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知微》热绯

30、第 30 章

　　就当他快忍到极限，再也忍不下去的时候，荀子枫咳了一声，把他从恶心的爪子下解救出来。
　　斗红雪没理会他们，只是问道：“是不是什么也没找到？”
　　咦？他怎么知道的？
　　还没等他们回答，韶衣激动地坐起身，大叫道：“不可能！我明明感觉到他在这里的！怎么可能找不到？！”他情绪很激动，背后的鱼鳞击打在棺材边缘上，发出刺耳的刺啦声。
　　“事实就是如此，找不到啊。”斗红雪轻声细语，正对他说着令他失望不已的话。瞧见韶衣怒瞪着自己，他不生气，而是继续说道：“不是我们没能力找不到，就算再来一万个人，把河底翻个底朝天，一样也找不到。”
　　“你闭嘴！”韶衣脸上暴起紫色的血管，冲他吼道。
　　“谁也找不到，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斗红雪似乎嫌自己说的不够，还在不断刺激他。
　　韶衣捂着耳朵，不断叫嚣着：“闭嘴闭嘴闭嘴——！”
　　他的模样极为可怖，紫色的脉络遍布整张脸，令他看上去如同一个魔鬼。嘴角渗出血丝，血珠落下后，眼眶下还留着黑色的血渍。
　　叶寻微对斗红雪说道：“你就不要再刺激他了吧。”
　　他边说着，不由地走进了一些，韶衣陷入疯狂，谁靠近都会遭到他的攻击。当叶寻微走近一步时，他潜意识里以为对方也是来伤害他的，所以毫不犹豫对他发出攻击。
　　手指里长出影刺，直朝叶寻微的面门而来，眼见他的脑袋就要被影刺戳出一个窟窿，关键时刻，荀子枫及时把他推开。
　　韶衣见自己没杀了叶寻微，气愤不已，又想起自己那苦命的弟弟，悲从中来，发出尖锐难听的声音，呼喊着：“韶辰、韶辰、韶辰——”
　　他口中不断重复这一名字。
　　不用想也知道，韶辰正是他的弟弟。
　　他的声音悲伤中透着绝望，任谁听了都很难过。随着声音传开，棺材发出一阵红光，把他包裹在其中，红光从他的肌肤渗透进去，窜上他发紫的印堂处。待红光散尽，转眼望去，他眉心竟然生出一枚凝魄红痕。
　　美艳妖娆，令人惊羡。
　　水底突然裂开一道数百米长的裂口，黑沉沉的、狰狞地对着他们，下面是足以让人随身碎骨的深渊。
　　棺材所在的方圆百里逐渐塌陷。泥沙滑落，水波涌进去，深渊里传来怪兽嘶鸣的叫声，一下一下直击他们的心脏。
　　斗红雪一声暴怒厉喝：“够了！你难道真的不知道韶辰在哪儿吗？”
　　韶衣听到这声质问，瞪大双眼，久久说不出话。
　　河底的风暴似乎感应到了韶衣的心绪，瞬间平静下来。
　　须臾，他低声道：“你什么意思？”
　　其他人都一脸疑惑地望着斗红雪，似乎都在问他是不是知道韶辰的下落。他们都屏息以待，听斗红雪一个人的声音响起。
　　斗红雪：“明明能感应到他的存在，明明知道很近，却始终不敢面对，我是不是该笑你可怜呢？”
　　“继续说。”韶衣漠然地看着他。
　　斗红雪：“你不是想知道他在哪里吗，那我就告诉你！”
　　他对着棺材就是一掌，棺材被掌风打得竖直起来，立在那里，韶衣也跟着立了起来。
　　“他不就在你背后吗？他不是被你一直压着吗？”
　　众人一听绕到后面，一看，顿时舌桥不下。
　　后面紧贴着棺材底果然有一个人，和韶衣的身形几乎一模一样，也同样用一件黑衣裹着。只是他的衣服十分污浊不堪，上面全是稀泥，活像是从土里挖出来的一样。
　　“他就是韶辰？”
　　荀子枫说着，上前撩开覆在面上的乱发，不看还好，这一看实在叫人难以接受。韶辰的脸不知为何全部腐烂完了，腐水还从坑坑洼洼的脸上滴下来，恶臭难闻，叶寻微和孟恪当场吐了出来，荀子枫和韩远单虽然没吐，但是脸色万分不好，估计胃里也是一阵翻腾。
　　饶是有心理准备的蛮姜，也没料想到会是这样，捂着嘴巴，不让自己尖叫出声。
　　倒是说来也怪，按理说头部腐烂到这种地步，人应该已经彻底死亡才对，可是他身体依旧完好无损，完全没有腐烂的迹象，实在太匪夷所思了。
　　韶衣还没从斗红雪的话里回过神，只听见身后众人的抽泣声，联想到他们一定是看见什么恐怖的东西才会这样。如果那恐怖的东西是韶辰，那么他现在究竟如何了？
　　心里十分着急，很想挣脱背后的“链子”，想去见见韶辰，可惜无论他如何挣扎始终无法挣脱。
　　这时，斗红雪幽声道：“你还没发现吗？”
　　韶衣一愣：“什么？”
　　斗红雪：“这条“链子”把你们连在一起，如果你挣扎不休，吃苦受罪的就是韶辰了。”
　　听罢，韶衣如遭雷击，再也动弹不得。
　　斗红雪瞧他那傻掉的样子，轻蔑一笑，说道：“你以前一定挣扎过很多次吧，痛苦全是韶辰默默承受，直到他断气前，他还在替你受罪。”说到这里忽然停顿一下，再说时，声音陡然拔高：“甚至他死后都不得安生，灵魂还在受罪！”
　　在场所有人听后，毛骨悚然。
　　这到底是怎样的酷刑，为什么要用这种残忍的方法把两人连在一起，让他们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把对方杀死？
