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知微》热绯

177、第 177 章

　　自从夜羡成为族长后，屏翳族人都生活得很好。
　　渐渐的，昔日一些不满的声音平息下去了。
　　正如夜羡所料，一场围绕千珑棍展开的争夺战还没休止。淳于熙第一次没得逞后，几次三番派人来仙灵岛强迫夜羡乖乖献上千珑棍，夜羡开始还能容忍他们在自己面前咋咋呼呼地蹦跶一阵子，等他们知道会空手而归后就让他们走了。
　　但这些人犯蠢，非得偷偷去找盛玄玑麻烦，甚至还敢公然威胁盛玄玑。谁都知道盛玄玑是夜羡的底线，他若有半点闪失，夜羡绝对会将那些胆敢伤害他的人碎尸万段。
　　夜羡把那群人从岛上扔进海里，看着他们尸沉大海。
　　后来又来了几拨人，还没上岛就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淳于熙见自己派去的人都没有回来，就知道事情不妙，即使颇为震怒也未曾找过夜羡麻烦。一来他不清楚夜羡本事到底有多高，二来他不想得罪整个仙灵岛，二者择其一都会令他利益受损。
　　盛玄玑打坐结束就来找夜羡。看见夜羡正在房中等自己，心情大好，“焜昱最近好像没派人来找我们麻烦了。”
　　“嗯。”
　　夜羡正躺在椅子上，懒洋洋地晒着太阳。头顶上方的芭蕉叶斜伸着，为他挡住了照在脸上的阳光，微暖的清风吹来，使人睡意渐浓。
　　盛玄玑坐在铺着竹条团垫的石凳上，扯了下被风吹开了些的叶子，正是这瞬间瞥见他眉间不露痕迹地微微皱起，才知道他并没有真正睡着。
　　“你把他们怎么了？”盛玄玑问他。
　　夜羡随意挠了挠后颈，也不睁开眼睛直接说道：“我把他们丢进海里了。”然后似乎是嫌他很吵，推了他一把，于是翻了个身接着睡。
　　看着他一副懒得理会的样子，盛玄玑憋着一肚子气，冲他不断发着牢骚。“喂，你还从来没告诉我千珑棍的秘密呢。”
　　“你想太多了，哪有什么秘密。”
　　“你别想糊弄我。”盛玄玑不满地说着。他不安地转动着手里的棍子，颇为自嘲道：“一件上古神器不可能被你轻易取得。它这么珍贵，人人都想得到，我怕自己守不住它。”
　　“那你就想办法努力守住。”
　　“现在招来了狼，后面还有更多的狼扑过来，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夜羡正眼看向他，徐徐说道：“你总是在迷茫。我可以给你时间，放任你暂且迷茫着，但是无论如何你都要自己清醒过来。我只会护着你，但自己的路该怎么走，你应该是最清楚的那个人才对。”
　　盛玄玑点头，“我知道了。”
　　“你必须认真修炼，我才会把族长之位还给你，否则，从今往后仙灵岛都仍我为所欲为了。”
　　“你啊，别太猖狂！”盛玄玑明知他是在开玩笑，但仍愿意配合他，于是故作严肃，轻喝一声。随后又展颜一笑，向他信誓旦旦保证道：“我不会让你久等的，终有一天，我会让你放心地把一切交托到我身上。”
　　夜羡笑了，“太好了，到那时我就轻松了。”
　　“少做梦了！你要继续留在我身边帮我。”
　　“帮你什么？”
　　“看着我，不让我再迷茫。”
　　“呵，还以为自己是长不大的孩子吗？”
　　“不是你老说我是孩子吗？”
　　“切，说说而已。”
　　“那你觉得我已经长大了。”
　　“嗯，当然了。”
　　他们聊得正热闹时，瞧见树后有一团影子在晃动。
　　夜羡以为又是淳于熙派人来了，想直接一掌过去拍断树腰把那人压死，哪想，盛玄玑突然开口喊出：“是蛮姜在后面！”
　　听见他的喊声后，蛮姜慢吞吞地从后面走出来。
　　幸好盛玄玑突然开口，不然她命都没了。
　　夜羡：“有事就到面前来说，作甚么要躲在后面？”
　　蛮姜一听，吓得跪下来，“蛮姜失礼，望夜族长恕罪！”她双手紧张到不知所措的地步，生怕夜羡降罪。
　　“你吓到她了。”盛玄玑对夜羡说着，连忙伸手扶她起来。
　　“那你和她说好了。”
　　夜羡懒得跟他争辩，于是躺回去接着闭目养神。
　　盛玄玑看向蛮姜，问她：“有事吗？”
　　“天界有贵客来仙灵岛了。”蛮姜看了一眼夜羡，见他重新睁开眼睛，吓得腿一软差点又跪下去了。接着，她战战兢兢地把后面的话全部说完，“是黎真仙君和螭梦女官，她们说想见夜族长。”
　　见夜羡迟迟不发话，盛玄玑自作主张替他决定了，于是对蛮姜说道：“你去请她们过来。”
　　“慢着。”夜羡坐起身子，面色严肃地看着蛮姜。“我要亲自过去见她们。”
　　夜羡走后，蛮姜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盛玄玑笑话她，“夜羡又不吃人，你干嘛这么怕他呀？”
　　闻言，蛮姜瞪了他一眼。
　　“说不上来，就是觉得夜族长很严厉，尤其是他发脾气收拾焜昱皇帝派来的人的时候。我看，我们这些弟子之中也只有你不怕他了。”面对盛玄玑时，蛮姜可以畅所欲言，连之前紧张的神情都舒缓了一大半。
