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知微》热绯

107、第 107 章

　　【少了谁？】
　　叶寻微：“没有阿伶。”
　　这些记忆条修叶贯，没有错处，可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盛玄玑这个人，像是被人刻意抹去了。
　　【世上没有盛玄玑，他是你幻想出来的人。】
　　叶寻微呆滞、缓慢地说道：“没有他，我为什么要去仙灵岛？”
　　【这是你的记忆，我怎么知道？】心魔不甚乐意地说道。
　　叶寻微半痴半傻的模样似乎取悦了它，它在他身边来回游走，不时说些扰乱他思绪的话。叶寻微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清醒的时候会和它争辩上一两句，糊涂的时候就不说话，两眼无神地看着那些记忆。
　　【傻子，你别装哑巴！我现在正无聊呢，你和我说会儿话吧。】
　　“说什么？”心魔躲藏在叶寻微的识海里，叶寻微能凭感知看见它的样子，它全身灰蒙蒙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要说什、什么，你说吧。”
　　心魔一听，比刚才更不高兴了。
　　【你真傻了？】它的声音本来就不好听，跟锯木头一样难听，音量一拔高就更难听了。【叶寻微你可别真傻，你傻了，我就没得玩了。】
　　叶寻微听不进去他说的话，自己小声叨唠着：“我想说说阿伶的事。”
　　【你真是疯魔了。】心魔的口气里多了些不耐烦，【不是跟你说了，没这么个人吗？你怎么记不住呢？】
　　心魔打的主意很简单，它混淆黑白胡说一通不过是让叶寻微的意志瓦解，但叶寻微是个油盐不进的主，任它嘴皮子说干了，他的心念都没有动摇一分。相反，他的精神反而变差了。
　　这……不是个好兆头。

