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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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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那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时,有柒浑身一颤。
她并不想回过头去,她无法接受竟这么快就被“麻烦”之人寻到了踪迹。
她逃了这么多年,就是想与过去断得一干二净。
与过去有关之人,她都不想见到。即便是生死与共的青梅竹马,她也分毫都未留恋。
不应说是不想,是不敢。
身后男子缓缓走来,脚步声渐近,有柒只能提起嘴角挤出一丝假笑回首道:
“好久不见,师弟。”
明明沧淮年岁比她大了不少,从前她却因要强,偏要唤他师弟。
而这声师弟唤得沧淮心悸不已。
太多年了。
心中的每个角落都填满了眼前女子的声与貌。他动用所有人手,借用现有他门别派的人脉,甚至连向对手唐赢都屈身请求出手。
只为能找到她。
他怕。
他怕心系之人早已不在人世。
他怕倾其所有的寻觅不过一场空。
只要未见她的尸身,那么她绝对还活着。
怀着这样的信念,沧淮寻觅了七年。
如果此次落空,未来的十年,五十年,只要沧淮还活着,他就定不会收手。
“你知道我一直在找你,为何刻意躲我?”
沧淮面生温怒,有柒不回师门也不去沧琅山庄,只身游荡四方。若不是刻意躲他又是为何?
他向前一步,有柒倒退半分。见沧淮逼近,有柒伸出双手抵住了他的胸膛,以防他再越了界限。
“我不知道,我没有。”
熟悉的气息打在有柒面颊,她别过头去看不明情绪。不知是太过亲近而含羞,还是说了假话而掩饰。
七年的时间,足以将曾经的青年磨砺得更显岁月的颜色。
她未变分毫。
他却一改青涩颀长,变得沉稳又魁岸。
似乎所历蹉跎,他不再清澈明朗,而是满怀愁容心埋城府。
沧淮握住抵在自己胸脯前的双手,眉宇紧蹙:
“你说谎。”
有柒抽出被禁锢的双手,侧身走过。
沧淮意识到自己逾矩动作,恐有柒不悦于与自己如此亲昵,也并未再靠近。
自从大婚之日有柒随师父离去,他就再不能与有柒有肌肤之亲。
多年来,有柒依旧不改从前,多多少少与自己持着距离。沧淮心生落寞,淡淡叹息。
“你为何会失踪?你这些年在哪里?”
想来有柒并无意与自己“叙旧”。沧淮单刀直入,述出多年困扰。
“你我大婚那日,你和师父离开沧琅山庄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司徒子是有柒的禁忌。
她早已料到被沧淮寻到后会被逼问此事,这也是她为何一直躲藏的原因之一。但她未料到,自己在听到师父两个字时,还是抵不住心中的狂澜。
有柒面露凶光,煞戾之气一时间迸发而出。
她翻身跃至窗台之上,这一动作似是带着万般怒火,连着周身桌椅摆件一一被迅风掀落。
“那就待你百年之后,去黄泉问他吧。”
她俯视着眼前熟悉而陌生的男子,只留下这句话,就从窗口跃走了。
他怎可让她如此逃离?
沧淮未带犹豫,随之跃出窗外。
衣摆的银丝绣纹在微微冒头的月色下泛起波光,宛如银河星流
腾空之中,就在他快要逼近有柒时,有柒回身出掌,一股巨大的气冲涌来——
沧淮并未躲避,而是扬手生生挡了去。
他并非以骨肉硬抗,在他抬手的那一瞬间,手臂前泛起红光。一时间,他的瞳孔化为血色,如藤蔓般的图腾从他衣领下延伸而出直至下颚。
也只是一瞬之间。在他将手挥下时,一切又恢复了原样。
扛下这一招数的好处在于可以再度逼近一分。
此时,沧淮欲握住有柒的手腕,就在触及她腕上黑色布带时,有柒侧身闪过。
黑色布带被沧淮紧紧握住。因惯性作用,缠绕在手上的布带被一扯而落。
伤痕累累的手臂暴露在空气中,也刺疼痛了沧淮的心。
沧淮愣在那里,再无动作。
“这世间竟会有人伤得了你?让我看看——”
有柒将手背于身后,她扬掌另一只手气运其中,正对沧淮命门。
“再近一步,我便杀了你。”
她的目光狠厉,语气不带一丝温度。
就如同那日她身着嫁衣,将利剑抵在他的胸膛一般。
沧淮相信,眼前这个自己心念之人,是真的会取了自己性命。
因为八年前,她就已燃过杀心。
八年前,她要杀他,只为逃离。她说:“放我与师父离开沧琅山庄!”
八年后,她要杀他,也为逃离。她说:“再近一步,我便杀了你。”
司徒柒,你到底有多厌弃我?
“你就这么……不想让我靠近?”
沧淮眼中的柔情千万从未褪去半分,却其中生了哀愁屡屡。
这样的神情,除了有柒谁人可以得见?
