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女被魔头拐跑了》音勿

1、贤王府失窃

　　正月，上元夜。
　　白日匆匆下了一场雪，屋顶瓦片上盖了一层白雪，踏上去悄无声息。白雪檐下，几盏大红灯笼透出猩红的光，稀缈的歌舞声自远处不时悠悠传来，夹杂着交谈碰杯之声。

　　灯火昏暗处，一袭黑影悄然滑入屋内，在箱中翻出了十个淡蓝色的晶石，正欲收入怀中，突然一阵纷乱的铃声响起，有人惊呼：“有刺客！”随即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层层叠叠。

　　黑影当即收了晶石从窗口跳出，眼尖的卫兵立刻挺长矛戳了出去，那人却不恋战，三两下跳上屋檐逃走。
　　贤王府麾下有一名猎魔师名程青，近日刚受封为风雷大法师，名头正盛，见库房失窃心呼不好，连忙持风火雷赶了上去。

　　猎魔师每猎得一魔自身法力便上涨一层，他至今猎魔十只有余，因而法力远在一般猎魔师之上。他追起黑影并不落下风，只是那黑影始终与他保持数丈距离，无论如何也追不上，这在之前从未有过。
　　只瞧对方飞掠屋檐，身法诡异有如魅影，程青当即明白对方为何物，心中盘算这只魔物非比寻常，若能拿住，功高一层，于是脚下又加快了几分，情急之下将法器往手上一划一撇，血滴飞溅到那人身上，落处随即冒起了青烟。

　　果然不出他所料。程青喝道：“你这魔物，还想逃至何处？”说罢脚步越发加急赶去。

　　黑影知晓此人不好对付，却总也甩不开，一边还要防他偷袭丢来的法器和符咒，于是带着他在上京城绕了几圈。
　　程青足足追了半个多时辰，一点不敢懈怠。

　　那屋中最贵重的便是十个魔晶，魔晶失窃，事关重大。
　　魔晶是魔族人三魂凝结而成，当今圣上南明王甚为看重魔晶，悬赏黄金百两捕获魔晶，眼红的人向来不少，只是没想到一只魔物也敢来触他的霉头。

　　黑影奔了将近一个时辰，四处官兵越来越多，火光冲天，向这边集结而来，再周旋下去，恐怕插翅难逃。
　　很快有一队官兵拦住了黑影去路，只见一道残影划过，那队官兵惨叫一声应声而倒，脖子上是四道利爪过后的划痕，内里白骨森然可见，血流汩汩，将身下白雪染得赤红。

　　程青趁对方的脚步稍有迟缓，果断将风火雷甩出正中他背部，那黑影咚一声翻出几丈远，落于雪上声响不大。
　　程青立刻追了过去，见那黑影又疾闪而去，他连忙跟上，却发现这魔物身法竟比初时又快了几分，如燕一般轻盈地滑入黑夜，程青循着脚印追过去，到一半就不见了，如水入江河，遍寻不得。

　　程青看对着黑漆漆的小巷，脖子上冒了一圈冷汗。此时，徒弟江宽带着一队人马过来，气喘吁吁地问道：“师父，追上了吗？”

　　程青摇摇头，眉目紧锁。“没想到城中竟藏着如此法力高深的魔头，是我等失职。”

　　江宽心提到了嗓子眼，“万一贤王和明王知晓了，这可是掉脑袋的事……此事该如何处置？”

　　程青恨恨道：“如实禀告，将功赎罪，不抓住这魔头，我程青誓不罢休！”

　　江宽咽了口水，道：“是。”

　　等铁甲声和脚步声逐渐远去，小巷也恢复了黑暗。

　　“哥，睡着了吗。”暗处，一个女声轻轻唤了句，推了推角落瘫着的那人的肩膀。

　　“小满，我累了。”身穿黑衣的人闭着眼，看起来有些疲惫。

　　钱小满担忧道：“你方才背上被击中，伤势如何，让我看看。”

　　那人摆摆手，道：“卖他个破绽罢了，就凭他那本事，还想伤我？只是用了魔力身上痛得很。”他说时脸上布满了冷汗，举重若轻淡淡道了句，咳嗽了两声挣扎着要爬起来。

　　钱小满扶着他，问道：“要等小年哥吗？”

　　“凭郭小年的身手，这时候没准已经到家睡大觉了，回去吧。”

　　“我哪像你没心没肺。”一个清雅的男声响起，他身穿一样的黑衣，不疾不徐走过巷口，昏暗的灯光映出他清瘦的脸庞，颇有几分儒雅的气息。

　　常刃见来人，淡淡一笑道：“神风族疾步如风，那程青这辈子都别想追上。谢了。”

　　郭小年笑了，走了过来，“你我之间，何须言谢。你身上魔力反噬只怕难熬，早些回去歇着吧。”

　　常刃点头。

　　郭小年搀着他往回走，见他浑身微微有些颤抖，叹了口气道：“难为你了。”

　　常刃无奈一笑，身上大抵如同一柄小指粗的长针自天灵盖直插入头颅，千万只蚂蚁顺着血脉啃噬你的一筋一寸，心每跳动一次，那根长针便在脑中猛旋一圈，成千上万钢针如潮水般汹涌而至，将全身筋脉挑断又复原。

　　他苦中作乐般也叹了口气，调侃道：“这可真不是什么好滋味。”

　　“不用想也知道。”郭小年看他的神情，道：“这次闹出的动静不小，程青不会善罢甘休的。”