　　“我没看见他收拾那群人时候的样子。”
　　“幸好你没看见，否则一定会留下阴影的。”
　　听她一说，盛玄玑登时来了兴趣，问道：“怎么？夜羡发脾气的时候很恐怖？是不是脸色变得发青，像一个青面獠牙的鬼一样？”
　　“青面獠牙鬼？你还真敢说啊。”蛮姜活见鬼的样子直直地瞪着他，“你不怕被夜族长听见你这么形容他啊？”
　　“他才不会生气呢！以前当着他的面，我还敢指着他破口大骂呢！他从来没生过气。”似是想起过往什么有趣的事，他说着说着竟然忍不住笑了起来。
　　蛮姜有些惊讶，不太能明白他们之间到底是怎样一种感情，包容对方胜过他们的至亲之人。
　　“不过……”她犹犹豫豫，半天说不出。
　　盛玄玑疑惑，“怎么了？”
　　“来之前我无意听见两位仙君在和长老们谈话，不过我当时离得很远，没太听清楚。”
　　蛮姜一向都是乖孩子，她分寸知进退，也清楚什么该听什么不该听。她如今愿意把这件事告诉给盛玄玑，说明这件事一定和他有关系。
　　见蛮姜如此为难，盛玄玑柔和的面容也多出一丝凝重。他问蛮姜：“他们在谈什么？”
　　“是和夜族长有关系的事。”
　　盛玄玑微微一愣。有些超出他的意料，还以为和他有关，没想到会涉及到夜羡。听见蛮姜一说到夜羡，盛玄玑心头一紧，立马回忆这段日子夜羡是否又做错了什么事，惹到长老们和天界了。回忆完后，发现夜羡近日来出了吃吃睡睡就是偶尔威逼仙鹤带他到处飞，没做其他任何惊天动地的大事啊，怎么还会惊动到天界呢？
　　要不是蛮姜出声解释，盛玄玑的思维还会发散得更加厉害。
　　“我听他们提起了太微上神。”
　　蛮姜说这句话的同时还在打量盛玄玑的脸色，她知道太微上神的名号对盛玄玑来说是个不能提起的禁忌，所以才迟迟说不出口，但事关夜羡她又不得不说，两相为难下，犹豫了很久才道出。“仙君们似乎是奉命前来这里，她们要带走太微上神。”
　　这些年，盛玄玑一直努力忽视冰绡的存在，逼迫自己尽量不要去想。为何夜羡执意要把冰绡关在仙灵岛的禁地之中，为何不愿意把冰绡交给天界，其实他心里明白，是因为夜羡顾念着往日情分才不想把冰绡交出去。
　　有时他也很恼怒。夜羡记得有一个冰绡，却不记得还有一个盛玄玑，明明知道他和冰绡之间有着血海深仇，还粉饰太平地让两个有仇的人同住在一处地方，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跟夜羡有着深仇大恨呢。
　　即使事情过去很久了，他仍无法忘怀。以至于最开始听到时，仇恨的血液再次抑制不了地翻涌起来，像一头猛兽似的吞噬啃咬着内心。
　　察觉到蛮姜担忧的目光后，他才将心中滔天怒火慢慢平息下来，最终化为彻骨凉意。
　　“你没事吧？”蛮姜忧虑不已。
　　盛玄玑摇了摇头，对她勉强笑了笑，示意自己没事，让她不要担心。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脸色猛地沉了下来。
　　“怎么了？”
　　他言词些许混乱，“不对，她们想带走冰绡，那夜羡不同意的话，她们会不会动手啊？”他没去过天界，不过听说天界那些神仙一个个脾气都挺大，万一他们一言不合就动手怎么办？
　　两个打一个，夜羡会不会吃亏啊？
　　盛玄玑来不及把话说清楚，立刻拔腿往小渡峰跑去。
　　其实盛玄玑想岔了。
　　小渡峰上，并没有他想象中剑拔弩张的情形，相反夜羡这会儿正在和她们友好会谈。只不过在知道她们的来意后，夜羡的眼神变得十分凌厉。
　　“我不同意。”
　　黎真似乎早就料到他会拒绝，也不慌张，慢悠悠地说道：“这是天帝的意思，你最好不要违抗。”
　　“你少拿天帝向我施压！”夜羡不耐地破口而出。
　　看来他在仙灵岛待得太久，以至于他们只记得自己如今的身份是屏翳族的族长，而忘却了他曾经是矗立在梵荒境地深处，阴阳昏晓间的梦枕楼楼主了。
　　他语气陡然一转，冷语道：“本楼主不是天界的人，天界那些劳什子规则可管束不了本楼主。”这一生气，连自己的称呼都变了。
　　他话里几个字一变，顿时把气氛弄得僵硬紧张起来。
　　螭梦女官到底是天帝跟前的能人，自然懂得看眼色，摆出一副和善的模样对夜羡说道：“夜楼主，都过了这么久了，你又何必还要护着冰绡呢？放任她走火入魔迟早会成大患，何不如交给天界，让我们帮助她早日脱离苦海，难道你不希望她好起来吗？”
　　“哼，你们还真是说的比唱的都好听。今日，本楼主把人交给你们，明日，世上恐怕就再也没这个人了吧？本楼主就算对其他消息再不灵通，也还是听到过一些风声传言，更甚对天界惩治犯人的手段一向都是持敬而远之的态度，自然不敢妄自非议。再者，你们也别在本楼主面前装好人了，你们肚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花花肠子，真以为本楼主不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