他早已习惯里掩饰自己流露而出的温度,自从回到沧琅山庄后,为夺回本属于自己的东西,他已经戴了太久的面具。
人前温文尔雅,临敌冷颜狠决。
如履薄冰,步步为营。这些权谋诡计早已耗费了他太多生而为人的气息。
他逐渐变成沧琅山庄庄主沧淮,也失去了自己。
时常回忆在无顶之巅上的时光,他还是司徒末,她还是司徒柒。
埋藏在虚伪皮囊下的柔软之处,他唯一属于人的温度,通通都留给了司徒柒。
但她从始至终都弃之如敝。
其实早在八年前他就应看清,他二人的缘分已尽。
他又何必自欺欺人自作主张追寻了七年的妄想?
看着有柒远去的背影,沧淮再未追逐上去。
身后越为一行人赶来。
“庄主,要追上妙莲小姐吗?”
“罢了。”
…
青原山夜,半山腰上。
两个人影一高一矮,在林空中穿梭,他们往山顶赶去。
“师兄,你说你娶了庄主心心念念的女人,他会不会问我父亲把你要去,而日后对你百般折磨……”
飞跃在前的卫斩并未搭理他,唐元也未抱着他有回应的心态,而是自顾自说着:
“可不能让庄主知道你的身份!那变态沧淮心狠手辣什么事做不出来?”
脑海里一闪而过那日有柒醉酒时的泪与眸。
那声情深意切的轻唤,是师兄?是相依为命同出一师的沧淮吗?
庄主对她痴情万般,想必她亦是如此。
不然,药王谷崖她提及师兄满目眷念,醉酒失意她唤起师兄皆是浓情。
他二人果真是两情相悦惺惺相惜……
自己离开时,庄主正赶往客栈,如今两人怕是早已相见了。
“师兄,你怎么停下来了?”
唐元见卫斩突然停滞不前,追了上去。还未靠近就感受到一股寒气逼来。卫斩紧握双拳,虽面无他色,却隐隐嗅出了复杂的情绪交杂在他的面孔上。
似悲?似怒?
唐元看不出来,只是这样的神态从未在卫斩脸上刻画过。
“师兄!你去哪儿?不回家了?”
卫斩转身正要往山下的方向走去。
“你去找有柒大人?”唐元的机灵总是出现得不合时宜。
卫斩并未回应,脚步也不再迈出。只是静静的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为何自己会突然心生诡异情绪?竟对庄主起了杀心。
只怪自己如此不冷静,险被那直冲心头的莫名感驱使。
卫斩深深叹了一口气,促使自己进入平静。
应是怕此次任务失败,怕从此失去了下手的机会,因此一时情急。
定是如此。
“师兄,你到底要去哪儿!”
唐元就这么看着他师兄卫斩愣在那儿片刻,又转身要往山上赶。着实摸不透这个怪异举动的男人到底想干什么,唐元只得满面疑惑的又跟了上去。
…
青原山居,灯火通明炊烟缭绕。
师兄弟二人面面相觑,推门而入。
“你们去哪儿了,怎么才回来!”
有柒抱怨着。
她刚从灶房里出来,手里还端着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粥。
“你这小厮可不称职,看我如此还不来搭把手?”
唐元应和一声,小跑着过来接过了手起手里的大碗,小心翼翼的往屋里端去。
“你这当人相公的也不称职。”有柒杏眼含情,笑得暧昧非凡。“见娘子如此劳累,也不过来褒奖一番?”
有柒一边说着,一边指着自己嘟得老高的嘴巴。
方才低迷情绪一时间烟消云散,卫斩别过头去,嘴角微微扬起,若不细细去看,真就看不出半点笑意。
他一步一步走朝有柒走去,竟用一只手轻轻勾起她的下巴。
他的指尖布着薄茧,温柔摩挲惹得有柒轻轻战栗。
他英俊的面庞离她越来越近,有柒的耳尖又泛起红晕,连呼吸都忘了继续。
利刃即出——
有柒近身击肘,并未使用气功,而是用体术躲过了致命一击。
就在此时,方才勾起她下巴那只手的指间藏玄针,卫斩全力朝有柒颈脉刺去。
竟就差一点!
玄针刺破了有柒颈间的肌肤,绯红顺流而下。至此,玄针再不能插进分毫。
有柒运气死死的控住了卫斩的臂,任他如何都挣脱无法。
叮——
玄针跌落在地。
“小相公大有长进!”
她竟还面露欣喜?!
有柒拍了拍卫斩的肩膀,咧着嘴笑道:“这次得以见了红,用不不了多久,就能取我性命了。不要懈怠,继续努力!”
她用手擦拭着颈间的血液,胡乱的抹在围裙上。仰着头轻触着伤口,嘴里不住暗暗嘟囔着:“也不知道会不会留疤呢。”
为何——
她竟还笑得出来。
“饿了吧,快回屋喝粥!今天煲的是山菇肉粥!”有柒挽过卫斩的手,带着他往屋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