　　“怎么会……怎么会……”
　　韶衣自顾自地说着，猛然间他想到一个问题，不解地抬起头望着斗红雪。
　　斗红雪说：“你是不是好奇为什么韶辰受痛苦时，他都不肯发出声音，让你知道？”
　　没错，这不仅是韶辰的疑惑，也是他们的疑惑。就算俩兄弟互相不知道对方就在自己身后，那也不阻碍韶辰发生求救啊？既然很疼，还不叫出声，那么是不是只有一个可能……
　　这个可能，其实韶衣已经猜到了。
　　斗红雪似乎想抽走他最后一根精神上的稻草，说道：“他的舌头被割掉了。”
　　没有舌头，他怎么求救？
　　布阵的人心肠真是歹毒，让哥哥在不知情的状况下，“亲手”杀死自己最爱的弟弟。
　　可见其心险恶，可恨其心当诛！
　　韶衣再也支撑不住，贴着棺材底部缓缓滑落下去，他双手捂着脸痛哭起来。原来韶辰已经被他杀死了，是他杀的，他还有什么脸去见他啊？为什么上天要这么残忍？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他呢？
　　“可怜你们成了阵眼。”
　　蛮姜唏嘘叹道。
　　她总算明白为何这个不起眼的巫蛊阵数会有这么大的威力了，用来阵眼是一对双生子。利用双生契合，韶辰将自己的气力灌注进韶衣的身体，使一倍力量放大至两倍，再加上血缘相近，促使整个阵法产生意想不到的效果。
　　看来背后捣鬼之人不仅深研这种邪术，更懂得如何去用，如何灵活改变。可惜了，如果修的是正道，此人必能大放光彩，偏偏走的是魔道。若是不除，日后必成大患！
　　想到此，蛮姜下意识看向斗红雪。
　　同是魔道的修行者，斗红雪终于遇到此生劲敌了。本以为中原没有值得他为之驻足的理由，才来到大漠想伴长河落日，过此余生。现在终于让他知晓有一人的存在，叫他如何不喜？
　　叶寻微：“人也找到了，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蛮姜：“……只需要杀了他们就好。”
　　叶寻微错愕：“什么？”
　　荀子枫他们也瞪目结舌，全然不曾料到事情会发展至这种局面。韶衣他们无端遭人利用，受了这么多罪，还要死了才能解脱，未免太说不过去了吧。
　　荀子枫艰难开口问道：“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蛮姜缄默不语。
　　她的沉默已经告诉大家答案了。
　　忽然，韶辰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叶寻微立刻惊声喊出来：“你们快看，他还没死！”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视线都投向韶辰身上，不是叶寻微的幻觉，果然，他的手又动了一下。
　　斗红雪看见这一幕，紧锁眉头，欲言又止。
　　反观韶衣，他满怀期待地问道：“他真的没死吗？”他说的磕磕巴巴，似乎想知道答案又害怕得到相反的答案，一双眼睛瞪得圆圆的，直视着前方，不敢挪开一毫，生怕错过什么似的。
　　见他如此畏手畏脚，一点也找不到方才的淡然，果然是关心则乱。荀子枫既无奈又好笑地告诉他，韶辰的确没死，他还活着。
　　“哈哈，太好了。”韶衣喜不自禁，笑了起来，之前的泪水还在脸上蜿蜒前行，此刻他却笑得如释重负，仿佛幸运般得从绝望中获得了一丝希望。
　　“小辰。”他喃喃自语，念叨着韶辰的名字。
　　遗憾的是他看不见韶辰，只能从他们说的话里猜测韶辰目前的状况。
　　岂料，斗红雪此时一盆冷水又当头浇下。他说：“他不是活着，只是身体里还残存着一口气。”
　　蛮姜接着他的话，说道：“如果不及时保住这口气，别说他的身体保不住，就连魂魄也会一同跟着没了。”
　　难道就只是白欢喜一场吗？
　　韶辰不甘心想着，他问斗红雪：“告诉我救小辰的方法。”
　　斗红雪：“我只能帮你留住他的魂魄，保证他不会魂飞魄散，但遗憾的是我救不活他，他永远只能沉睡着。”
　　韩远单出声嗤道：“这样救了还不如不救，救过来只能永远躺在这口棺材里，比死还痛苦。”
　　斗红雪瞥了他一眼，冷淡说道：“这应该让韶衣自己选择，不用你操心。”
　　韩远单瞬间脸红了，的确是他逾越了。何况他也失言了，说的那番话何尝不是往韶衣心口上插刀。想必他也清楚这一点，让他来做决定，实在太过残忍。
　　谁都没资格替他们兄弟做选择，如果不希望自己的亲人受苦，或许会选择不救，可天底下有几人能做到六亲不认，无视亲人的生死于不顾。没几人能做到如此狠心，更不愿意是自己“夺走”挚爱的人的性命。
　　韶衣更做不到，那是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孪生兄弟，日夜如影随形。少年时，小辰和他一同玩乐，在父母膝下承欢的情景，历历在目。
　　韶衣：“告诉我，该如何救小辰。”只要有一线希望，他都不愿放弃，一定要试上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