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我爱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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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把三首恶龙等宝可梦都转移到了镇子上，设立宝可梦学校让宝可梦和人类同时接受教育？”
事故的两天后，神龙在早饭时间询问爱丽莎。女孩经过两天的忙碌，终于能停下来喘口气，和阿铁、神龙还有宝可梦们共同享用早餐。
“这是我目前能想到的最好的解决方式了。”爱丽莎放下勺子挠挠头，“在现代的合众，训练家学校什么家庭背景的孩子都有，大家在一起学习进步，并不会因为出身的不同就不和某人交朋友。我认为这样的制度有利于打破隔阂。”
“你想得很周到。”神龙赞许。阿铁今天早上为大家烹饪了树果果酱煎饼，神龙今天像往常那样没什么胃口，浅尝辄止地试了试味道，便趴下静养了。
在阿铁的帮助下，爱丽莎昨日将复活草熬成了药水，给神龙服下。药草起作用了吗？爱丽莎忐忑地想着，一边睁大眼睛凑近神龙，仔细观察它的鳞片和羽毛，试图寻找到它正在康复的证据。
神龙纹丝不动地趴着，爱丽莎忽然觉得它像一颗石头，一块自从生命诞生以来就存在的石头，经过漫长的岁月变迁逐渐风化。世界日新月异，而它却被留在了阴影中。
熟悉的悲伤再次席卷了爱丽莎，这一次，她大概能猜到悲伤的由来，但不想面对它。她固执地甩甩脑袋，强行将自己从负面的情绪中剥离出来。她正在帮助神龙康复，神龙还喝下了复活草药水，神龙一定能康复。爱丽莎为自己打气，树立信心。
“多谢你的药草，我今天感觉好多了。”神龙忽然回答道，“我能再次舒展翅膀，在空中翱翔。”
听此爱丽莎勉强打消了顾虑，有些甩头的动作变成了得意地晃脑袋。
神龙转过头，明黄色的眼睛正对上爱丽莎银蓝色的瞳孔，它提议道：“刚好你的公务都处理完毕了，我们一起去郊外散心吧。这是我今天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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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龙镇附近有森林和大片的农田，春季在聚集，刚从漫长的冬季中苏醒的田野并不富饶，尚未被绿色席卷，仍有大片的空缺和留白，等待夏秋季的填补。
爱丽莎和阿铁在田埂上纵情奔跑，宝可梦们跟随在两人身侧，酋雷姆展开双羽，在两人的头顶上翱翔。风拂动爱丽莎的发梢，也拂动阿铁背上木吉他的琴弦，诞生于自然的旋律在乡野回荡。两人的步子愈发轻盈，奔跑速度越来越快，向着田野另一头的湖水冲刺。
“偶尔这样跑一跑，真的是通体舒畅啊！”大汗淋漓的爱丽莎终于抵达了湖边。她累得瘫倒在地上，大腿和脚踝酸胀不已。
男孩的体力比爱丽莎好许多，长距离奔跑也只是将他的双颊略微染上了红色，他的发型稍微有些凌乱。他将吉他和空白乐谱本仍在湖畔的草地上，倒向地面，仰躺在爱丽莎的身边。宝可梦们纷纷在两人身旁聚集，找空位躺了下来。美洛耶塔今天也随阿铁外出。它和男孩计划着在郊外采风，寻找灵感修复《古老之歌》。
神龙在湖面上降落，像陨石坠入水中一般激得水花四溅。爱丽莎像露力丽似的蹦跳着跃起，飞快跑向湖边，张开双臂迎向神龙。
“酋雷姆！”她站在岸边大笑着晃晃胳膊，神龙宛如漂浮的小岛，朝着爱丽莎缓缓移动。
