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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05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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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学校到江浣爷爷家的那段路,程景野闭着眼睛都能开过去。
路上的一草一木,每一栋房子他都了然于心。不过这一趟他开得格外慢,似乎想把路边的风景都记在脑海里。
第一次来的时候还是炎夏,现在已经到了深冬。
到了晚上更是气温骤降,车子里的暖气开的很足,以往在车子里叽叽喳喳的江浣,此刻也格外安静。
江爷爷家里此时灯火通明,屋门给两人留着,一进门程景野就闻到了浓浓的饭菜香味。
竹竿儿他们此时蹲在灶台前烧火,江浣爷爷一手叉着腰,一手拿着锅,炒菜的热气飘荡在他面前,像个腾云驾雾的神仙。
“来了?”江浣爷爷见程景野一进来就忙不迭地找事情做,连忙说,“别动别动快放下,你坐着就行了,马上好。”
在接连两次想帮忙又被阻止之后,程景野只好无奈地坐下来。
屋子里的电视开着,在播那天舞狮表演的回放。
地方台能播的东西本来就少,所以这段时间一打开电视就是江浣舞狮的画面。
虽然已经看了许多遍,但无论播放到什么节点,程景野都能安安静静地把它看完。
“你,又在,看这个,”江浣原先还会觉得不好意思,次数多了也就习惯了。
他坐在旁边,围着炉火面对电视机,但余光却总是朝程景野的方向看去。
他实在不明白这个节目有什么必要反复看,每次程景野还看得那么津津有味。
对于这个问题程景野也想过,当时他思索片刻,只是回答道:“很耀眼。”
“啊?”江浣显得十分迷茫。
程景野神秘地笑笑,没有再说话。
江浣爷爷做菜的速度很快,没过一会儿饭桌那边就传来了摆碗筷的声音。
程景野起身和江浣一起走到餐桌前,江爷爷连忙说:“来来来,坐吧,别那么多拘束。”
之前因为江浣的原因,程景野经常会来江爷爷这里,如今也变成了他在新港除了那栋宿舍之外最熟悉的地方。
见状他也没客气,坐在了江浣旁边。
胖墩儿自从之前舞狮表演后,整个人显得都神气了许多,吃饭时更是滔滔不绝,擦桌上的气氛十分融洽。
江爷爷还准备了酒,给程景野倒了一杯说:“我老骨头很久没喝过酒了,来,小程,我敬你。”
“应该是我敬您,”程景野连忙把酒杯从桌子上端起来。
他待江爷爷一直都是尊敬的长辈,尤其是对方身上还带着老艺术家的工匠精神,也越是让他敬佩。
“没有您,我的报道也不会顺利,”他站起身来碰杯,“我离开之后,您要保重好身体。”
“放心,硬朗着,”江爷爷拍拍胸脯,“小程是个好孩子,爷爷高兴你能回去。”
两个差着辈分差着年纪的人相视一笑,程景野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喝完后他皱了皱眉,“这酒还挺烈的。”
“我自己酿的,平常没事儿做就弄这个。”江爷爷用筷子夹起一块肉放在他碗里,“吃菜吧。”
程景野能够回到省台是喜事儿,所以即使不舍,吃饭时的氛围也洋溢着愉快。
没过多久几个人都吃饱了,竹杆儿他们蹲在外面玩纸牌,江浣爷爷则边打开收音机,边坐在堂屋里抽烟。
程景野朝着外面看景色,总是觉得身后有一道若有似无的目光,回头一看,原来是江浣。
对方此时正盯着自己的酒杯,想起之前去餐馆,江浣也这么干过,程景野忍不住笑了笑,“这么想喝酒啊?”
“这个酒,我爷爷,小时候,就开始酿,”江浣被抓包也不像之前一样脸红了,“我一直,想喝,但一直,都没喝过。”
爷爷总是和他说要长大了才能喝,可是成年对他来说似乎还是一件很漫长的事情。
听他这么说,程景野脑海里似乎出现了江浣儿时被馋得流口水的样子。
“我就,舔一口,”江浣看着程景野,“好不好?”
他抬头看着程景野,相处久了,程景野越发觉得江浣可爱。
程景野思索片刻,不像上次一样捉弄江浣,反而拿出新杯子倒出来一小口,递到江浣面前。
“就只能试试味道啊。”
没想到他会答应自己,江浣连连点头,接过杯子好奇地尝了一口。酒水的味道只是浅浅地沾了一下舌尖,江浣拿着酒杯的手就猛地弹开了。
他皱起眉头,抬起手给自己的嘴扇风,“好难喝,又苦又辣。”
说完又到了一大杯牛奶,往嘴里猛灌,想用这种方法冲淡嘴里的味道。
“是吗?”程景野又尝了一下,“是有点辣,你爷爷口味挺重的。”
嘴里虽然说着辣,但程景野脸上的表情没有太大的波动。江浣盯着他看了许久,最后忍不住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喝酒的?”
身边的酒友那么多,还从来没有人问过这个问题,程景野仔细回忆,“刚参加工作那会儿吧。”
那时他靠着自己的本事进了省台,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来自程家的消息在单位里传开。
大部分人虽然嘴里没说什么,但都下意识把他归为走后门一类。
他那时的脾气比现在还要臭,拼了命一样想要干出点实绩,以前看不起的酒局他都去露脸,喝酒也是从那时就练出来的。
他没有讲得很详细,但江浣听完之后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你们那里,上班,这么,拼的吗?”
江浣之前完整地参与过程景野做舞狮报道,他发现程景野一旦进入工作状态就是前所未有的投入,八头牛都拉不回来那种。
他原本以为这样就已经足够夸张,没想到还有更拼的。
不过程景野倒已经习以为常了,反而安慰起江浣来,“以前的事儿了,现在只有我灌别人酒的份。”
白色的灯光照在程景野周围,却勾勒出暖洋洋的氛围。江浣发现只要和他相处久了,剥开那层冰冷的外壳,里面都是暖的。
像冬天里的火炉,给人眯着眼睛想睡觉的舒服。
好想知道从前的程景野究竟是什么样子的,此时此刻江浣有些难过,自己在对方的眼里还是一个小孩。
如果他再长大一点,或许就能更靠近一点呢?
想到这里,读书上学好像又多了一个原因——
他要努力,走到程景野的未来。
檐下又传来胖墩儿他们的欢呼声,听这中气十足的音量,估计又是胖墩儿打了个满载而归。
除了程景野和江浣外,屋子里的其他人都有自己的事。
而他们俩谁都不想去加入,因为仅仅是陪在对方身边,就已经是打发时间的最好方式。
“我明天,”江浣突然出声,“可以,送你走吗?”
说起这个,程景野回过头看向江浣。
他虽然岁数不大,但对于离别这种事,已经没有太多的感觉。
就连当初离开省台,他也是愤怒大于难过。
能从这里走出去,是一件开心的事情。但对于和江浣离别,程景野则完全没有平日里的干脆。
良久之后言语中透露出拒绝:“我开车回去,不去火车站。”
“你经过,县里吗?”江浣却有些执着于送他这件事,“我坐你的车,送你去,县里,然后我自己,再坐车,回来。”
听上去是一件很麻烦的事,如果换作以前,程景野认为完全没必要。
但看着江浣的眼神,程景野的心霎时间软了,“你认识路吗?别到时候回不去,我还得折回来接你。”
“认识。”江浣笃定地点头。
“好,”程景野笑笑,只能妥协,“那就只好麻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