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器》阴炽盛

2、落难

　　“快走，快走，莫被妈妈瞧见了。”柳伶一边瞅着屋后的动静，一边将楚檀往外推。
　　此时早已日上三竿，换了别处早就热闹起来了，只这处做的营生有些特别，所以大白天却少见人。
　　“你便舍得这么早将我赶出来？”楚檀也是委屈，想他要好几日凑够了钱才能来一次，哪舍得这般早就走人。
　　柳伶也不理会，直接将楚檀推出门外，莫了想了想还是说了句，下次早些来，便羞答答的把门关了。
　　连给楚檀说话的机会也没有。
　　楚檀在漆了乌漆的门前站了半晌，最后也只能绑上先前才系了一半的裤带，转身离开。

　　且说楚檀提着裤带被柳伶赶出门，心里自然有一口怨气，可无奈他那几个铜板根本连柳伶卖身的钱都给不起，何来孝敬鸨母的，没有被一棒赶出去已经是好的了。
　　路过一处大户人家的时候，听着里头男女嬉戏那更不是个滋味，想他有一日也能这般，那便是成佛了。
　　不过也是这楚檀癖好特殊，要不然琢磨着娶回个女人，日子也能过。
　　偏他有这么小毛病，却又改不过来，可平常男子又有哪个爱这个的。
　　楚檀一边叹气一边愁眉苦脸的往回赶，路过市桥的时候恰好见到一群送军的人，那哭声是杂七杂八还震耳欲聋，也不知道是哪一家的，竟然全抱在一起嚎啕，就怕是惊不醒老天似的。
　　旁边也是唉声叹气的多。
　　“这都今年第几回了，前边的打的仗还没完？”
　　“完，哪有个完，哎，走的这些个有几个回来的，到时候就剩下孤儿寡妇可怎么活！”
　　“驾，驾，让开”马蹄声伴着吆喝声，远远的就见一队人快马而过。
　　行色匆匆，看到那些生离死别的人却露出不屑的目光。
　　“哼，征战沙场为国效力本就是男儿本分，那些人婆婆妈妈简直就是丢脸，上了战场也会落我等威名。”
　　“少说几句，我等赶路要紧，万要赶在将军前头才是，否则少不了要挨鞭子。”
　　“快走，快走，将军的鞭子老胡可吃不起”那先前露出不屑的汉子，一鞭子甩在马屁股上，那马顿时蹿到最前边去了。
　　周围同行之人不禁摇头暗笑。
　　不过这些人貌似确是着紧赶路，不一会就去的没影了。
　　似乎是这些人的气势感染了那些要上战场的人，先前还愁眉苦脸的几个，这时也握了拳头，血似乎都跟热起来似的，滚滚的。
　　似乎是男儿就该和那些人一样，征战沙场，为国效力。
　　楚檀收回视线，想着先前几人身穿铠甲威风而过的模样，不禁也想像起自己身穿铠甲的样子来，只不定比这些人要威风的多。
　　想到这里笑了一笑，就继续赶路去了，他这一辈子怕都不会有这等机会。

　　楚檀脚慢，他又住在城外，走到天黑也没见到家，左右他家里也没什么人，所以楚檀倒也不用着急。
　　此时已过九月，晚上颇有些冷气，楚檀裹了裹夹层的小袄，倒也不是很冷，再看天上无星无月，树林里黑灯瞎火，勉强看个路面，楚檀就有些心里打鼓。
　　他虽不怕黑，可偏偏怕鬼，这眼前的妖娆景，却仿佛真的能催出几个鬼来。
　　拉了他去地狱里受罪。
　　这么想着楚檀不由自主的加快脚步。
　　这还没走出几步，就听见轰隆隆的马蹄响，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把冷冰冰的利刃架在了脖子上，顿时吓的魂飞魄散，只嚷着鬼爷爷饶命。
　　“说，你姓谁名谁，何方人士，为何夜深在此？”其中一人喝道。
　　楚檀隐约能看出个型来，正认出是先前桥市处快马而过的几人，便连身上的铠甲都没有换一个，不过这些人不是已经走了吗？
　　楚檀一见是人非鬼，那一颗心算是收了回去，顿时觉得脖子上的玩意不舒服起来，拿手捏了往旁边送送，却挪动不了半分，也只得作罢。
　　“小人本是乌龙岭人世，只因从城里回来的晚了，是以夜深在此。”
　　“看诸位行色匆匆，怕是有要事要办，莫要被小人耽搁了。”
　　他说话委婉，用词也客气，明显感觉脖子上的东西松动了许多。
　　那些人也是当真有事，不欲多做纠缠，来回看了楚檀几眼，确认没什么遗漏之后，立即打马而去。
　　“刚才那人没问题吗？”
　　“不过是个混混，不必理会，我们找人要紧。”
　　“呸，今日若被那叛贼逃了，我老胡就跟他姓。”虎贲大哼一声，一马当先“待我擒了那小贼，让楚将军高兴。”

