
见她停滞不前，今井枝本来打算催促她，在发现她看着的照片时，顿时笑了起来。
“老妈！对着阿市欺负我的罪证，你怎么还能笑得出来！”今井柚皱着脸抱怨。
“欺负你？”今井枝摇了摇头：“最多算是好心办坏事。”
“还不是你吵着想要动画片里那种发型，说别人每天都有妈妈扎辫子，只有你天天披着头发。我又不在家，阿市就想自己试试。”
结果一向心灵手巧的小少年低估了女孩子精致发型的编织难度，什么鱼骨辫、蜈蚣辫，往里翻往外翻的花样都实验了一番后，成功让今井柚满头死结。
今井柚一脸迟疑：“我还说过这种话？”
“当然。”今井枝毫不留情，“你还说想看流星雨。结果阿市熬到凌晨三点把你喊起来，你反倒给了他一拳。”
“……”今井柚心虚瞥眼，“不是订婚仪式要开始了吗？我们快点过去吧！”
订婚仪式不比结婚，流程不算太复杂。
等两人交换完订婚戒指，不知道是谁起哄说了一句丢捧花，原本没有准备捧花的仪式，为了大家这句起哄，硬是从两边的会场布置里薅了一把花出来。
“那我丢了？”
今井柚回头观望了一圈，锁定了某个目标。
大原真未被今井柚的视线看得虎躯一震，正准备后退一步躲开抛来的花。后退的动作撞上了某个人身上。
她回过头，被队友推过来的真田弦一郎满脸不自在，想要压低帽檐，手抬到一半，尴尬地发现自己今天没有戴帽子。
隔得太近了，大原真未甚至能听到他“太松懈了”的小声嘀咕。
“抱歉……”
大原真未下意识说着，身体迫切想要退到安全范围外。
临时找来的捧花经受不住被抛起的冲击，在半空中散开。
像雨似的，不急不缓从天而降。
大原真未仰头看着零零散散落下的花瓣。
真田弦一郎却在看着她。
他第一次见到大原真未，是在国中一年级。
从小被悉心培养的小姑娘除了画画之外，其实还学过钢琴、舞蹈等等技能。
真田弦一郎是在某个钢琴比赛上看到她的。
大原真未不知道，她的父亲是真田道场的客人，那次比赛是她父亲邀请他们去看的。
所以，那次下雨碰见她时，他才会出手相助。
至于后来……
明明知道她真正的模样，他怎么会因为她伪装出来的样子心动？
至少，在被她“追求”的那段时间里，真田弦一郎一直处于一种被愚弄的冒犯之中。
拒绝起来当然毫不犹豫。
瞥见女生被拒绝后，故作不在乎的神情时，真田弦一郎将滚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我没有感受到你的真诚。」
他本来是想这么说的，又觉得没有必要。
恋爱什么的，还是太松懈了才会有空思考这些。
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学习、剑道、将棋、书法、网球……无论是哪一项都需要大量时间练习。
真田弦一郎本以为这段无疾而终的告白对自己毫无影响，但或许是有的。
只需要一个导火索。
大原真未捏着手中的一枝花。
是用来装点边角的绿玫瑰。浅浅淡淡的绿色代表着无限的生机与活力。
她深吸一口气，把花递到真田弦一郎眼前。
“你什么时候有空？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把伞还给你……”
大原真未没有等到意料之中的拒绝。
黑发青年微微点头，接下她手中的花。
“那就明天吧。”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他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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