“你今天飞了好远，真是太了不起了！”她扑上前，刚好挂在了游向她的神龙的脖子上，没有掉进水里，“嘿，你想要和我一起休息一下吗？”
神龙抖抖羽毛上岸，与阿铁趴在一条线上。它懒洋洋地半闭着眼睛，享受温暖的阳光。爱丽莎在神龙和阿铁中间躺下，面朝蓝天。出游的兴奋填满了爱丽莎的胸腔，她凝望被蓝色苍穹笼罩的白云，云朵在风中幻化出不同的宝可梦的外形。
“我超级喜欢玩一个把白云的外观和宝可梦联系起来的游戏！”爱丽莎激动地对大家说，“瞧，这朵云像索罗亚，这是妙喵，这是铁哑铃！这朵……”一朵造型古怪的云让爱丽莎为难地抓抓脖子，“……认不出来！你们猜怎么着？说不定是远古的宝可梦！”
光是一想到“远古宝可梦”，爱丽莎便兴奋得双颊绯红：“我们继续上次的故事吧！上次说到远古宝可梦诞生了！”
爱丽莎猜测，酋雷姆便是远古宝可梦之一，她尚未向神龙求证这一猜测。她情绪激昂地在地上打了滚，翻身面向神龙，正准备开口询问，却忽然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神龙说陨石将生命产生所需的物质带向了地球。虽然远古宝可梦的诞生以及神龙的真实身份让人很想要一探究竟，但此刻的爱丽莎更想知道的是，那颗陨石怎么样了？她直觉，这其中包含了某种对她而言十分重要的事实。
“那颗功不可没的陨石现在在哪儿？将物质和能量带到了地球，那之后陨石又发生了什么？”她迫切地开口问道。
神龙睁开眼睛。不知是否是错觉，爱丽莎从它的眼神中读出了微笑。
“我向许多人类讲述过这个故事，你是第三个问我这个问题的人类。”古老的声音响起，叹息贯穿在它的语调中，“两王也曾这样问过我。大部分人对陨石的结局漠不关心，相比之下，远古宝可梦的诞生更重要一些。”
“答案呢？”爱丽莎屏住呼吸追问。神龙并不总是会直白地回答她的提问，爱丽莎已经习惯了神龙的作风。
不过这一次，沉默并没有持续很久。陨石的命运似乎的确是这个故事的中心，比远古宝可梦还要核心。
“陨石逐渐风化，但并没有消失。作为元素和能量来到这颗星球的它最终化作了生命。”
爱丽莎的瞪大眼睛，她的大脑在疯狂的运作，答案呼之欲出。
“那颗陨石是我，我就是那颗陨石，我是硫、汞和盐，是能量本身。”古老的声音说道。
即便已经猜到了答案，爱丽莎还是震惊地吸气，在一旁聆听神龙与爱丽莎对话的阿铁和宝可梦们也发出惊呼。
“这……这么说……”神龙来历非凡，这让爱丽莎几乎结巴了，“说起来，你……你是比所有生物都古老的……你是……”她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意识到这并不是一道数学题，她不能通过计算推理出结果，“你、你你你……你是……是我！！！”
她近乎咆哮着喊出答案。
神龙带来的元素在地球的每一个角落、生物的每一个细胞中循环。它和爱丽莎虽然是相互独立的个体，它却也组成了爱丽莎。这一异乎寻常的事实几乎令爱丽莎的脊椎震颤，她的耳朵发出嗡鸣的声音。恍惚间，她忽然有些摸不清楚自己究竟是谁。
“正如你想的那样。”神龙的表情说不出的柔和，它仰头凝望苍穹，它的鳞片在日光下泛起了温暖的色泽，犹如摆脱了病痛，重获新生。
“自从你出生之日起，我就存在于你。”它说，“只要你还存在于这个世界，我便不会离你远去。”
“这……”爱丽莎张大嘴，快要无法发出声音了，“这就是你的本质吗？你的本质就是我，是阿铁，是所有人和宝可梦？所以……你会永远留在这个世界吗？”
她呼吸颤抖着问。通过这些日子的相处，隐约中她已经对神龙的身体状况有了猜测，她不愿意承认那个可能的真相。她不断试图遗忘，企图用乐观的天性消弭真相可能带来的冲击。然而可悲的是，瞬间失忆在这一残酷的事实上并不起作用。
