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知微》热绯

173、第 173 章

　　十个年头转眼过去了。
　　小渡峰上书声琅琅，弟子们都专心听三位长老讲课。待课文讲解结束后，弟子们在桌上铺好宣纸，聚精会神地练字。
　　盛玄玑满满写了一页，仍不愿停笔。
　　突然后座的禹孙拍拍他的肩膀，叫他把耳朵凑近些。
　　盛玄玑见长老们没有注意到他们这边，于是停下笔，挺直背，身子未动声色地朝后面靠近了些。
　　“你想说什么？”
　　禹孙：“我昨日见夜族长又去了半月天，你知道他进去做什么吗？”
　　盛玄玑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
　　“半月天可是禁地，万一这事被长老们知道了，估计又要大骂夜族长一顿。”
　　“……这事，只有你知道吧？”盛玄玑紧张地回过头问他。
　　“嗯。”
　　“你可千万别说出去。”
　　禹孙不懂盛玄玑为何这么紧张，但也知道这事的利害性，是以再三保证道：“你放心吧，我不会说出去的。”
　　得知此事后，盛玄玑一整天都心神恍惚，上课时也在走神，被长老们当众批评了一顿。
　　好不容易挨到放学，他立刻背起书袋就往疏影峰跑去。
　　屏翳族人寿命比凡人多出一倍多，少年期生长缓慢，盛玄玑活了快二十年了，但外表依旧是十三岁的模样。
　　他回到疏影峰后，直奔夜羡的房间，咋咋呼呼大喊：“夜羡，你给我出来！”
　　夜羡正在书房赏花，听见盛玄玑的喊声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连窗户都来不及关就出去了。看见盛玄玑急冲冲地闯进来，便问道：“怎么了？”
　　“你昨日去半月天了？”盛玄玑问道。
　　“你怎么知道的？”
　　“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我问你，你是不是去见过太微？”
　　回到仙灵岛不久，夜羡就告诉盛玄玑，冰绡被关在半月天。他没有选择欺瞒盛玄玑，他也不会劝盛玄玑放下对冰绡的仇恨。正因为是事实，才会载入历史，成为过往，一切不会泯灭的才有存在的价值和意义。
　　夜羡希望盛玄玑身上的软刺随着时间的洗礼，变得坚硬，这样的话，往后就算他不在他身边，他也能好好保护自己。
　　“你不高兴？”
　　盛玄玑不自觉攥紧了拳头，蠕动嘴唇，“我不喜欢你去见杀死我父亲的凶手。”
　　夜羡：“她是我的故友，我不想看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在那儿。”
　　“哼，她领你的情吗？”
　　“不领。”夜羡坦诚回道，这又没什么好丢人的。
　　盛玄玑先认识了蛮姜，然后又认识了禹孙，现在他知道有朋友的感觉了，所以他也明白夜羡的感受。
　　他清澈的眸子溜溜乱转，别扭说道：“下次要去半月天的话，要小心点，别被长老们知道了。”
　　“嗯，知道了。”夜羡笑着掐了一把他略带婴儿肥的脸蛋。
　　“我又不是小孩子，你老掐我脸干什么啊？”
　　“你怎么不是小孩子？”夜羡打趣道。“谁叫你一直长不大啊。”
　　这句话戳中盛玄玑的痛处了，他炸毛道：“我都十九岁了，才不是小孩子呢！屏翳族人少年期特别漫长，我……多久才能变成大人的样子啊？”
　　“快了吧。”夜羡一边吃着橘子，一边漫不经心地安慰他。
　　其实夜羡也挺头疼盛玄玑长不大这个问题。他完全没料到屏翳族人生长会如此缓慢，更令他头疼的是，盛玄玑法力没有一丁点增长，他似乎并没有继承历任族长的能力。
　　盛玄玑一日不能施云布雨，族人们就一日不会认可他。
　　夜羡不得不动歪脑筋想个偏法帮帮他。
　　也就是因为夜羡这个想法，为他们的未来带来了巨大的变化。

