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迷的乡村爱情故事》四兑

1、第一章

　　李晓死了。

　　在自己结婚的前一天，被隔壁刘婶家的母猪拱到了头，结果，脑袋开花，红红白白的脑浆撒了一地。

　　他恍恍惚惚的从自己的身体里出来，飘在空中，看着将要过门的媳妇吓得跑进了大哥的怀里，大哥的手搂在了未来媳妇的腰上。

　　听到媳妇那尖叫声，他的老父亲和老母亲从房间里出来。

　　满脸皱纹的母亲吓了一跳，已经歪斜的嘴呸了一口，“真晦气！”

　　旁边的老父亲将烟杆塞进了嘴里，沉默的抽了一根烟，上下嘴皮吧嗒了一下，浓浓的烟雾从老父亲的嘴里喷出，李晓甚至能闻到那股刺鼻廉价的烟草味。

　　“老李，把那头猪逮住！”
　　“这不是隔壁老刘家的猪吗？”
　　“去他n的，老大，拉着猪和我去找隔壁，把我儿子撞死了，得赔我一大笔钱。”

　　“妈妈，那李晓的尸体怎么办？”李晓还未过门的媳妇看着地上脑袋碎成花的李晓问道。
　　“你去前屋，叫你二大爷出来，把三小子的尸体拖到屋子中间。”
　　“不举行葬礼吗？”

　　老母亲在地上呸了一声，“举行，当然举行。收了邻居的喜钱就不能退回去，让他们明天来参加葬礼。红事做不了，我们做白事。”

　　头发蓬乱的老女人走到李晓身边，踢了一脚他的身子，“你个狗杂种，早不死，晚不死，偏偏这个时候死。晦气！”

　　“行了，别再吵吵了。”抽烟的老父亲终于发话了，李晓期待的看着老父亲，但是他也不知道该期待些什么。

　　“赶快把这头嗷嗷乱叫的母猪牵到隔壁，别忘了，多要点钱！”

　　李晓咂了咂嘴，飘到了屋顶上。

　　他坐在屋檐上，打量着这个从小住到大的小院。

　　院子不大，四四方方的，在院子北面有三个屋子，中间的屋子是李家夫妻住的，左边那个屋子和右边那个屋子分别是大哥和二姐的。

　　李晓的视线转向了院子的东边的房屋，那是一个厨房，而且也是他自己的房间。

　　说是房间，其实里面只摆了一张木床，木床之上铺了一层稻草，想到那张大床，李晓就感觉自己的身子开始发痒，刺挠的稻草扎在身体的各处。

　　李晓的灵魂抖了抖，视线移开了自己的屋子。

　　他开始盯着自己的尸体，那具尸体瘦瘦弱弱的，虽然已经二十五岁了，但是看起来还像是一个营养不良的初中生，与健壮的大哥和肥润的姐姐形成鲜明的对比。

　　那额头上的疤痕随着脑袋的开花，已经看不见了。

　　李晓费力的回想着，那条疤痕是如何形成的呢？

　　小时候的家庭条件很不好，好吃的好用的，都先紧着大哥、二姐用。

　　轮到李晓时，什么都不剩下了。

　　年纪还小的李晓根本没有意识到这种区别对待意味着什么。

　　还记得那阵子特别流行吃糯米糕，甜甜糯糯的，里面还有大枣，闻起来香香的。

　　每当卖糯米糕的人蹬着三轮车吆喝着“糯米糕~糯米糕~”时，李晓就会冲出家门，望眼欲穿的看着三轮车上白花花的糯米糕。

　　有一次放学回家后，他发现哥哥姐姐捧着自己心心念念的糯米糕吃，不知道抽了哪根筋的李晓冲了上去，从哥哥手里将糯米糕夺了过来。

　　一口咬了上去。

　　结果哥哥开始扯着喉咙大哭，引来了正在干农活的母亲。
　　“怎么了？怎么了？”

　　哥哥抹着眼泪哭着说：“小三抢我的糯米糕！”

　　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李晓就被母亲的一巴掌扇到在地，做农活的妇女手劲有多大，李晓现在是知道了。

　　被打的脸迅速膨胀起来，五个大大的手指印像是烙印一般，紧紧扒在李晓的脸上。
　　火辣辣的痛感一直流窜到脑袋。

　　母亲从李晓手中夺过糯米糕塞进了大哥手里，“乖乖，你吃。”

　　因为脑袋的剧烈疼痛而泪眼模糊的李晓，看着躲在母亲身后，露出得意笑容的哥哥，他顿时就不敢哭了。

　　因为，哭好像没用。
　　此刻的小李晓才明白，原来自己和哥哥姐姐是不同的。

　　他们有好东西吃，自己只能偷偷的看着；他们穿着新衣服，自己却只能穿着他们不穿的旧衣服；他们被母亲温柔的对待，自己却听不到一句好言好语。

　　人与人之间的差别，比猪与人之间的差别还大。

　　家里的老母猪好歹还能养肥了卖钱或者杀了吃，而自己除了浪费家里的粮食，让本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之外，没有一丁点用处。