爱丽莎的目光有些焦急：“你的本质是能量，能量是源源不绝的，因为生命是源源不绝的。所以……所以你永远也不会离开对吗？”
“不，爱丽莎，我们都会离开。”神龙平静地回答，“我的本质远远不止这样。”
“都……都会离开，是……是什么意思？”爱丽莎的声音不自觉地哽咽，她问得断断续续。
“意思是，我们在这个世界的存在都不是永恒的。万事万物都有迎来终结的那一天。我也一样，我已经很老了。”神龙回答。
尘埃落定，一切期待都落了空。巨大的悲伤袭来，心像是被挖空了，爱丽莎攥紧拳头低下头。
那个她一直担忧的事实成了真。正如她妈妈所说，生命终会老去，没有什么是永恒的。神龙熟过了头。它的疾病并不是真正的疾病。两王说神龙处在生命的某种阶段，他们说得一点也没错。那一阶段并不是外力所能干预的，人不能仅凭借乐观就跨过那道天堑。
阿铁从她身后靠近爱丽莎，手掌默默覆在她的拳头上，将勇气源源不断地传递给她。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复活草呢？”爱丽莎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有点声嘶力竭地向神龙确认，“昨天的复活草药水有用吗？你不是已经好多了吗？你会好转的，对吗？”
“爱丽莎，你的本质是什么？”神龙打断激动的爱丽莎，“是什么决定了你是你？”
“是什么呢？”爱丽莎茫然地抬起头，不明白神龙为什么这么问，“我……我的身份证上写着我的名字，所以我肯定是爱丽莎。”
“许多人的身份证上都写着爱丽莎，这并不是独一无二的名字。你无法从名字确定你是你自己而不是其他名叫爱丽莎的人。”神龙淡然反驳，转向阿铁，“阿铁，你又为什么喜欢爱丽莎？”
忽然被点名的男孩在片刻的怔愣后回答道：“爱丽莎很可爱，她乐观坚强，性格开朗，是我的阳光。我会永远喜欢爱丽莎。”
“这些都不足以成为你‘永远喜欢’爱丽莎的理由。”神龙摇摇头，再次反驳，“可爱是会改变的，几十年后，再可爱的外貌也会凋零。性格也是会改变的，开朗的性格或许会因为经历的增加和环境的改变而变得内敛。所谓的‘乐观’也是靠不住的，任何生物都有难过和哭泣的时候。那么阿铁啊，请你告诉我，几十年后，假使面对一个老去的、被岁月打磨得成熟，历经了世事苦难的爱丽莎时，你还会喜欢她吗？当可爱、乐观和开朗这些特质消磨殆尽的时候，就是你的爱不复存在的时候吗？”
阿铁很肯定地回答：“我还是会喜欢爱丽莎，不管她是什么样子。我对爱丽莎的喜爱是永恒的。”
爱丽莎转过头，对着阿铁虚弱地笑了笑。
“那么你喜欢的并不是可爱、乐观坚强和开朗这些特质。因为这些都会改变，不足以支撑你‘永恒’的喜爱。你喜欢的究竟是什么呢？”神龙追问，循循善诱，“你喜欢的一定是更本质的东西，某种恒定不变的东西。正是因为这样东西永恒的存在，你的喜爱才能永远存在。那样永恒的东西，一定是构成爱丽莎身份的最主要部分。那么告诉我，是什么构成了爱丽莎？什么决定了爱丽莎是她自己而不是别人？”
“可是……”阿铁皱眉托腮，他显然被问倒了，“所有特质都会改变……依照现在的科技，就连基因也可以。没有什么是恒定不变的。”
爱丽莎也不断挠头。这是个艰深的提问，就算她把自己挠秃顶了可能也思考不出答案。神龙说得没错，没有什么特质是不会改变的。现在因神龙的身体状况而深深悲伤的她就和“乐观”二字八竿子打不着。
“可是……可是这和你的身体状况有什么关系？”爱丽莎哭丧着脸问。
“爱丽莎，阿铁，变化本身是恒定不变的。”神龙语调平缓地说，它说出的每一个词语都在爱丽莎的脑核深处碾轧着。