　　珑珑好想爹爹和小爹爹。
　　爹爹现在有危险，小爹爹你如果听见珑珑的声音，就快到爹爹身边去吧。
　　叶寻微面色一整，站起来转过身子四处张望。
　　【你在看什么呢？】
　　叶寻微：“我听见珑珑的声音了。”
　　【果然幻听了。】
　　叶寻微：“我没有。”
　　【别不承认。】
　　叶寻微气愤地大吼着：“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我的的确确听见珑珑的声音了！他在哪里？为什么我看不见他？”
　　那些画面全不见了。
　　他的世界又重新回到黑暗里。
　　叶寻微稍稍冷静些，许是在地上盘腿坐得太久，刚起步身形有些踉跄。即使如此，踉跄的步伐也平息不了他内心的焦灼，很快他步履矫健地大步走去，边走边放声大喊珑珑的名字。
　　就在这时，有一只温热的手掌贴合在他的背上。
　　“谁？”叶寻微猛地转过身，惊慌失措地问道。
　　冬珑，一声脆响。
　　是那年在雪地里听见的声音，一模一样。
　　“是我。”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气息，他温和地说着：“我在你身边。”
　　叶寻微伸手胡乱摸了一阵，才抓住他的手，真实的触感令他呆住了。他在想这个梦好真实啊！
　　转而下一秒，他发力死死扼住对方的手腕，坚定地说道：“你不是盛玄玑，他不可能出现在这里！”也许真像心魔说的，自己的幻觉越来越严重了，也越来越真实了。
　　“单凭我一人之力的确不可能来到你身边，但我不是你的幻觉……”他抱住叶寻微的肩头，缩短了他们之间的距离。“我在仙灵岛上听到了珑珑的心声，回应他的同时才会来到你身边的。”
　　“珑珑？”这与珑珑有什么关系？
　　百思不得其解时，盛玄玑正要与他讲明此事。
　　听他道：“我在仙灵岛上待得好好的，突然心口发慌，又听见珑珑在叫我。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后来我大体听明白他是在告诉我你出事了，让我赶紧来救你。我正准备和蛮姜、禹孙一同乘船出海，海上突然刮起一阵大风，然后回过神出现在这里。”
　　“一开始看这里黑漆漆的，我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呢，直到听见你的声音。”
　　叶寻微终于相信一切都是真的，自己此刻正在盛玄玑怀里，他真的出现在自己身边了。他用力抱紧他，激动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突然他又抬头问道：“珑珑呢？他现在好吗？”
　　“如果珑珑能用意念联系我，说明他应该没事。”
　　“到底是怎么回事？珑珑在幻境中为什么能向你求救？”
　　“你忘了？”他轻笑道。简单的一句话真把叶寻微弄迷糊了。叶寻微：“我忘什么了？”盛玄玑说：“珑珑是千珑棍的化身，与它建立过特殊关系后，危急关头便能心灵相通感知彼此的存在。”
　　找到了叶寻微确定他安然无恙，盛玄玑总算放心了，可放心的同时他不仅又担心另一件事。他道：“我莫名其妙的失踪了，蛮姜他们这会儿肯定很着急。”
　　叶寻微有盛玄玑陪伴，识海里的心魔没再出来作怪了。
　　叶寻微：“之前我一直在找出口，没想到破坏这个空间。”他孤注一掷，“也许将空间破坏了，我们就能出去了。”
　　盛玄玑皱着眉头有些犹豫。他记得族里古书中有记载关于无限空间的事，三界罪大恶极、不能处决的犯人几乎都关在这里，也正是因为要用来永远关住他们，不让他们出去作恶，所以创造无限空间的人完全没想到留下出口，一旦进入便是死路一条。
　　叶寻微迟迟没有等到盛玄玑回话，问他：“阿伶，你怎么了？”
　　“我在想无限空间里到底关着什么人。”他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如果说是天界无法铲除，只能使用无限空间镇压的可怕的魔兽，那这些魔兽绝不是普通魔兽。它们逃不出去，不代表不能破坏里面的空间秩序。“我曾经听长老们讲过无限空间的事，但他们都不愿意告诉我里面关的是那些魔兽。不过我想它们一定很厉害，才会让天界都拿它们没办法，如果它们真的冲破空间限制，那我们就危险了。”
　　原先的主人创造出无限空间后，一味只顾着杜绝魔兽出逃的可能性，全然忘却了无限空间内部没有加以禁锢，魔兽不能在外作恶，但是可以在里面屠戮厮杀。
　　这是盛玄玑的担心，他希望自己的担心不要成真。
　　“这么说来……我倒是更担心另一件事。”叶寻微是笑着在说，可以笑意达不到眼底。“如果连那么厉害的魔兽都出不去，那我们出去的希望岂不是……完全为零了？”
　　在他们沉默无言的时候，没人发现他们脚下踩着的那面墙壁，居然变得有些透明了。
　　【小心点，有东西朝着你们来了！】
　　叶寻微有些发愣，他低头看着下面的越来越明显的黑影，颈后感觉到了一丝凉意。整个地面变成了一块巨大的光板，里面有很多黑影晃来晃去，趴在上面还能听见里面传出的声音。“……这就是其他的空间？”他盯着下面，不敢移开视线。
　　盛玄玑：“空间开始重合了。”别说叶寻微有些害怕，就连他自己多少也有些慌乱了，甚至没发现额角渗出了冷汗。“它们还被困在里面，暂时出不来。”他紧张的说着。说到“暂时”二字时，自己心里都是虚的，其实他也不知道这些魔兽会不会真的发现他们。
　　那些奇形怪状的影子投射在光板上，看上去类似百鬼饕宴。
　　“我们先躲躲，别让它们发现了。”盛玄玑拉着叶寻微就要找地方躲起来，然而叶寻微的双脚像是被钉住了一般，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盛玄玑纳闷地看着他，问道：“你怎么了？”
　　叶寻微苦笑说着：“我们能躲去哪里？”
　　环视一圈，哪儿有他们能躲藏的地方？这块光板也是无限延伸的，下面的魔兽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他们，如同他们看见魔兽一样清晰，所以无论他们躲在哪里照样会暴露自己的位置。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画面逐渐清晰起来。
　　光板下面的场景太震撼了，即使只是剪影，也能令他们看清下面所发生的事情。正如盛玄玑所说，魔兽凶残嗜血，它们隔着光板不断相互啃噬对方，吞咽对方的皮肉，活下来的是猛兽，死去的就是兔子。只要有一只兔子诞生，其它都化身为野性大发的猛兽去撕扯兔子，不在乎将它弄得有多血肉模糊、惨不忍睹。最后剩下一具血淋淋的骨架隔在一旁，其余的转移目标寻找下一只将要被分食的兔子。
　　隔着光板，他们几乎都能闻得到浓重、腥臭的血气。
　　盛玄玑活动了下僵硬的指节，微微用力紧握了握叶寻微的手，对他说道：：“别看了。”
　　他也是第一次见到魔兽残杀的画面，太有冲击力了。当他亲眼看见它们将自己的同类一点点抽筋扒皮的过程时，自己的身体不住地发抖，甚至一度忘记该如何呼吸。等神志清醒过来，充斥鼻腔的血味差点让他吐出来。
　　叶寻微似乎知道盛玄玑的不适，伸手搂着他，带着他悄悄往后移。虽然不能避免魔兽发现他们，至少能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万一魔兽冲破空间出来了，他们还能及时转身逃跑。
　　然则事情永远没有他们想的那么好。
　　下面有一头被打飞的魔兽，四脚朝天，正躺着气喘吁吁地喘着气。它不经意地往上斜睨一眼，居然看见他们慢慢移动的身影。
　　魔兽长啸一声，身后长大巨大翅膀，向着光板疾速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