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人间凑数的日子》双锦鲤

8、脊兽

　　绕过蜿蜒曲折的小巷，在一座精巧别致的庭院前，苇花少女停下脚步。

　　沈轻舟搂紧怀里浑身滚烫的孩子，仰面盯着院墙上衔尾酣睡的脊兽，不自知地露出了一脸想入非非的痴笑———大户人家！又能混吃混喝啦！！！

　　就在干饭人沈二爷傻笑着做他的青天白日梦时，苇花少女却没有同他设想的一般上前敲敲庭院的漆木大门，而是侧身挤入院墙夹缝的小道内。

　　“哎！等……我们不……”沈轻舟话堵在嗓子眼，却被少女如同迸溅出的连着几分无意识的呛人话语打断。

　　“你愣着做什么？快跟上啊！”

　　“不是……我们不在这儿……啊？”他指了指面前的的精巧别院。

　　“想什么呢！？这儿是县官老爷住的地儿，我们这些水上过活的人家哪住的上这样气派的宅子！”少女看着面前目瞪口呆的白衣男子，忍不住噗嗤一笑，摆摆手让他快跟上。

　　或许是那座宅院让他的幻想太过美好，当少年漂泊自以为见惯世态炎凉的沈轻舟钻过逼仄拥挤的小巷，足下所过之处三五拥身，席地卧坐着奄奄一息的病儿与老者，然后在一处残破的偏僻院落停下脚步时，沈轻舟脑子里一片茫然。

　　“这就是了。”苇花少女抚开那扇其实毫无作用的朽木残板，回头发现那个十分奇怪的大夫真抱着孩子站在门口发呆。

　　“愣着干什么，进啊。”

　　沈轻舟这才回过神来，满头慌乱地进入院内。

　　房院很小，只有两间危舍在风中瑟瑟发抖，园中只有一株枯死的槐树没精打采地咽着气，唯有光秃秃的枝杆上鲜少的几撮枯绿在病入膏肓中勉强存活。

　　沈轻舟被少女领进了堂屋，少女向房屋内喊道，“秋姨，我是阿韵呀！”

　　片刻，房屋内传出几声嘶哑的咳声，沈轻舟仔细听了片刻，心里陡然生出几分怜悯。

　　“韵娘啊，快进来”，一阵无力的咳声中费力地挤出几个模糊的音符。

　　沈轻舟跟着少女进入卧房，便看见湿冷的床榻上卧着一个老媪。现已是初夏时节了，可老媪身上却仍旧压着一层厚厚的褥絮。

　　“燃伢！我燃伢是怎么了！”老媪一眼看见瘫软在沈轻舟怀里的孩子，连咳嗽都被慌乱噎回嗓子里，顿时奋力要将身子支起。

　　少女连忙轻抚老媪，搀扶着将老媪重新塞回床榻上，“秋姨！没事没事儿，燃伢现在已经没事儿了。都是我不好，没看紧燃伢，让他摘摘莲子从船上掉下去了。”说着，又向老媪指了指沈轻舟，“现在燃伢已经没事了，是这个先生为燃伢看了，说抓两副药就没事了。”

　　那老媪连忙转过头，眼含热泪地望向沈轻舟。沈轻舟被这目光烤的浑身发烫，只觉得怀里的孩子都要没自己烫了，慌忙冲老媪挤出一个笑容。

　　“老夫人，他现在真的没事了，我一会儿去抓两幅方子给他灌下去保证和从前一样活蹦乱跳的！”

　　老媪张开嘴，尚未挤出片语音符，肩头就已因撕声的咳嗽而颤抖不止。

　　沈轻舟将怀中的少年轻轻放在较为干燥的床褥上，噤声听着那老媪心力衰竭的咳嗽声，倒吸一口气，眉头渐渐拥蹙。

　　沈轻舟从衣袖里倒出一堆纸条，仔细翻找了一阵，从中抽出一张，递给站在一旁的少女，又在衣袖里掏了半天，七零八碎捞出几个小纸包一同递给那个名叫韵娘的少女，“按着方子煎服药，然后给他灌下。”

　　韵娘早早站在一旁盯着这个看上去就让人生疑的大夫，这一套让人目瞪口呆的行为着实让她大开眼界。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可她韵娘到底活了十六年，这样的大夫，着实……闻所未闻……

　　韵娘走后，沈轻舟回身，坐在那床榻上的老媪面前，垂首浅浅看向老媪那双慈柔而浑浊的双眼，虽还是那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可嗓音却出奇的冷静。

　　“老夫人。你这病，着实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