“构成你最本质的‘自我’的是你的经历。经历被串联起来，决定了你对自我的认知和阿铁对你的认知。经历又为什么能被贯穿起来呢？因为时间。时间向着固定的方向流淌，时间是运动的，我们居住在时间之中，流动的时间使我们获得经历，使我们变化，使我们能够定义自己。你知道时间的变化最终会将我们引向哪里吗？”
爱丽莎咬住嘴唇，眼眶发酸，视线已经完全模糊了。连最后逃避的希望也被粉碎了，她不得不面对那个答案——
死亡。
丰缘的孩子是不会哭的。但这个答案所包含的重量，就连丰缘全境最乐观的孩子也承受不住。
“生命的终点，是死亡。”阿铁悲伤地轻叹。
一滴泪水不受控制地从爱丽莎的眼眶中滑落。她压抑着自己，尽力表现得乐观，却仍免不了放走一滴眼泪，这滴眼泪也因此非常的悲伤。她整个人像被溺在了海水中，连周围的空气都咸腥湿润。
她前两天发誓要建立一个没有悲伤的世界。但一个没有悲伤的世界，或许打从一开始就压根不可能存在。
神龙埋下头，用侧脸轻轻蹭着爱丽莎的侧脸：
“爱丽莎，为什么要难过？我们因时间而生，又因时间而死。我们在时间的变化中定义了自己，没有时间就没有我们。死作为时间的终点，也是我们自身定义的一部分，它从来就不与生对立。接受不了死，就是接受不了生。”
爱丽莎心力交瘁地闭上眼睛，将额头抵在神龙的额头上：“可是我不想和你分开。我不想和任何人，任何宝可梦分开。我不想失去任何人。我多么希望时间能停在这一刻，我能和你，和阿铁还有大家永远快乐地奔跑和飞翔。”
“那么就再次与我一同翱翔吧。”说罢神龙扬起脖颈，震动翅膀，引得狂风呼号，风暴酝酿在四周。它尾部的喷射涡轮喷出令人目眩的蓝色火焰，仿佛森林燃起了大火。
爱丽莎看得瞠目结舌，她没有见过神龙如此壮美的一面。能量贯穿了它的身体，它就是能量本身，是这个世界所有生命的集合体。它是这个世界。它震撼力的根源不来于它自身，而来自于世界。
她用手背擦去脸上的泪水，暂时收拾起悲伤的情绪。她与阿铁、宝可梦们一道爬上神龙的背脊，她觉得自己像登上了世界之巅。她攀住神龙的脖子，阿铁坐在她的身旁，也将手攀在神龙的脖子上。
喷射涡轮的轰鸣声愈发响亮，热气源源不断地上涌，神龙载着爱丽莎一行腾空。它将双翼伸展到最开阔的角度，从容不迫地扇动翅膀，制造出一个个小型风暴。地面的景色迅速变换着，他们驶过了农田，冲破山坡上的厚重云层，向着远处的森林滑翔。爱丽莎感受着神龙脊椎的震动，震动像鼓点似的敲击着她的心脏和神经，一股自生命开创以来所蕴含的强大能量在她的体内波动着。爱丽莎心跳加速。
神龙改变方向朝着太阳飞去，它扬起头，用古老、雄浑又庄严的声音发出响亮的吼叫。
“我是合众之神，是世界能量之源，我就是这个世界。”古老的声音响彻整片天空，爱丽莎觉得这个声音正在和自己说话。
“我是阴，是阳，是无极。我是生命，也是死亡，我的双翼比天使更加洁白，我的身体比黑夜还要幽深。我的翅膀是天空，双腿是山峦，呼吸是风暴，双臂是土壤。无论你去到世界的哪一个角落，无论你探索哪一片土地，你都在探索我。就算你看不见我，你也能用嗅觉和触觉感受到我。丰缘的海浪声是我说话的声音，合众城市的喧嚣声是我行走的声音。我千百片鳞片化为千百双眼睛，我一直在看着你。在你诞生之始，尚未获得自我意识前，我已存在于你。在你老去辗转病榻，意识烟消云散之际，我也守护着你。我永远不会离开你，我就是你。爱丽莎，我爱你。”
神龙的话被风吹散，词语散落在爱丽莎记忆的最深处。泪水再次模糊了她的眼睛，纷繁复杂的情绪涌入她的胸口。爱丽莎再也压抑不住悲伤的情绪，趴在神龙背上嚎啕大哭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60章 我爱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