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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 ...

  •   大殷承平二十一年,清欢楼。

      惊堂木拍下,“啪”一声余韵不绝,举座皆惊。

      “……今儿个说的故事,发生在我大殷淮南王封地。什么,现在已经没有淮南王了?嘿嘿,列位看官莫急,且听我慢慢道来。

      三年前,朝廷收回淮南封地——最后一代淮南王姓刘,单名一个安字。这位主没什么能耐,也没什么劣迹,资质平庸、默默无闻,仗着四境升平、天高皇帝远,总能当个守成之主。他膝下单薄,年近天命只得一子,爱得如珍如宝一般,凡事没有不答应的。久而久之,养出一个顽劣不堪的小魔星。

      这魔星世子有个好爹,平日里不是仗势欺人,就是为非作歹。某一日,他上街闲逛,本想去倚红楼找乐子,却半途遇见个民女。

      那女子姓张,乃是淮南人士,父亲早逝,家中只得个老母。那天,她原是陪老母上街贩卖山货,谁知出门前没看黄历,偏生撞见这个祸害。那张家小姑娘年不过十五,虽是布衣荆钗,却难掩国色。被那魔星世子一眼瞧见,当即惊为天人,就要抢入王府,纳为姬妾。

      张大娘夫君早亡,只得这么一个女儿,看得命根子一般,哪里肯依?眼看女儿被拖上马,她抱着刘世子马缰,说什么不撒手,被生生拖出半条长街,在青石板上留下老长一道血痕,脑袋磕上王府门口的石狮子,就此一命呜呼。

      张家姑娘本是个柔弱女子,乍逢大变,满心不知所措,入了淮南王府只会哀哀哭泣。魔星世子烦了,将她撂到偏房小院,时日一久,便浑忘了这个人。

      那刘世子天生是个不安于室的,前脚惹上人命官司,被老父关了十天半个月,后脚便出去花天酒地。没过半年,又娶回一房姬妾。

      这姑娘姓甚名谁不知,出身籍贯不知,家中可有长辈在堂也不知,只知道她天生一副花容月貌,世间十分颜色,倒有七分在她身上。刘世子爱得跟什么似的,竟然动了明媒正娶的念头,选了个良辰吉日,用大红花轿将那姑娘抬进淮南王府。

      淮南王就这么一个儿子,宝贝得不行,只要他肯安心读书,竟也由着他娶了个不知来路的民间女子。据说大婚当日,十里长街人山人海,街道两旁挂着彩绸、摆了倾国牡丹,那可真是艳光逼人、红尘遍地,竟是比天子嫁女还热闹。

      刘世子志得意满地坐在新房里,等着他的“美人儿”入洞房,谁知等来的不是无边春色,而是一捧泼天血雨。

      谁也不知道当晚发生了什么,临到天亮时,巡夜的家丁突然发觉不对,上前一看,只见洞房大门从里反锁,唯有无穷无尽的鲜血从门缝里溢出。

      家丁大惊失色,唯恐府里来了贼人,忙唤来同伴,将婚房硬生生撞开,只瞧了一眼,就险些当场吓疯……列位看官你们猜怎么着?原来那淮南王世子死于非命,尸首被大卸八块,断胳膊断腿散落一地。他迎娶的“新娘”披一身嫁衣,站在血泊之中,幽幽回首时,半边脸庞被血色染透了。

      说来也是唏嘘,原来这“新娘”并非姑娘家,而是个少年男子,正是那张家长子!当日,张家老母被当街拖死,女儿抢入王府,惹得路人纷纷侧目,只是碍于淮南王府的势力,不敢多说什么。事后,淮南王派人打听,得知张家除了母女两人,还有一个长子,只是正当乡试,他出门应考,这才阴差阳错地躲过一劫。

      淮南王一心替儿子铲除后患,派了刺客追杀这张家长子,熟料此人虽是文弱书生,却颇有些机灵劲,不知怎的,居然屡次三番地躲了过去,就此销声匿迹,远遁江湖。淮南王只当他怕了,便以为高枕无忧,谁知那张家长子非但没走远,反而悄无声息地潜了回来,改装易容,“嫁”进淮南王府,闹出一场天大的风波。

      淮南王痛失爱子,本要将这张家长子扒皮抽筋,消息却在这时传入了京城。原来那张家长子乡试卷子答得极好,得了主考官青眼,被点为解元。那主考官极看重张家长子的才华,没曾想闹出这么一遭,不免又惊又怒、又气又伤,一封折子发回京城,竟是告了淮南王一状。

      列位看官有所不知,淮南王父子在封地胡作非为,朝廷并非不知,只是这王位乃太祖钦封,不好平白收回。如今有了由头,自然雷厉风行,不过半月,撤藩的旨意随着锦衣卫送抵淮南王府,将淮南王父子押解回京,听候发落……”

      说书人话音一顿,端起茶碗润了润喉咙,底下已有看客迫不及待地问道:“淮南王父子罪有应得,那替母报仇的张家长子又如何了?”

      说书人将惊堂木一拍,叹了口气:“淮南王父子再如何不是,终究是超品的藩王,即便有错,也该由三司会审、朝廷发落。张家长子替母报仇、孝感动天,却是触犯了刑法,依律便是斩首示众……”

      底下惊呼乍起,有看客愤愤道:“原是淮南王父子草菅人命,朝廷不闻不问,那张家长子替母报仇,何错之有?法理还不外乎人情……难道要他眼睁睁坐视老母被杀、亲妹被抢?”

      说书人耷拉着眼皮:“这位看官说得不假,只是无规矩不成方圆,家有家规,国亦有国法。若是人人都学那张家长子,仗着身怀冤屈便肆意妄为,这天下成什么样?朝廷又如何治国?”

      这说书人跑江湖久了,竟也有些见识,轻飘飘的三言两语,便叫底下看客无言以对。方才质问的看客悻悻半晌,末了有些不甘心:“那张家长子……真就这么死了?”

      说书人幽幽道:“说来,那张家长子少年中举、才华横溢,论及当世英才,本该有他一席之地,只是一步走岔、万劫不复……他已中了解元,若能上京赴考、高中三元,再向朝廷陈说冤情,未尝不能讨回公道,只可惜……”

      “可惜”后面跟了什么,他没说完,底下却已“哄”一声,炸锅似的议论开。二楼雅座帘幔低垂,矮案后坐着个人影,看形容像个年轻公子,拎着酒壶自斟自酌。听到此处,他将酒杯放回案上,浓密的睫毛半遮眼帘,执杯的手白如羊脂美玉。

      “……无规矩不成方圆,”他勾起嘴角,似笑非笑,“说得轻巧,可那么容易当真吗?”

      有道是“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但也有“富贵穷通天注定”,沾了皇家的边,便是高高在上、镶金嵌宝,寻常百姓蹭个衣角都嫌辱没了,怎可相提并论?

      说说罢了。

      男人一仰脖,将杯中物一饮而尽。

      这时候,脚步声飞快传来,年轻公子没回头,听到身边有人跪下。那人声音压得极低,生怕惊动人似的:“……首领,该起程了。”

      年轻公子放下杯盏,振衣起身。

      “走吧,”他淡淡道,“此去北勒,一路上还长着呢。”

      承平二十一年三月,一行商队自京城出发,悄无声息地深入草原境内。

      承平二十二年,草原部族北勒挥师南下,大殷定边侯领兵迎敌。据说那一战,草莽被血、尸骸遍野,定边侯退敌于敕勒川外三十里,斩敌首万余。

      承平二十二年年关,北勒遣使赶赴殷军驻地,与不可一世的定边侯议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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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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