　　楚檀看着那些人远远而去，顺风听到些只言片语，这才知道这帮子半夜不睡觉的将军是抓叛贼的，也不知道抓回去怎么个整治法。
　　发生了这么件事，楚檀更是没有心思逗留了，只想着回去好生睡上一觉，可他越这么想，越是走不快，这不才转了个弯，辨了个方向，没走两步便被个东西绊倒在地。
　　跌的脸都青了半边，回头一看，不禁暗呼倒霉。
　　救与不救犹豫了半天，可最后还是挪不开步子走人，只暗道自己没事找事，却也只得将倒在地上的人背回家。
　　这进屋点灯一看，才真真吓出身汗来。
　　先不说那浑身的伤，就是那呼啦啦流出来的血也够吓人的，远里看根本就是个血人。
　　楚檀慌里慌张的去找药，也不知道从哪弄出来一堆有的没的，自己也分不清是什么东西，胡乱就给人塞了下去，想着总有那么一颗两颗管用的东西，左右他是请不起大夫的。
　　至于那一身大大小小的口子，楚檀却愁坏了眉毛，烧了开水伙着前些时候喝剩下的几口黄汤，对付着胡乱抹了一通，最后找出件破烂衫子剪了，才将人收拾妥当，至于那人原本身上穿的，早就被血浸的不成个样子，楚檀想也没想就丢到地上，等着干了当柴火烧了。
　　折腾完这些，早已过了深夜，楚檀左右看看，还真没第二张床给他躺，索性就在那人身边躺了，蒙了头一觉睡到大天亮。

　　且说这边是安稳睡了，可多的是人今晚睡不成，胡奔将双锤狠狠往下一砸，抱着脑袋就蹲到了地上。
　　再瞅旁边的几个，没一个脸色正常的，白的白，青的青，要黄不黄要红不红，比个戏子画的脸谱还要登对。
　　“将军还没到？”
　　“怎么可能还没到？”
　　“许是有事耽搁了”
　　“我们再等等”
　　“也只有这样了，早知道就不去追那人了。”
　　众人心下多是惶惶，三军主帅失踪可绝不是个什么好消息，传出去是军心不稳，不传出去是三军无主。
　　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他们几个担的起的。

　　楚将军醒过来的时候，楚檀正睡的半死不活，一条腿压在将军身上，好死不死的正是一条口子。
　　再看身上那仅有的薄被，这时候也早就从将军身上卷走了大半，可怜将军重伤在身还要受这等折磨，仍有命在，也实在是造化了。
　　楚桓四周打量一番，便知自己是被人救了，想到昨日种种，不禁叹了口气。
　　可还没等他把这口气叹完，脖子上就被人啃了一口。
　　且说这楚檀独自一个睡的惯了，即便与人同床那也是办那事的时候，这档里睡的梦里梦外浑然不知，也不知道做了哪门子的春梦，只对着楚将军又咬又啃发起情来，口水还咋的啧啧有声。
　　楚将军听在耳里，不由苦笑一声，想着旁边的人怕是把他当成哪家女子了，本想要喊醒对方，可无奈失血过多，嗓子干的根本发不出声响来，挪动身子又实太过勉强，最后也只能苦哈哈的任人抱着。
　　也不知道是不是将军的脖子太硬，咯了牙，楚檀咬着咬着就蹙了眉，总算是尝出些不对来，迷迷蒙蒙的睁开了眼。
　　正瞅见一节白嫩的项子，还来不及欢喜，就又看见了旁边一根染了血的布条，再往上移上几分，是个被包了一半的脑袋。
　　停了视线往下移，是个颇为矫健的身子，不过露在外面的却多是翻了肉的口子，看着凭地渗人，这可无论如何是称不上什么美了。
　　慌里慌张将人推开，一个不小心连人带被子一起跌下了床。
　　这边楚将军被他一推，牵动伤口也是一声闷哼。
　　“水”勉强发出一个单音，便剧烈咳嗽起来。
　　楚檀吓了一跳，也顾不得刚才的事了，慌忙拿过桌上的粗碗，给人喂水，就怕慢了一步，这人把自己给呛死了。
　　“你若要死，提前说与我听，我把你背回原先的地方，千万莫要死在这里。”最后还不忘交代道。
　　将军也没听太清楚，喝了水便又睡了过去。
　　楚檀这才有机会好好打量将军，说是昨晚灯昏，这时一看却平白体面了许多，至少这副骨头架子端的实在匀称，怎么看怎么像是大户人家里出来的。
　　楚檀心下盘算一定，便放下心来，瞧瞧外边早已过了时候的太阳，裹起昨天从将军身上扒下来的东西走到灶房里，要烧的时候看了一眼，是件粗布样的东西，摸着有些凉，也不知是什么材质，染的血也多了些，根本看不出本来颜色。
　　楚檀本就心思不在这上面，随手就丢进了灶台里。
　　也不知道自己把将军的金丝软甲给烧了。

作者有话说

　　^_^赶在今天发文,就当时重阳贺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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