　　从那天起，夜羡消失了。
　　直到一个月后，他才回到仙灵岛。
　　这是夜羡第一次消失那么久，以往他只是偶尔出岛，每次出去也只是几天的时间，从没有长达一个月。没有任何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去做过什么，他暗无声息地离开过，又暗无声息地回来了。
　　他们只知道夜羡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根毫不起眼的黑色棍子。
　　盛玄玑牵着未眠在拾紫桥上玩耍，他把手里的线轮递给未眠，未眠一点点地放着长线，看见天上的纸鸢越飞越高，笑得开心极了。
　　随行在侧的蛮姜和禹孙在旁边保护他们，以免他们遇到危险。
　　“我回来找了一圈没见到人，原来你们都在这里啊，害我找得如此辛苦。”
　　身侧一道声音响起，虽说着埋怨的话，但语气里含着笑意。
　　“蛮姜见过夜族长。”
　　“禹孙见过夜族长。”
　　蛮姜和禹孙站在对面，先一步看见夜羡，于是赶紧屈膝跪在地上，朝他恭声齐道。
　　“都起来吧。”
　　夜羡信步踩着石阶走上桥，来到盛玄玑面前，调侃道：“我回来了，你想我没有？”
　　见他那副痞痞的模样，盛玄玑懒得看他一眼，把未眠举起来塞到他怀里。“未眠想你了。”
　　举在空中的未眠已经有十岁了，但表面看上去和五岁孩子一样，小小的，天真无邪的样子令人见了十分喜欢。
　　“夜叔叔好。”未眠有礼貌地对夜羡说道。
　　夜羡顺势接过她，“小未眠真乖，比你伶哥哥可爱多了。”
　　夜羡借夸奖盛未眠的机会故意“贬低”盛玄玑，就是想占占嘴上的便宜，谁叫盛玄玑那小子见了他不捡些好听地说呢。
　　“哼。”盛玄玑心里有些不高兴，转身就走，懒得再理会他了。
　　每次夜羡都是说走就走，连声招呼也不打，回来了也不愿解释一句。一回来见到他说的第一句话永远都是不好听的，简直快气死他了。
　　“哎，你先别走。”见他要走了，夜羡赶紧拉住他。“我真的有事要和你说。”
　　盛玄玑忍住心中的怒气，故意不耐烦道：“有事说事，别跟我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
　　“嘿，小子，才一个月不见，你就变得不会说人话了？”夜羡表情夸张地看着他，嘲讽的口吻说道。“看来三个老头把你教的挺好的，书里的词都能现学现用了。”
　　“少废话，你要是再不说事，我就真走了。”
　　夜羡主动认输，“得得得，我说，我说。”他把未眠交给蛮姜他们，然后拉起盛玄玑的手，往屋里走去。“我们进屋再说。”
　　来到屋里后，夜羡脸色变得十分凝重，他把棍子放在桌子上。
　　盛玄玑：“这是什么？”
　　“千珑棍。”
　　珑，古神祈雨时用的玉石，棍身上雕刻了黑龙。远古时期黑龙发难，在人界大肆引发水灾，后来圣尊为了让黑龙赎罪，就让名刻师将黑龙的样子刻在玉上，刻好后，黑龙的元神从此也封印在了里面。
　　夜羡道：“千珑棍蕴藏着的巨大法力可以呼风唤雨，无人能够驾驭它，远古时期它就一直封印在巽海荒岛上，我此番前去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解开它的封印，将它带回仙灵岛。”
　　“你要它干嘛？”
　　“给你的。”
　　“为什么给我？”
　　“如果你成为它的主人，就可以施云布雨了。”
　　盛玄玑瞪大眼睛，“这是……作弊。”他不知该说什么，憋了一会儿才说出那两个字。
　　夜羡听后，“扑哧”笑出声，“再厉害的神仙也需要好的法器，这哪能算作弊呢？”
　　“是这样吗？”盛玄玑迟疑地拿起棍子，细细摩挲着棍身上的花纹，真的摸出了一条龙纹。“我该怎么做才能成为它的主人呢？”
　　“经过万年的洗刷，黑龙的怨气几乎都消散了。”夜羡淡笑着说道：“再加上我已经净化过它了，你只需要每日修炼时带上它，让它熟悉你的气息就可以了。”
　　盛玄玑不敢相信，“就这么简单？”
　　“千珑棍是有灵性的法器，它早就有了自主意识，如果你修炼到可以驾驭它的时候，说不定它还会主动化形呢。”
　　“化形？”
　　“取出它的时候，我听到棍子里传出一声兽鸣，所以我猜想它还有别的形态。”
　　“是吗？那我一定会好好修炼，争取让它早日化形。”盛玄玑很期待能看见千珑棍别的形态。
　　夜羡揉揉太阳穴，神态间有几分疲惫，他道：“我有些累了，想睡会儿，你带着千珑棍下去好好修炼吧。”说完转身径直走向床榻。
　　“你好好休息。”
　　盛玄玑站在外面合上门前，透过门缝似乎看见夜羡左边衣袖口处有一抹红色，不像是衣裳的颜色，有点发黑，像……是血……
　　他想过去瞧个清楚，但是夜羡已经躺下了。
　　等门外的脚步声远去后，平静躺在床上的夜羡睁开眼睛，坐起身子。他脱掉自己的上衣，身上全是狰狞的伤痕，如深褐色虫子般的疤痕纵横贴附在上面，令人看了十分揪心。
　　夜羡打了一夜的坐，这些伤疤才慢慢消失，如同从来没出现过似的。
　　他这次判断失误了，没想到那座荒岛上危险重重，看守千珑棍的两人也十分难缠，如果多恋战一秒，他恐怕会永远留在那儿回不来了。
　　之前为了净化千珑棍消耗了太多法力，为了补回失去额法力，他必须去后面的石室闭关一阵子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