　　所以，这件事之后，李晓在家里的存在感越来越弱。
　　饭菜只能吃他们剩下的，床垫是稻草铺的，学习也只是完成了九年义务教育。

　　他变成了家里可有可无的工具人。

　　就这样，李晓活到了二十五岁，到了适婚年龄。

　　家里的大哥大姐早就已经结婚，姐姐嫁去了邻村一户人家，那家人也不是多么富裕的人家，但是相较于李晓家来说，还算看的过去。

　　姐姐嫁过去一年就生了一个大胖小子，月子做完了还没几天，听说又怀上了，上个月刚刚将第二个小子生下来。

　　姐姐的婆家那边说，孩子多了好，养儿防老嘛，看他们家的意思，生完两胎还不乐意，趁热打铁，再多生几个。

　　与姐姐情况相反的是，哥哥的媳妇却生不出来。

　　两人结婚都五年了，大嫂的肚子一点动静也没有。

　　母亲不知道给了大嫂多少脸色看，明着暗着骂大嫂是不下蛋的母鸡，但是就是不敢撺掇着大哥和大嫂离婚。

　　因为大嫂的父亲是我们村有名的二混混，如果知道自己的闺女被离婚，还不得闹得李家家犬不宁。

　　眼看着家里三个孩子，两个孩子都成家立业了，李家夫妻虽然看不上这个小儿子，但是为了避免村里人说闲话，就开始张罗着给李晓相亲。

　　结果就相到了现在这个未过门的媳妇。

　　但是李晓这个未过门的媳妇，却在一天晚上，爬到了大哥的床上。

　　而且，这是李家母亲所默许的。

　　毕竟，自己的大媳妇生不了还不允许小媳妇生吗。

　　于是李家大哥提早过上了“一妻一妾”的“幸福滋润”的生活。

　　往事一幕一幕在李晓脑袋中走马观灯了一番，等着李晓将自己短暂的一生浏览完之后，已经是后半夜了。

　　他晃悠悠的从屋顶飘了下来。

　　忽然一股充满诱惑力的味道钻入李晓的鼻子里，那股味道像是长了翅膀一样，从鼻尖游荡至全身，李晓感觉舒服极了。

　　他飘在半空中，四肢舒展，让那股好闻的味道贯穿全身。

　　他的鼻子高高翘起，身子不由自主的随着味道在空中飘荡，穿过隔壁刘大娘家的院子，飘过散发着无臭的河沟，掠过蓊蓊郁郁的小树林，停在了村子里最高的楼前。

　　这里的香气最充足。

　　李晓抖了抖鼻子，雪白的脸上竟然潮红一片，他不由自主的身子往前一飘，趴在了窗户上。

　　从窗户望进去，能看到一个赤着膀子的男人背对着李晓。

　　男人身体的颜色是小麦色，皮肤表面覆盖了一层汗水，看起来分外诱人，像极了李晓爱吃的麦芽糖。

　　背后那蓬勃的肌肉让李晓想到了自家耕地的老牛，一看就是力量型的，但是看起来又不丑，与医院门口发的黄色小册子里有着夸张肌肉的男人有很大区别。

　　男人仿佛察觉到了什么，机警的转头，看向了窗户。

　　一张英气中夹杂着威严感的脸出现在李晓面前，让他莫名想到了村子里的干部，虽然李晓很怕这股威严，但是却吸引着李晓靠近，仿佛靠近他就能得到安全。

　　仿佛男人的臂弯就是李晓安家的港湾，里面暖呼呼的，没有打骂，没有呼来呵去。

　　男人的视线穿透了李晓的身子，看向了漆黑的夜晚，树上的蝉还在扯着脖子吱吱叫唤，偶尔也能听到远处传来的狗叫声。

　　虽然知道自己现在处于灵魂的状态，但是李晓还是绷紧了身子，他既害怕又渴求的看着男人的脸，好像进去啊。

　　脑中这么一想，身子便随之一飘，李晓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进到了屋子里。

　　充盈的香气将李晓包裹住，他微睁着自己的狗狗眼睛，水汪汪又怯怯的看着男人，手指竟然慢慢的伸向了男人的臂膀。

　　一缕看不见的香气从男人坚实的臂膀流窜到李晓的胳膊上，李晓不自觉地抖了抖身子，然后又怯生生的朝男人走进了一步。

　　但是男人却往前踏出一步，躲开了李晓的靠近。

　　李晓转头，疑惑的看着男人从桌上拿起一个白色长条状的东西，然后朝着墙上的一个白色方形的东西按了一下，嘀的一声，徐徐的风声从白色方形的“嘴巴”里吹出。

　　一会儿功夫，屋子里就充满了凉飕飕的气体。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空调？”李晓站在空调机下面，仰着头接收着凉风，舒服的直叹气。

　　男人却已经躺在了床上，被子一盖，灯一灭，进入了梦想。

　　李晓不想动弹，他现在只想在空调底下享受凉风。

　　后半夜，李晓在昏昏沉沉中感受到一股力量，那股力量之大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被吸入了一个黑黑的地方。

　　接着，铺天盖地的香气将李晓按在了地上，香气像八爪鱼一般在虚空中张开，然后冲着李晓的身子冲去。

　　剧烈的冲击让李晓惊呼出声，慢慢的，最初那种难受的感觉被李晓形容不出来的快乐取代，他舒展着四肢，放松着身体。

　　视线逐渐模糊，思维逐渐消退。

　　很久之后，躺在床上的男人睁开了眼睛，还沉浸在黑洞中的李晓嗖的一下消失了。

　　不远处的李家，屋子中间那具没有了脑袋的尸体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