　　常刃冷笑了一声，“怕他作甚，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

　　钱小满用手帕拭了他额前的汗，声音哽咽，道：“呸呸呸，哥，我不许你死，你要好好活着。”

　　常刃朝钱小满脑袋抬手一叩，轻笑道：“我又没说要死，你反倒先咒我了。”

　　钱小满嘟囔：“才没有。”

　　回到屋里，常刃只觉得全身血脉入火焚一般，他强撑着缓缓将十个魔晶放入箱中藏进床底的暗格，用最后一丝力气脱去了鞋袜倒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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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雾深处，常刃又见到那片矮树林，面前是一间若隐若现的破败茅草屋，他向茅屋跑了几步，那茅屋却长脚似的又往后退了几步，让他靠近不得。他心急如焚大喊：“小月，你在里面吗？”

　　喊了几遍，里面始终无人应答，却闻到了一阵奇异的肉香，睁开眼，见钱小满挥着大鸡腿在他脸上晃悠。

　　钱小满坐在床沿笑盈盈道：“哥，又梦见小月啦？”

　　又是梦一场。
　　常刃没有回应，坐了起来，感觉身上的不适已好得差不多了，问道：“我睡了多久。”

　　钱小满道：“日已过午了，我怕你饿坏肚子，让灶王爷把你请回来了。快来吃饭。”说着拉着他的手在桌前坐下，桌上早已摆满了菜肴。“爹娘都去庙里祈福了，问你去不去。”

　　“不去。”常刃回答得很坚决。

　　钱小满笑道：“我也这么回的，知道你从来不信神佛天命，所以留下来和你作伴了。”她撑着脑袋，试探性问道：“你每次被反噬睡梦里都会喊她的名字，她到底是谁？也是你们魔族人吗？”

　　“不是。”常刃静静道，“贤王府那边可有动静？”

　　钱小满摇头，道：“说来奇怪，贤王府半天都没动静，倒像是无事发生一样，不知道在憋什么坏水。管他，怎么查也查不到咱头上。”

　　常刃点头。

　　钱小满还不死心，追问道：“奇了怪了，她不是魔族的还能是什么，你来到人族后我就跟着你，也没听说有叫小月的姑娘。”她眨巴眼睛望着常刃，“哥你是不是背着我和人家姑娘偷偷见面了？”

　　“没有。”常刃的眼眸黯淡了几分，“别问了。”

　　“好吧。”钱小满撇嘴，见他神情，心想他俩之间肯定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她一边不想让哥哥伤心，一边内心却好奇得很，像根狗尾巴草在挠着心，十分苦闷但只能憋着。

　　午饭过后，常刃手拿魔晶靠在游廊上，对着日光端详了良久。
　　魔晶通体湛蓝，晶莹剔透，宛如蓝晶石雕琢而成，看上去和普通蓝晶石无甚区别，只是带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魔息。
　　阳光透过魔晶映在常刃脸上，他的瞳仁透出一股殷红之色。

　　钱小满从柱子后探出脑袋，“哥，这魔晶到底有什么用？”

　　常刃摇摇头，“父亲曾说，魔晶在，魔族便在，却没告诉我，魔晶究竟有何用。”

　　钱小满安慰道：“南明王要这东西，肯定没安好心，放我们这儿总比他那里安全，魔晶的秘密，你慢慢想，总能想到的。”

　　“我们不知道，但有一个人肯定知道。”两人谈话间，郭小年悄然而至，神风族走路从来悄无声息，常刃耳力好，早听见他来了，只有钱小满还蒙在鼓里，突然见到他时眼前一亮，展颜笑道：“小年哥！”

　　郭小年朝她笑了笑。

　　常刃蓦地指尖一顿，抬眸道：“你是说，妖女万月冰？”

　　郭小年点头，今日他换了一身墨青色衣裳，披着绣竹青袍，身形清瘦，眉目透着几分少年人的气息。
　　“我听闻，十二年前南明王偶然得到一卷上古秘卷，于是率领五部攻打魔族，正是为了魔晶。他们将魔晶种在人族身上让人族威力大增，这种人被换作魔铁士，凭借魔铁士之力人族一举荡平四夷之乱。
　　“但据我所知，当年他们获得的秘卷有缺，只是上半残卷，屠戮魔族后不得其法，尽管有所增益却不能物尽其用。四年前圣女万月冰来南朝后，魔铁士实力大增，南明王突然重新下令搜捕魔族之人，想必是得到了下半卷残卷，知晓了魔晶之用。”

　　常刃冷笑，道：“人人都道万月冰是巫族圣女，她助纣为虐，说是妖女亦不为过。世人对巫族人奉若神明，赞其超然物外，她却做此伤天害理之事，以巫族的宽仁公道，该将她捉回去严罚才是。可见巫族亦非严正不阿，同浊世之人无异，传言不可尽信。”

　　“万月冰既知魔族秘法，与当年我魔族灭族之事定脱不开干系，她在寒女宫苟且偷生，守卫严密我攻不破，若有朝一日她落入我手，定将她碎尸万段。”他说着指尖发力，传来一声脆生的断枝声。

　　郭小年笑了笑，“传言万月冰飘逸出尘，恍若神女下凡，只怕到时你下不了手。”

　　“滚。”常刃白了一眼郭小年，把手上断枝摔在了他胸口。

　　郭小年并不恼火，淡淡一笑。

　　谈话间，门外有一阵紧密的马蹄和脚步声，看来来人势众，常刃心下一凛翻身进屋藏好魔晶。

　　只听外头高喊：“安侯府长子，贤王之外甥，小侯爷张怀礼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