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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伊路米的琥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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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了?”
身边的男人问了你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作为交流的开始,他看着你茫然的眼睛,微微蹙起一双弯弯细眉,“……又把我给忘了吗?坏孩子。”
那双眉毛在他脸上并不如何女性化,连带着黑漆的眼角上翘的猫曈,小巧的鼻子,苍白的皮肤和过于单薄的身材都没有丝毫阴柔气息。他规规矩矩地直直在你的床边坐下,倾身上来,想要触碰你的额头。
“你是谁。”你天然讨厌自来熟的性格,也并不习惯陌生人靠你这样近,下意识地向后躲避。
男人亲昵的语气表示,你是他熟识的、亲近的人,你的躲避让他不满,“别开这样的玩笑。”
“一点儿也不好笑。”
你心虚地向他道歉。
他平直的唇线扬起小小的弧度,“不要道歉,要想起来。”他修长的手指毫无阻碍地点上你的额头。
出于愧疚,你没有再次做出避开的行为。
指尖带着偏低的温度,从眉心划上发顶,一个利落流畅的半弧。这是画家的手,厨子的手,还是什么职业的手呢?手是最不会说谎的部位了,可是这个人的手,精致到深闺小姐都会自愧不如,看不出任何痕迹。在你走神的时候,毫无征兆地,那只手在你头顶上拍了拍。难以形容的疼痛在你的头骨之内炸开,你的脑子仿佛瞬间崩解成烟火,色彩斑斓的记忆碎片如倾塌的垃圾山一泄而下,腥臭味掩埋了你。你除了大口大口地呼吸,其他一无所获。冷汗渗透了身上的衬衫。
衬衫是男式的……
回过神来,你低头看了看衬衫扣子和口袋。那双手以不容拒绝的态度托住你的下颌,收拢你游离的目光,只聚集于他漆黑的瞳孔,“连我也忘记了吗?”他的口吻很无奈,像是在哄不听话的孩子,“伊路米。”
你听懂了,你跟他平平的语调念了一遍,“伊路米。”
又是一阵猝不及防的、剧烈的、像是遭受电击的颤抖,你的大脑在尖叫,你想要呕吐,或者逃跑。大脑否决了一切提案,却又给你深深的不安。你的脸被他挪动得更近,视线开始无法聚焦,却仍然辨别得出对方脸上泄露出的些微的苦恼和困惑。
……他真的和你很熟悉吗?
你已经来不及思考这件事,跌入了昏迷。
……
“醒了?”
坐在床边的男人问了你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作为交流的开始,他看着你茫然的眼睛,微微蹙起一双弯弯细眉,“……又把我给忘了吗?坏孩子。”
你不确定地点点头,又摇摇头,“你是……你是我的……”
“男朋友。”男人好心情地补充道。
“男朋友,”你鹦鹉学舌地点点头,脑子里确实闪过一些相当家常的碎片,例如他的刀工和他随身携带的圆头钉子。是木匠?还是雕刻家?你下意识看向他的手,随后被他的手带偏了视线。
“饿了吗?”他相当亲昵地抚摸你的头,一路向下,纠缠着你的头发,你火红的卷发和他的黑发交融在一起,随着手指的拨动而相围绕着缱绻打结。
你□□着,他的问话似乎按下了痛苦的开关。你确实感受到无与伦比的饥饿,胃酸在灼烧你的胃部,让你想要从床上跳起来,冲到卫生间呕吐。
“饿……”你虚弱地回应道。
奇怪……你这是几天没有吃饭了……
男人嘴角的弧度变大了。他没有离开床,只是从身边的推车里拿出一杯水,“先喝一点。”
你惊奇地盯着推车,事实上,在你的意识里,那辆看起来会在高级套房送餐服务中出现的推车是在你面前凭空出现的,唯心主义过了头。
面前的男人……就像是神。
难不成你是死了?饿死鬼?
“你又在发呆了,”男人轻轻叹着气,“你在想什么呢?”
你讨好地往前蹭过去,主动伸手环抱着他,“饿了。”他的体温偏低,不是很舒服,这使得你又想要呕吐。你的大脑冷静分析着,把呕吐理解成兴奋和幸福感。是的,就是这样,是你太害羞才导致的。
男人鼓励地看向你,吻浅浅地落在额头。
你们的呼吸交缠着,你看着他漆黑的瞳孔,心脏在疯狂地跳动,像是濒死前爆裂的求生欲在疼痛地撞击着撕扯着胸腔。
你……很……兴奋且……幸福?
