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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07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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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筒里十分慌乱,程景野安排好演播室的工作,穿上外套就走出电视台。
“江浣,你先别慌,”得知对方就在附近,程景野直奔电视台门口,“还记得之前来电视台的路吗?”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停止了漫无目的的奔跑,想了一会儿说:“还,记得。”
“你过来,我在门口等你,”程景野听得出来江浣的害怕,试图稳住对方的情绪,“我们不挂电话,好不好?”
“好。”
有程景野声音的陪伴,江浣很明显冷静了许多。但似乎是还没从惊吓中走出来,只能全身心的赶路,没什么心思说话。
于是程景野在电话那边儿自顾自地聊天,谈起工作还顺便吐槽几句,偶尔还能听见同事和他打招呼的声音。
江浣看着脚下的路,终于越走越踏实。
但过了很久,程景野都没在附近的路上看见他的身影。
他围着电视台转了一圈,对着电话里说:“江浣,你到了吗?”
电话那边的声音好像还在走,但比之前更安静,周围似乎也更空旷了。
过了几分钟,耳边终于传来江浣的声音:
“我好像,走错了。”
“没事,”程景野回答得很快,停下脚步,“你走到哪里了?”
“好像是,你们,电视台的,停车场。”
“你先在那里等我,”程景野回身快步往地下停车场走,“我来找你。”
虽然走错地方,但江浣很幸运地刚进去就看见了程景野的车。
但不幸的是程景野平时乱停一通,早就忘记自己今早把车停在了哪里,拿着车钥匙一路按,最终在靠里的位置找到了自己的车。
而江浣就蹲在车后,怀里裹着两个袋子,缩在角落里小小的一个。
看到这一幕,程景野心疼得不行,他走过去蹲在江浣对面,轻声说:“吓着了?”
这停车场里又黑又安静,这时总算有了人声,江浣抬起头,眼神就像是看见了救命稻草。
他什么都没说,光是对视就足以让程景野明白,江浣这一路来的担惊受怕。
程景野靠近了一点,把江浣抱住摸摸他的脑袋,“没事,我来了啊,没事的,不害怕。”
江浣的头靠着程景野的胸膛,听着那有力的心跳,他的心似乎都安定不少。
过了几分钟,程景野察觉到江浣终于放松下来,于是松开手里的动作。
即使距离拉开,对方依旧抓着他的衣服,见状程景野心里已经软成了一滩水。
怀里人的状况不像能独处的样子,程景野环顾四周后说:“去我车里坐坐?”
“嗯。”江浣点点头,试图想挪动自己的脚,刚动弹就嘶了一声,“我脚,麻了。”
看到他脸都快皱成个小老头儿了,程景野忍不住笑笑,“蹲这么久肯定麻啊。”
说完他伸手架住江浣的胳膊让他站直,接着就保持这个动作,等江浣不那么麻了驾着他慢慢往车里走。
刚进去程景野就开了暖气,江浣因为蹲太久而冰冷的手指总算活络起来。
“喝水。”程景野从后备箱里拿出瓶没开封的矿泉水递给江浣。
江浣接过去,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大半瓶。
车顶灯映照出暖黄的光亮,合着在封闭空间流动的暖气,江浣长长舒了一口气。
太久没有碰见过老妈了,他原本已经快忘记那份感觉。
直到老妈的降临,那份真实的恐惧卷土重来。
见他缓解,程景野试探地问道:“你确定你看清楚了,真是你妈?”
“我不会,看错的。”江浣点点头,很确定。
“那她看见你了吗?”
江浣想了一会儿,“......不清楚。”
当时的情况实在混乱,他刚一看见那道身影就赶紧回过头,等到反应过来时已经不管不顾地往前冲了几百米。
再往回看时,那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也许老妈没看见,也许看见了但是没追上,但和老妈再次遇上,就已经让江浣感觉到危机感了。
“老妈她之前,就是这里的,流水工。”
具体是什么工厂江浣也不太清楚,但听说不在中心,是在郊区,他没想到会遇上。
程景野点点头,表示自己了解情况。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江浣,说:“或许只是碰巧遇上呢?”
