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象门·中开》想到哪写到哪

67、离去

　　曲藻低下头，她不敢再看下去。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眼下，却并没有摸到任何湿意，她明明没有哭，为什么觉得这么悲伤？

　　“看明白了吗？”嘉懿空灵的嗓音响起。
　　曲藻轻微地点了下头。
　　此时镜子里的烟气已完全散去，又只剩下一个空洞的镜框。
　　“接下来，我就要收取此次交易的东西了。”
　　她半跪起身，那只白骨的手托起她的下巴。
　　“那么，你剩下一半的寿命，我就收下了。”
　　“等等。”
　　曲藻忽然对上她那双妖异的眼。
　　“我还想知道一个东西。”
　　“嗯？”嘉懿微微歪了头。

　　一会之后，嘉懿放开了她，似笑非笑地问：“你确定吗？”
　　“是。”
　　“即便这会让你失去为人的资格？”
　　曲藻坚毅道：“是。”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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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藻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屋里充满了白光，她恍惚了一阵，才反应过来，她这一觉睡似乎睡了一整日了。
　　她动了动身子，身体沉得不行，到处都是酸疼，然而就是她这么一动，才感觉到自己手心里，有一个温暖的东西。
　　那是霍西的手。
　　他拉着她在床边睡了整夜吗？
　　曲藻手指忍不住用力，让十指紧扣的两手之间几乎没有一丝缝隙。
　　她望着他干净的眉眼，想到嘉懿最后说的那句话——
　　“背负杀戮的人是没有未来的，亦没有回头路。”
　　她终究绷不住泪如雨下。

　　霍西醒过来的时候，曲藻正用手揉着眼睛，揉过的眼眶红肿地厉害。
　　“怎么了？”他出手止住她的动作：“别再揉了，嗯？”
　　刚醒来，他声音哑得厉害。
　　“做梦了。”她回他，带着浓浓的鼻音，听起来愈加娇嗔。
　　“不好的梦？”
　　她摇头：“没，是特别好的梦。”
　　霍西笑：“那还哭什么。”
　　曲藻坐起身，不愿他再问下去，便特意打断话题：“肚子好饿。”
　　“那我去做饭。”
　　“别，”她压住他的手，道：“我去吧，之前欠你一顿饭的，说话算话。”
　　霍西也不和她争，懒洋洋地撑着床头笑：“也行。”

　　曲藻立马下床，用最快的速度洗漱了一番，她仔细盘起头发，一顿饭从早上做到了近中午。
　　等到她去找霍西的时候，看到他揣着手坐在院中的木椅上，竟然又睡着了。
　　她忍不住笑，他还是这副总也睡不醒的样子，此刻太阳正好，睡着必是十分惬意的，她甚至都有些不忍打扰他了。
　　他的头发散落在肩头，被阳光照得映出金棕的光泽，以前她怎么没发现他的头发竟不是纯正的黑色……
　　她又凑近了几分，原来他的睫毛也是浅浅的颜色，然而正待她再近一些的时候，她才发现不对劲，他的皮肤也比她记忆里更加苍白，白到甚至有些透明……
　　一个念头突地出现在她心里——
　　不是他的发变淡了，是他整个人都在一点点的淡去……他是不是……

　　可霍西倏然睁眼，漆黑的瞳仁里有一圈细碎的流光。
　　他凝视着她。
　　他的呼吸细细浅浅地在她口鼻间萦绕。
　　两人间如此近的距离，曲藻却并没有退却，反倒缓缓凑了上去，她的唇碰触到他的。
　　原来他的嘴唇是这样柔软。
　　她微微张口，很轻很轻地吮上他的下唇。
　　他长而卷翘的睫毛煽动了几下，然后彻底闭上眼，他侧头，另一只手抚上曲藻的后脑，略微施力按向自己，加深了这个吻。
　　这不是他第一次亲吻女人，但这却是他第一次主动亲吻一个女人，他耐着心性，用舌尖缓缓挑拨着她的唇齿，直到他勾上她的软嫩的舌尖……

　　曲藻被这个漫长又温柔的吻吻得近乎窒息，等到他松开她的时候，羞赧才后知后觉地直直涌来。
　　看她一路红到耳根的脸，霍西舔了舔嘴角，松松拉着她的手腕：“饭做好了？”
　　曲藻此刻只想速速跑开，又看他如此勾人的模样，只觉得脸上烫得更厉害了。
　　“那我们去吃饭，嗯？”
　　她不敢再看他，只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呵，你这是，做了一桌满汉全席？”
　　霍西看着那一大桌子的菜，大大小小不下十多个碗碟吧，他忍不住调侃，难怪会从早上做到中午，他都等得困了。
　　“我也忘了问你喜欢吃什么，反正我会的都在这了。”
　　“好。”他拉她一道坐下：“那我们慢慢吃，先吃哪一个呢……”

　　霍西吃饭仍然很香，好像无论什么菜在他吃来就变成了世界上最美味的佳肴，曲藻在一旁悄悄看着他吃，这一顿饭他真的吃了很久……
　　两碗米饭下肚后，她看到他眉头忽然皱了一下，可下一瞬间，又恢复如常，仿佛那一下皱眉只是她的错觉，他将空碗递给她：“再帮我打一碗饭吧。”
　　他眼里带着笑意。
　　曲藻咬了咬唇，接过他手中的碗：“好啊。”

　　她站起身，一步步走入庖厨，锅里的米饭还热腾着，一打开盖子就有烟气带着米饭的甜香扑面而来。她将空碗放在灶台上，双手撑着灶台垂下了头。
　　烟气逐渐散开，露出曲藻低垂的脸庞。
　　她拧着眉，单手捂嘴尽量让自己不要哭出声来，可还是忍不住发出细碎的抽泣。
　　她像是难过到极致，悲伤似是压弯了她的脊柱，她的身体一点点滑下去，最后终于坐在地上……她抱着自己的双膝，将头埋入臂弯，终究再憋不住大哭起来。
　　如同那日她在那兔子灯下的哭泣，再不压抑，嚎啕大哭。
　　只是这一次她知道，再不会有人走上前，柔声问她“哭什么”，也再不会有人，用温暖的指腹轻柔擦拭她的泪水。

　　房门外，除了那一桌像是吃到一半的饭菜和两副竹筷外已是空空荡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