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知微》热绯

128、第 128 章

　　谛望崖云堤东方连接的舍海林里，嘚嘚马蹄声有节奏地传来。
　　舍海林阴风阵阵，十里空啸。
　　“我们好像迷路了。”
　　一句纳闷的话使车里车外的人都皱起眉头。
　　叶寻微停下马车。
　　“你不是知道魔界的入口吗？怎么还会迷路？”
　　百里珛：“魔界入口每年都会移动，没有固定位置，除非等到三月十七日，这一天魔界大门会打开，有魔会来舍海林取一瓢弱水。”
　　今日是三月十三日，离魔界大门开启还有四天。不知道斗红雪能不能撑到他们回去……
　　叶寻微不安问道：“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先在舍海林下车休息，找一个落脚的地方。”
　　晓行夜宿，赶了近十天的路程，大家都早已疲倦了。这几日辛苦颠簸，路上只能用干粮充饥，他们都快撑不下去了，短暂的休息让他们可以暂时放松一下。
　　他们来到一个岔路口，左边分道上有家栈房。叶寻微没有迟疑驾车朝那里走去。
　　一行人下车来到栈房前。
　　栈房没有牌匾，只有柱子上偏低处写着一个“道”字。前后有道，左上道，右下道，四面皆是道，有道就有人，有人就有栈房。
　　风雨不归人须归，有道必有归宿。
　　再看房屋，虽然外观不怎么样，但好歹是个能遮风避雨的地方，况且也就住上四日而已。他们都没有任何异议往里面走去，进到里面瞧见屋内方桌条椅俱全，可惜上面沾了灰尘，一看就是很久没有光顾的地方。
　　吆喝了半天没人出现，他们感到甚是奇怪。突然客堂账房木柜后面传出有东西打翻的声音，他们心里纷纷警戒起来，叶寻微更是小心翼翼上前想一探究竟。那柜子颇为奇怪，约莫半人高，里面完全能容纳下一位成年人。
　　他放轻脚步朝那里悄悄靠近，发现柜子后面空空如也根本没人藏着，只有一只青灰色的大鳖，在那里费劲地挪动着身体。
　　旁边一只木碗翻转在地上，里面有水洒出。
　　“怎么回事？”
　　叶寻微挡在那里，其他人站在后面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就是一只大鳖打翻了自己喝水的碗。”
　　看大鳖走得那么吃力，叶寻微大发善心想帮它一把，谁知刚朝前走了一步，柜子的门遽然打开，里面伸出一只干巴巴的手，一下子抓住他的腿令他在原地无法再挪动一步。
　　“谁？！”
　　叶寻微的厉喝惊动了其他人。
　　荀子枫看见那只怪手，第一时间拔出剑想看过去。眼见马上会血溅三丈，百里珛及时拦住他，“等一等。”
　　荀子枫：“你为何拦我？”
　　“这柜中之人，你千万伤不得。”说完，百里珛过去朝柜子里拜上。
　　“晚辈百里珛恳请壇婆现身。”
　　柜中先是一阵咳嗽，抓住叶寻微的怪手慢慢缩回去，再然后有声音从里面传出：“你们是来住店的？”
　　“正是。”
　　“走的人道？”
　　“是。”
　　“要去哪条道？”
　　百里珛不解她的意思，也没多想，直言道：“我们有要紧的事需要去魔界一趟。”
　　“老婆子不管你们有什么事去魔界，只是现在这魔界去不得，你们真的想去的话也只能在我这里住上两日才行。”
　　“请壇婆行个方便，让我们暂且住下。”
　　“一两金枝。”
　　百里珛笑了笑，从腰间荷袋里掏出一把金子放在桌上。
　　壇婆拿起掂了掂，确定是一两后，才心满意足地找来半截蜡烛，点燃，领着他们朝昏暗的楼上走去。
　　楼上灰尘遍布，结了许多蜘蛛网。
　　地板似乎长年失修，踩着咯吱咯吱作响。
　　“老婆子我喜欢安静，你们不要喧哗，有事没事都不要来烦我。”
　　“知道了。”
　　“还有，南面住了一对夫妻，他们不喜欢与生人接触，你们最好不要去打扰他们。”
　　这么破的地方，除了他们居然还有别人住？
　　“知道了。”
　　“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没事别到处乱跑，就是一不小心丢了命，可别怪老婆子没提醒你们。”
　　壇婆没把话说清楚，但她幽深的注视令他们感到不寒而栗。舍海林靠近魔界，似乎常会出现难以理解之事，他们毫不怀疑壇婆的话，也许舍海林里真的藏着危险的东西，魔界大门还没开启，他们可不能在这之前就冤枉地丢掉性命。
　　壇婆交代完所有事，给他们留下几根蜡烛就不再理会他们，径直下楼去了。