他觉得有些不对劲,如果按照三年前他们俩母子的相处方式,虽然也依旧诡异,但远比不上现在遇见了就要逃窜的地步。
程景野猜测,一定是那三年里,江浣和家庭之间出现了什么矛盾甚至是冲突。而这个矛盾,也是江浣在县内读书,并且坚决不回新港的原因。
果然,江浣很笃定地摇头,“她一定,是来,找我的。”
程景野皱起眉头,听江浣继续往下说。
但江浣却戛然而止,眼神躲闪,不准备说了。
其实往事没有惨烈到他不愿意回想的地步,但江浣知道只要一说,程景野就会帮自己。
他们现在的关系已经乱七八糟的,他如果借着这个关口让程景野帮自己解决这个难题,那也太过分了。
况且不管是三年前还是现在,程景野已经帮自己太多,如果能换算成人情账,他都不知道欠了多少。
他的心思程景野猜得透透的,不由得气笑了。
亲都亲了,还分什么你我呢?
不过心里这么想,但程景野还是怀着好心态说:“你是不是觉得,不好意思麻烦我。”
江浣眼神直愣愣地看着靠近副驾驶的后视镜。
“我不是一个老好人,大街上那么多需要帮助的人,我不可能一个个去帮。”
程景野也喝了一口水,随手丢在座椅中间的扶手里。
从前他帮江浣,只不过是因为新港的项目,再者说江浣本来就有点可怜,加上两者之间的缘分,仅此而已。
而现在他想帮江浣,理由非常明显,虽然这万恶的小结巴貌似并不领情。
但江浣遇到麻烦第一时间想到程景野这件事,让他心里美滋滋的,觉得革/命道路似乎没那么漫长。
“我现在就想帮你,”程景野说话从不弯弯绕绕,想什么说什么。
江浣侧过头,知道不该问,但还是忍不住说出口:“为什么?”
“哦,我说了这次要告诉你答案的,”程景野一拍脑门,把额头上的头发往后抓了抓,颇为神秘地看向江浣,“你现在想知道吗?”
“......算了。”江浣摇摇头,“你先,自己收着,别告诉,我了。”
总有一天要告诉你的,程景野在心里想,不过目前不是时候。
“我一个成年人,有电视台编制有平台有钱,解决你一个未成年的麻烦易如反掌。”
“你确定不利用一下?”他凑上前去,离江浣只差几个拳头的距离,笑了笑。
“......”江浣看着他,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良久后面不改色地说,“靠谱的,成年人,找自己的车,都找了,快半小时。”
这下程景野反而急了,“我那是故意停得远一点,下班之后好在停车场散散步,每天坐办公室很累的好吧。”
他表情认真,丝毫不觉得在停车场散步这个理由有多蹩脚。
江浣忍不住笑笑,抿唇想了一会儿,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脑海里浮现出路口那道身影,江浣眨眨眼睛,深吸一口气说:“好吧。”
话音落了,程景野知道他总算接受,于是收起刚刚吊儿郎当的表情,敛神正色,等待着江浣的下文。
“三年前,你走之后,没多久,中考,我考上了,县一中。”
在当时这无论是对于班级,还是对于外婆他们,都是炸裂性的消息。
要知道江浣从前都是考倒数,能上个不错的职校都是祖坟冒青烟。
江浣很高兴,觉得自己算是完成了程景野离开之前给他定下的目标,结果还没高兴几天,老妈就回来了。
他当时住在程景野在学校的那间出租屋里,不知道老妈哪来的消息,找到了他。
并且趁他没有防备,收缴了他的通知书,让他去厂里跟着自己打工。
“打工?”程景野听到这里觉得匪夷所思,“脑子坏了吧,上学不比打工重要得多?”
这是普通人的思维,但对于新港那种偏远乡村,上学固然好,但要钱。
江浣小时候就听说过,谁谁家哥哥考上大学为了省钱去做免费师范生,谁谁家姐姐高中还没毕业就嫁了人生孩子。
无所谓理想,也无所谓愿不愿意。
大部分人养孩子就像完成工作,只要你按照我规定的人生轨迹去走,剩下的就一概不管。
而江浣妈妈给他规划的,就是去打工。
他们家一致认为这么个结巴儿子,能供他上初中就是积德,继续上学实在浪费钱。
当时说好资助江浣的投资方得知这个消息,试图规劝,结果刚上家门就被老妈泼妇骂街给逼走,留下一笔钱也全被老妈独吞。
江浣就每天被锁在自己的房间里,等着过几天去工厂上班。
前几天他还负隅顽抗,到最后似乎是累了,整天坐在房间的书桌上不动弹。
外婆有时候给他送饭,就看见江浣呆愣愣地在窗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也许是见他没反抗,家里的看管就松懈不少。
于是在一个阴雨天,江浣砸了房间的门,偷走录取通知书,连夜跑出了新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