大脑试图解释着,给你搬来了更多的画面,男人亲吻着你,和你一起躺在床上。阁楼的天窗外是黑漆漆的天空,没有星星,就像男人的眼睛。
心脏无力地抽搐着同意了论断,你张开嘴,并无顾忌地喝下一整杯递到嘴边的水。
是甜的。
一阵绞痛从肚腹传来。
你失去了视觉,仿佛一只被手指碾碎了肚子的蚂蚁,在液压机的缓慢下降下无助地挣扎,“……疼”,你微弱的声音几乎不能正常从口里送出,男人稳稳地把你箍在怀中,语气却很惊讶,“特意订制的十分之一的剂量,怎么会呢?”他不容置疑地,却很孩子气地吻了吻她汗津津的脸颊,“要加油哦。”
你有那么一瞬间……非常……非常痛恨这股孩子气。这丝痛恨一定从你的神志不清的躯壳上泄露了出去。
没办法,你从来就不会说谎。
……
“醒了?”
身边的男人蹙起眉,“……都是当妈妈的人了,还是这么不小心。
……什么东西?
你的面容扭曲了,大脑肯定地告诉你,是的,你怀孕了,面前这个男人是你的丈夫,你是……
“我是谁?”
“啊呀,”男人语气平板地感叹着,“这也忘了吗?这个玩笑可不好笑呀。”
他连语气词都念得很平板。
你讨厌自来熟、讨厌孩子、讨厌黑眼睛的男人……为什么不讨厌他?你的大脑肯定地告诉你,是的,你不讨厌他,甚至你爱惨了他。看看吧,你居然同意有孩子。
你的左手抚上腹部,慢慢说服着自己,抬起头,“我是你的妻子,伊路米。”
他笑着亲吻你的手背,眉眼弯弯,像是一个偷到玻璃罐子里的糖果的孩子气的笑容。不自知的孩子气让你觉得很可爱。
“快起床吧,夫人。婚礼在一小时后举行。”
你茫然地被推到衣帽间,怀疑自己是在什么高级商场的仓库,周围围满了凭空出现的保镖。随着你的丈夫一声令下,你就被保镖们——像个人偶娃娃一般摆弄。
“我们的夫人真美。”“就是啊,怪不得大少爷一直藏着。”黑西装们欢乐地——应该是欢乐地帮你装扮着。
父母呢?亲友团呢?你好像想不到这些东西,眼睛里只能看见丈夫的黑影在一旁站着,甚至在换装的时候,他也只是满意地打量着,并没有避讳的意思。
他挽着你的手,走在彩色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四周是极高的亚寒带树木,大约有百年以上的历史。你打量着,视线又被他的手牵引着,汇合到他漆黑的眼瞳中央,眼瞳中央,清晰地映出了小小的你的剪影,就像是保存完好的琥珀。
粘稠的松脂,猝不及防的小虫,沧海桑田得到的琥珀结晶。
你甩开联想,主动挽住丈夫的手臂,和他一起走到开阔的、修剪整齐的草坪。是你梦想中简单的草坪婚礼。
家人……是他的家人吗?
朋友……应该也是他的朋友?
你分不清谁是谁,只是忽然想起来自己也许没有家人和朋友,因此这样的婚礼场景并不奇怪。
他把你交给他的父亲,一位严肃的白发男子。随后他走到花门的另一端。他的父亲似乎很不赞同这种过于简略的形式,但也只是皱着眉头。
观礼的人中,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艾琳多!你真的要嫁给他吗!艾琳……”
呃,艾琳多是谁?你吗?
……
“妈妈醒了!”
你怀里抱着一个小小软软的躯体,黑发黑眼,冲你露出纯粹的、快乐的笑容。你下意识地回给他微笑。
床边的男人嫉妒地让佣人将孩子带走,“不要,”
他说,“对我笑,”他不满地要求到,“要先对我笑。”
……别耍小孩子脾气啊
可是好可爱……
真的好可爱可爱可爱可爱可爱
“好的,”你回答到,“最喜欢伊路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