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听》言可

5、偷听

　　五月中旬，渖城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暴雨。

　　上午还阳光明媚，午饭的功夫就狂风大作。

　　浩琪奶奶刚把孩子送到教室，大雨倾盆而下。

　　担心老人家回去路上不方便，庄千北说：“天气预报说是阵雨，估计一会儿能停，您先去休息室坐一会儿，等雨停了再走吧。”

　　“不了，谢谢庄老师，我带伞来的，回家还得把孩子衣服洗了。”浩琪奶奶摆摆手，让浩琪跟着老师好好学。

　　雨下了停，停了又下，下课的时候，外面乌云密布，雨势不减，打伞也没用。

　　浩琪一个人在休息室等了半个小时，奶奶也没来。

　　“老……师。”浩琪急得快哭了。

　　“浩琪不怕，老师陪着再等一等。”庄千北已经给浩琪奶奶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人接。

　　想到之前来接浩琪的邢译，庄千北点开微信，刚要打电话，就见邢译拿着伞出现在门口。

　　自从上次邢译来接浩琪，两人时隔半个月没见面。

　　“浩琪奶奶出了点事，临时让我过来的。”邢译解释，接着俯身抱起浩琪，问道：“下班了吗？”

　　原本还没到下班时间，不过今天天气原因，校长让没课的老师早点下班。

　　庄千北点点头：“下班了。”

　　邢译知道她家近，但是外面路不好走，便说：“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办公室里有把伞，走回去就可以了。”

　　“外面水都没脚脖子了，你确定要走回去？”邢译看了看庄千北穿的长裙，和长裙下的脚腕。

　　“啊，水那么深吗？”庄千北皱眉朝窗外看了一眼，马路上几乎没有行人，“那好吧，麻烦你了。”

　　车上，庄千北和浩琪坐在后座，浩琪手里拿着小车不说话，大抵是在担心奶奶怎么没来。

　　“先送浩琪回去吧。”庄千北说。

　　“嗯。”原本邢译也是这么想的。

　　他来的时候，见平时庄千北回家那条路水位极深，估计车开不过去，不如直接先送孩子回去再回来。

　　路不好走，快到家的时候还堵了会儿车，将近一个小时才把浩琪送到。

　　“我送浩琪上去，你是在车上等一会儿，还是和我一起？”邢译边解安全带边说，“你王姨也在。”

　　“……”

　　上去见了面难免要寒暄，雨一直不停，越晚路越不好走。

　　“我在车上等你吧。”庄千北把自己的伞递给邢译。

　　邢译到学校的时候，衣服都湿了，估计是从车上下来没打伞直接跑进学校，刚刚她看车里也没伞。

　　“行，我很快回来。”邢译接过伞，抱着浩琪大步走进雨幕。

　　不出五分钟，邢译就回来了。

　　打着伞走到后座，邢译打开车门替庄千北撑着伞：“下来，坐前面。”

　　坐进副驾驶，庄千北看见邢译手里还拿了件外套。

　　庄千北见邢译身上还是那件湿的衣服，问：“怎么光带外套，不把里面的衣服换了？”

　　“给你的。”邢译把外套往庄千北怀里一扔，“冷了就穿上。”

　　下午温度转凉，又开始刮风，庄千北这一身确实不保暖，刚刚不过从后座换到副驾，都起了鸡皮疙瘩。

　　“谢谢。”庄千北没客气，乖乖把外套穿起来。

　　暖和的同时，她被一股熟悉的味道包围，有点像樟脑丸，小时候奶奶家的衣柜里就是这个味道。

　　回去的路上很顺利，不到半个小时就到了庄千北家附近，不过最后一条路水位很高，好几辆车不敢贸然开过去停在路边。

　　“没多远了，我走回去就可以。”庄千北怕车熄火，反倒给邢译添麻烦。

　　“不用。”邢译倒是不担心，直接往前开。

　　雨刮器一左一右地摆动，刚落到车窗上的雨滴来不及往下流就被刮到一边。

　　庄千北目视前方，在心里祈祷千万别熄火，可是天不遂人意，在距离小区大门不到五十米的地方，车停了。

　　两人静默几秒……

　　“现在，怎么办？”庄千北转头看邢译。

　　“凉拌呗。”邢译叹口气，对庄千北说，“坐着别动。”说完自己打伞下车，从车头绕到副驾那边，打开车门转身弯腰，“上来，送你回去。”

　　“……”庄千北看着邢译的后背，犹豫了两秒。

　　“快点，又不是没背过。”邢译催促。

　　外面温度太低，风不住地把雨往人脸上吹，庄千北只好依言爬上邢译的背。

　　“拿着伞。”邢译把伞往后递，庄千北从他肩膀上接过举着，尽量不让他被淋湿。

　　“把车门关好。”邢译两只手托着庄千北的腿，转过身让庄千北关门。

　　庄千北像个木偶一样，邢译让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

　　直到邢译往前走出十多步，她才开始后知后觉地尴尬。

　　“那个，你的车怎么办啊？”庄千北又开始没话找话。

　　“一会儿让保险公司来拖走。”