　　他们一人一间房，分别打扫自己的房间，整理好就早早入睡。
　　第一夜平安度过。
　　第二天清晨，林间风声惊醒了叶寻微，他出门时碰巧里面房间的门打开了，走出来一个美丽的女人，不过精致的妆容未能掩去她眼角的疲惫。
　　叶寻微心想：既然壇婆有交代，那他还是不要冒昧去打扰人家，免得惹对方不高兴。于是他目不转睛地往前走，中途和女人擦肩而过，继而脚步不停歇地向楼下走去。
　　楼下，百里珛他们已经入座了，听见楼上的脚步声，才知道是叶寻微起来了。
　　顾半：“真慢。”
　　“不好意思，起来晚了。”
　　桌上摆着几个白面馒头，桌边每人一个汤碗，汤汁浓稠，不知是用什么东西熬出来的。但是就着香喷喷的馒头吃进肚，能令人迅速暖和起来，快速恢复元气。
　　“这是什么汤？”
　　荀子枫回答他道：“壇婆熬的，是什么汤……”他的眼神不由自主地飘向百里珛。
　　百里珛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后，才说道：“你放心喝吧，壇婆不会害我们的。”
　　“我没这个意思……”叶寻微有些不好意思，“我只是想知道汤里面有什么。”
　　“你快坐下吧。”荀子枫提醒他。
　　叶寻微坐下后，嚼着馒头，吃得嘴里发干，又端起汤碗咕嘟咕嘟喝了几口，放下时碗里只剩汤底了。
　　这时，壇婆步履蹒跚走来，叶寻微赶紧踩着凳子跳到桌上，一个大跃步跳到了壇婆面前。壇婆面容阴郁，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冥府的老鬼呢！壇婆问他：“你要作甚？”
　　“无意冲撞您，我只想知道有没有别的进入魔界的通道？”
　　“人界通魔界只有一条路。”
　　叶寻微：“我进魔界是为了救朋友，如果壇婆有别的捷径可以进去，希望您不要隐瞒。”
　　“唉——”壇婆侧身，正面朝向他，“老婆子没有说谎，的确只有一条路可以进魔道，你若决定要进去就必须耐心再等上两日。”
　　叶寻微怕斗红雪快熬不下去了，所以才特意向壇婆打探捷径，谁知只有一条路可走，这令他不免感到失望。
　　“壇婆，我想要一碗汤。”
　　壇婆背后突然响起一年轻女子的声音，叶寻微偏过头看向壇婆身后，原来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在楼上遇见的那位女子。
　　“杏姑娘，今日是否仍是一切照旧？”
　　“有劳壇婆了。”名唤“杏”的女子轻轻伏低了低身子。
　　嫁为人妇理应妇人装扮，但这位杏姑娘的穿着打扮和一般未出阁的姑娘一样，所以看上去不太像已出嫁的女子。叶寻微想到这里，才恍然大悟方才初次相遇时的违和感来自何处，原来竟是来自对方衣着上。
　　叶寻微意识自己久盯着别人姑娘不好，于是赶紧收回视线。
　　“傅相公，今日身体如何？”
　　“多谢您挂心，自从相公喝了您亲自熬的汤之后，身体已经好多了。”
　　“那就好。”
　　“他现在在房里看书，我担心他出门会受寒，所以没有让他下楼来。”
　　“没关系，让他好好歇着吧。”
　　“等他身体再好点，我就陪他一起出去走走。”
　　“万事别太强求。”
　　“……知道了。”
　　叶寻微静静地听着她们一言一语，起初都是些普通的问候和寒暄，但是越到后面越发觉得怪异。这位杏姑娘的相公似乎得了什么重病不能出门见人，可是为何生了病不在家里静养，偏偏要跑到这里来？难道他们也要进魔界？
　　壇婆：“你在这里等会儿，我去给你取汤。”
　　“多谢了。”
　　壇婆说罢，提步向庖屋走去。很快，她就端着一碗热乎乎的汤出来了，她把汤递给杏姑娘，随后杏姑娘感激地笑了笑，就端着汤转身上楼了。
　　壇婆转头就看见叶寻微一脸发呆的样子。
　　“你在看什么？”
　　“没有。”叶寻微收回视线。
　　“不要好奇别人的事。”
　　“不是。”叶寻微解释道。“我只是觉得她很不一样。”
　　壇婆：“哪里不一样？”
　　听她这么一问道，叶寻微稍稍愣了下，“不知该怎么说……”说不出具体的感觉，“她身上有一股接近死亡的气息。”
　　壇婆闻言一惊。
　　随即沉下脸，不喜之余又带着告诫的意味，对他说道：“你不要瞎猜，也不要去接近他们。”
　　等日近中午外面的大雾彻底散去后，叶寻微和荀子枫在外面练剑，其他人则待在房里各自做自己的事。
　　到了晚上，顾半发现房内暗处有一股阴森的视线，一直注视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