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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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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三湖来到刘家的时候,他们家正好端饭上桌准备吃早餐。
他们家的饭食和郑家完全不同。都是白粥,郑家的只能挑两根咸菜放进碗里搅合起来。而刘家的粥,则是细碎的肉末放在米汤里,撒点葱花撒点盐,香味飘出大老远。
郑三湖一下子被香味吸引住了。
她对着刘家厨房的方向咽了咽口水,半天挪不开视线。
到底是才13岁的女娃娃,正在是长身体的年龄。
很容易就被饭食吸引住。
李芳莲端着粥碗出厨房时,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她笑着回头让大丫给郑三湖也盛了一碗。
郑三湖客气了几句,便也顺势跟着他们家吃了。整整一碗下肚,她意犹未尽,用勺子把碗上有肉味的粥末又刮了刮,推进嘴巴里。
李芳莲似是不经意地问:“平时在家吃不着肉吗?”
郑三湖有些不好意思,硬撑着笑:“没有,偶尔也吃一吃。”
说着打了个饱嗝儿。
李芳莲笑笑不说话了。
她知道王守萍这个人一向嘴硬,教出来的孩子也嘴硬。
她们两个人都是隔壁大队的,关系很不错,长大后一起嫁到了这儿。
刚开始嫁过来的时候,都是王守萍在她跟前显摆,她羡慕得不行。
谁曾想风水轮流转。
现在正好反过来了呢。
当初郑家老太爷还在世,郑老太爷是生产队的队长。郑家日子可比刘家好太多了。
相比较下,隔壁刘家就显得破落很多。
她和王守萍两个好友,一个嫁到了刘家,心里酸苦,另一个嫁到郑家,喜气洋洋。
结果没多久,郑家老太爷去世。
郑家几个小子没能守住生产队长的位置。
偏偏她家老公刘富贵脑子活泛,想办法弄到了队长位置。
之后刘家越来越兴旺,郑家则越来越衰败。
现在李芳莲和王守萍见面,李芳莲总也忍不住炫耀一下自家。
王守萍总是嘴硬说郑家也不错。
包括王守萍的孩子也这样。
李芳莲心里有数,只是不说出来而已。
“三湖吃饱了再干活。”李芳莲道:“你放心,有我一口饭,就有你吃的。只不过回去别和你妈说,免得她再说你在外头讨食吃让她没脸了。”
“我知道。”郑三湖狠狠点头:“谢谢李婶。”
饭后就是做活儿时间。
郑三湖做了一个小时后,肩膀和脖子有些酸,出门溜达一下,正好歇歇身子活动一下。
大队的路尘土飞扬。
她小心地看着地面,生怕自己的鞋子被这灰尘弄得太脏。
结果她只顾着看路没看四周环境,走了没几步,就被大队里的一条狗追着咬了一口。
没出血,留下了牙齿印。
但是生疼生疼的。
郑三湖指着那狗子狠狠骂了几句,还拿板砖拍它。
她正打算回刘家继续干活,冷不防的,旁边一个人推着板车转了个弯儿过来。没刹住势头,板车一角把她腿给撞了下。
郑三湖疼得嗷嗷叫。
那人赶着去生产队,看她只是碰到了并没大碍,便十分歉然地和她连声道着歉走了。
郑三湖一瘸一拐地回了刘家,说了一声今天没法继续了,又一瘸一拐回了自家。
王守萍看到了她这颓丧的样儿,大惊:“怎么了这是?”
郑三湖把事儿大致说了说。
王守萍老大的不乐意:“磕了碰了这不是挺正常的。你不去刘家做活儿,得少赚多少钱啊?歇一会儿就过去啊。别到时候让别人替了你,那咱们可少了一个来钱的路子。”
郑三湖回了屋里,看看腿上的狗牙印子,又掀起衣服看看撞到了板车的地方,越想越委屈。
冷不丁的,她忽然记起来早晨妹妹郑六洋说的那几句——
“谁偷了我的红绳,就出门被狗咬!上街被车撞!”
郑三湖一个激灵彻底醒悟,忙从柜子里自己的几件衣服里,抽出最底下的那一件,掏出里面的红头绳,放在了郑六洋柜子角落。
等郑六洋过了会儿回屋了,郑三湖指指柜子:“刚才我翻衣服,看见你的红绳就在柜子里。你去瞅瞅。”
“不能啊。”郑六洋嘀咕着说:“我早晨看了好几遍,没在那儿。现在也——哎呀!真的是我的红绳!”
她美滋滋地把那一截红色的绳子拿出来,攥在手里,宝贝得不行。
郑三湖嗤了声:“看你那得意样儿。不就是根绳子吗?也值当那么宝贝。”
“二丫那里统共就两根!是她爸爸从省城带回来的!我好不容易才换了一根!可稀罕呢!”郑六洋说着,忍不住抱怨:“也不知道哪个赔钱货居然敢偷了我的东西又悄悄还回来。让我知道了,她必然不得好死!”