　　“那你怎么回去？”

　　“不回去了，在你家借宿一晚。”

　　“啊？”庄千北愣住，想了想说，“也行，那你得睡沙发。”

　　邢译轻笑，他随便说说罢了，这姑娘还当真了。

　　“逗你的。”邢译说，“把伞举高点，看不见路了。”

　　庄千北连忙举高，只是雨太大了，稍微举高点，两人的头肩都会被淋湿。

　　“我是很认真在说。”庄千北说，“这天打车也打不着，你要是真回不去，在我家凑合一晚上也行，反正你是瑶瑶她哥，之前又帮过我，朋友之间就是要互相帮忙嘛。”

　　“我一会儿给朋友打个电话，让他接我回去。”邢译说，“你平时一个人住，别随便就让男人借住，认识的人也不行。”

　　这姑娘太善良，不过帮几回，就让人家进门，要是遇上心地不纯的人可怎么办。

　　邢译最后那句话语气有些严厉，听得庄千北莫名其妙。

　　这人怎么回事，她好心帮忙而已，怎么反过来还要被教育？

　　“我可不是随便就收留别人的，还不是看在你是瑶瑶哥的份儿上。”庄千北说完，调整了一下伞的位置，不说话了。

　　“怎么不说话了？”原本说个不停的人忽然安静下来，邢译觉得有些不对劲。

　　“不想说话，说了还要被人训。”

　　“还挺有脾气。”邢译把人往上颠了颠，头顶的伞跟着晃了两晃。

　　剩下的几十步，两人都没说话。

　　终于到了小区门口，邢译把庄千北放到没有积水的地方，等她站稳他才起身。

　　等邢译转身面对她，庄千北才看清，他的脸上都是雨水，一路淌水走来，鞋和裤腿早就湿透了，整个人看起来极其狼狈。

　　反观自己，披着邢译的外套，自己身上一点雨水没沾着，只有裙摆和鞋有点湿。

　　没等庄千北说话，邢译说：“对不起，刚刚不是冲你，我只是怕你遇到危险。你和瑶瑶一样，都是一个人住，瑶瑶还好，平时住校，没那么让人操心。”邢译左右看了看，“这里虽然有物业，但是安保一般，小区都是回迁房，住户一半以上都是老人，出于朋友的角度，提醒一下安全问题。”

　　庄千北本来也没多生气，只是觉得自己的好心没被人好好对待，现在邢译解释之后，心头那点不愉快瞬间烟消云散。

　　“你不是说让朋友来接你吗，快给你朋友打电话吧，天都黑了，你衣服又都湿了，别感冒了。”庄千北又开始担心起来。

　　邢译点头说：“你先进去，我马上给他打电话。”

　　目送庄千北进小区，邢译转身回到车里，给林昆打电话，留了地址让他拖车，而后自己定了一家附近的酒店，冲了个热水澡。

　　一小时后，邢译靠着窗抽烟，手机上是和庄千北的聊天记录。

　　最后的对话还是半个月前，他问是把浩琪送到教室门口还是学校门口。

　　那回浩琪奶奶没让他送，说是他家住得远，不好麻烦他，虽然他一点儿也没觉得麻烦，不过得顾忌老人家的心意。

　　正想着给庄千北发个消息，手机响了一声。

　　“你外套还在我这儿，都湿了，我洗干净再还给你吧。”

　　“行，下周一我送浩琪过去，到时候一起拿。”

　　“下周一你送浩琪过来吗？”

　　“对，浩琪奶奶下午回家的时候，不小心崴了脚，估计以后一段时间都是我接送。”

　　另一端的庄千北得知浩琪奶奶受伤，关心了一下浩琪奶奶的状况，得知不严重，放下心：“早知道刚刚应该上去看看的。”

　　“刚才着急送你，我也没问候一声，下回咱俩一起去。”

　　庄千北看着手机，觉得有点不对劲，但再一想又觉得没什么不对。

　　“你到家了吗？”庄千北转而问。

　　“刚到。”

　　“还挺快。”

　　“嗯，朋友靠谱。”邢译编瞎话张口就来。

　　庄千北没再回什么，第二次聊天就此终止。

　　时间还不到七点，雨已经停了，庄千北给手机充上电，从书架拿出一本书看，懒得做饭，叫了份外卖，吃完后有点鼻塞。

　　“不会要感冒吧。”庄千北吸了吸鼻子。

　　第二天一早，庄千北在闹钟的叫声中醒来，起身的瞬间头晕目眩。

　　自己量了□□温，38.3℃。

　　昨天不过是吹了会儿冷风而已，竟然就病倒了。

　　跟学校请了假，庄千北撑起精神吃了退烧药，一闭眼又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