之所以这个时候不提郑溪溪了,是因为她知道,这会儿郑溪溪就没来过西厢。
早饭前东西还不在柜子里,现在却在了。一定是什么人早饭后来到这里偷偷放回来的。
就凭这,郑六洋认为肯定不是郑溪溪。
郑三湖听后老大的不乐意:“你怎么说话的?什么赔钱货不赔钱货的……小小年纪用的词儿怎么那么难听!”
“妈经常这样说,也没见你不高兴,怎么这时候给我嚷嚷起来了。”郑六洋说着,忽然怀疑地望向自家姐姐:“郑三湖,这事儿该不会是你干的吧?”
说起来这红绳的宝贝之处,也就她和经常出入刘家的郑三湖知道。
就连她们妈,都不一定知道这是省城来的。
而且,她们这个柜子,好像也就郑三湖这个时候能碰得到。
郑六洋斜着眼睛打量郑三湖:“刚才你不还说去二丫家吗?怎么这时候就回来了?”
郑三湖捂着被板车撞的地方哼哼唧唧,又有些心虚,支支吾吾说:“今天被个不长眼的板车车夫撞了下,疼着呢。妈心疼我,让我休息一天。”
她没敢提狗咬的事情。
不然被郑六洋想起来那“被狗咬被车撞”的话后,再对上红绳找到了的事多想一想,还指不定会怎么样。
反正就破了点皮,没有出血。
狗咬的地方用清水冲冲就行。
郑六洋早就把之前说过的话忘记了。听说姐姐被撞到,她随口几句安慰了下,就捏着红头绳冲出了屋子,找妈妈给她梳辫子去。
王守萍给郑六洋梳理小辫儿的时候,她儿子郑五波从隔壁屋里出来。
他经过妈妈和六妹那边的时候,一不小心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郑六洋:“东西真不是郑溪溪拿的!我还以为是她拿的,错怪她了。她昨儿晚上没在屋里睡,我还当她偷了东西心虚跑了,才想着是她拿的,结果……妈!你说我要不要找郑溪溪道个歉啊?”
做错事情道歉,这是奶奶曾经教过她的。
她还记得。
王守萍轻哼着:“不用去道歉。那个傻子,你道歉也没用。听不懂的。”
郑六洋想想有道理,哦了声没有话了。
郑五波听后脚步一顿,心里顿时不是滋味起来。
他现在八岁多了,比郑六洋和郑溪溪足足大了两岁。他和妈妈王守萍的关系不太亲近,反而和大伯母更亲近点。
王守萍素来好吃懒做。
当初生下郑五波的时候,她已经有两个孩子了,一男一女。即便是又生了个男娃,她也失去了初初这个孩子的惊喜。
大概郑五波一岁左右,王守萍再次怀孕。
她借机给这孩子彻底断了奶,又以怀孕为由,不再看管自己的孩子们。
郑三湖和郑四河倒是罢了,年纪大一些,能自己跑着玩。郑五波当时还小,需要人照顾。
当时郑家三媳妇儿还没病故,也是怀着孕,却还帮忙照顾着郑五波。另外就是大媳妇儿周淑玉帮忙看管着孩子。
郑五波是在伯母和婶婶的关爱下长大的。在他看来,妈妈应该是像三婶那样温柔贤淑的,又或者是大伯母那样善良宽厚的。
等到后来他大一些了回到二房的西厢来住,却已经和这边的人格格不入。
郑五波常常跑去找大哥二哥玩。
回去的时候,免不了被自己妈妈数落一通。
然而他还是坚持着去找哥哥们玩。
郑五波昨天是在西厢男孩子们的屋里住的,完全不知道女孩儿屋子里发生了什么。
他想。
如果他知道昨天七妹在西厢受到了什么不好的待遇,他一定冲过去帮她。
然而他不知道。
俩人压根不在一个屋。
郑五波垂头丧气。
如果妹妹是让他带着的,那就好了。
这样想着,他慢吞吞来到了东厢。
没看到哥哥们,他才想起来,不止大哥去了生产队,就连二哥,也因为已经满了十四周岁而跟着去了队里。
现在屋里没了哥哥们,大伯母又去了正房照顾奶奶。郑五波正打算回到西厢去,眼睛一转,瞧见了东厢小堂屋里的角落里的那一团小身影。
“溪溪!”郑五波惊喜地唤了一声。
郑溪溪听到了声音,朝这边望过来,大大的眼睛里盛满了浓浓的疑惑。
好像在说,你叫我干嘛呀?
郑五波跑过去:“你做什么呢?”
郑溪溪把手里的东西给他看。
那是用枯草编起来的一个小东西。圆圆的扁扁的,看上去好像能放东西在上面。只不过女孩儿手小,也不太熟练,看上去歪歪扭扭的不太成样子。
“别弄了,仔细扎了手。”郑五波说:“我带你去采蘑菇吧?前几天下过雨,林子里应该有蘑菇,我带你去啊。”
郑溪溪认得这个二房的五哥。
他经常找大哥二哥玩,脾气挺好的,看上去是个不错的人。
郑溪溪点点头。
郑五波高兴极了,拉着她的小手,给她拍了拍掌心的枯草渣末:“走!我们和大伯母说一声再去林子里。”
大伯母和他说过好多次,去哪儿要提前和她说声,免得她担心。
他可是记得牢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