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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Part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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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零落赶紧抱住摇摇欲坠的男人,踉跄着坐到地上,“你这是闹哪出啊祖宗?”
怀里人抬眼,额头已布了一层汗,“冷……”
零落一把扯下他的面巾,心里“咯噔”一下。他的红唇已经变得惨白,脸色更是差极了,难道是毒发?
“唔,”他又发出了昨夜那种痛苦的声音,“五一……”
零落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五一”是叫她呢。
“我我,我在呢……你怎么样?”零落摸了摸他冰凉的脸颊,连额头也很凉。
“冷……”阿许搂紧了零落的小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她怀里蹭,脸直贴她的胸口。
零落倒没注意这茬,只想着怎么办怎么办。干脆先把阿许扶起来,然后背到背上,拉紧了他的双臂。
“看来去不了青州了,先找个地方给你养养伤。”
“唔……”
阿许似乎已经陷入了昏迷。
零落这是第二次背阿许。
昨夜她不知道阿许身份,就算被发现也还能狡辩,可是今天呢?……
“奶奶的,不管了,反正不能死我手里。”
与此同时,无良医馆里,外出刚回的初云带来一张通缉传单,“先生,不好了!零落姑娘救的人竟然是逃犯。”
何遇一愣,接过传单,“逃犯?哪个逃犯?”
“大魔头沈若许!通缉令都贴满城了,六殿下应该是没看到,不然绝不会放他走的。”
“沈若许……”何遇垂眸,幸灾乐祸地说,“哈,江展凌竟然把眼皮子底下的逃犯放跑了,这下有的累了。”
初云不解,江展凌和先生关系明明很好,就连来此处开医馆,都是江展凌提议的。可是为何二人却整天互斗,偏爱看对方的热闹?
何遇好似读懂了初云的疑惑,轻笑,“你跟我这么久,还不清楚我的喜好的吗?”
何遇的喜好当然只有一个,那就是钱!
何遇会跟江展凌打交道,完全是因为他们俩在互相利用。江展凌需要他的江湖人脉,需要他搜集情报,而他需要江展凌的钱和势力。
俩人互相制衡多年,这种相处模式早已经习惯了。
“可是先生,沈若许离开帝城,定会被玲珑阁的人寻回,届时零落姑娘恐怕……”初云出言提醒。
“凭沈若许的能耐,怎么会轻易被钟捕头抓进大牢,这事背后定有蹊跷,不是我等所能猜测的。零落姑娘自有她的造化,沈若许即便恢复记忆,也未必会对她动手。我们只管看热闹不好吗?”
“先生所言极是。”
“别夸了,还不快把通缉令送给殿下过目。”
“是。”
……
天色已晚,零落终于背着昏迷的沈若许找到了一个村子。
放牛归去的小少年正吹着树叶“吱吱啦啦——”地响着,一声女鬼般的哀嚎却打断了他的惬意。
“小子!载我们一程!给你,给你一百两……”说着,零落已经被沈若许压得倒地不起了。
又是一百两,能不能别让她每次昏迷前的台词都是“一百两”?
小少年哪见过这么多钱,根本不知道何为一百两。好在他是个善良单纯的孩子,见这一女和……另一个是男的还是女的?反正穿着女装,不管了。他先让牛卧下,把俩人粗暴地拖到牛背上,接着便拉着牛一路往村里狂奔。
一边狂奔一边大喊,“娘!”
夜凉,零落做了个噩梦,不安地惊醒。屋里只有一支断烛,火光不强。窗户还开着,凉风袭骨,竟然没把烛火吹灭了。
“有人吗?”零落揉了揉眼睛,不知现在是几时。
细碎的脚步声响起。
“吱呀——”妇人推开门,露出一双带着怯意的眼,“姑娘身子可还好?饿了吗?”
零落见这妇人对自己这么害怕,连面都不露,不禁奇怪,“大姐,你进来便是,我又不会吃了你。”
妇人闻言却躲,“不不,是我……是我生的吓人,怕吓着姑娘。”
“吓人?”零落跳下床,顺便活动了一下身子,不很在意,“身体发受之父母,好好坏坏不过一场天命。既然与你无关,那我怕你做甚?”
“姑娘若无碍,请出来吃饭吧。”妇人慌慌张张地走了,门都没来得及关好。
零落一脸茫然,推开虚掩的门走到院子里。这是一间很朴素的院子,两面是房屋,一面堆着粮食与杂物,一面有大门和茅厕,院里干干净净的,只有一个大石磨。
零落刚才睡着的地方应该是柴房,床铺也是临时搭的木头板子。
小少年从厨房里端着饭菜出来,“姐姐,吃饭吧!”
零落看他可爱,不禁喜欢,打量这个小少年,“你叫什么?”
“爹说,等我上学了再取大名。”少年回答。
“那这里的人怎么叫你呢?”
“唔,他们叫我狗蛋!”
“噗……”零落笑完这名字才又一惊,“狗蛋,和我一起来的那个人呢?就是我背来的那个男人!”
狗蛋指了指那边亮着灯火的一间,“英叔在给他看病。”
零落赶紧跑进去。
窄小的屋里还有一个小小少年,应该是狗蛋的弟弟。看屋里的布置,这屋是两兄弟的住处。
“姐姐,”小小少年含着手指,歪着头看她,“你真好看。”
零落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夸她好看,虽然村里人应该没见过大世面,但是小孩天真诚实,说她好看她就是好看!
零落摸了摸他的脑袋,“乖,你叫什么?”
“我叫狗剩。”
好名字……零落无力吐槽。
“姑娘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依姑娘脉象来看,应该是没什么大碍。”说话之人好像有四五十岁的年纪了,皮肤黝黑,普通百姓的模样。但是举手投足间,又有些儒雅。
“无碍无碍,多谢大哥。你是大夫吗?”
“在下齐英,是一个江湖郎中。”齐英对她拱手作揖。
又是江湖郎中……
零落虽然对江湖郎中持有怀疑,但至少人家好心救了他们,比何遇至少靠谱多了。她作揖答谢,“在下沈无一,多谢齐大夫救命之恩!”
“沈?……”齐英眼里有什么一闪而过,“哦,这个姓,在小刘村附近很是少见啊。”
零落叹了口气,面不改色地扯谎,“实不相瞒,在下与……”她看了那床上昏迷之人一眼,在大夫面前说沈若许是女的恐怕不成,只好将“姐姐”二字生生咽了下去。
“在下与兄长出城省亲,不料路遇山贼,将身上银两行李皆数抢了去。那山贼抢东西不够,还想……”零落撇嘴,可怜兮兮地摇摇头,“还想轻薄小女子!小女子誓死不从,惹恼了山贼。可怜我的兄长,为了保护我,受了如此重的伤。”
说着,零落还装模作样地抹了抹眼角。
齐英别有深意地看了床上之人一眼,转头回来时却一脸悲壮,“没想到姑娘与公子竟有如此气节,在下佩服!”
零落让人夸得也不心虚,还认真地点了点头,“嗯!”
“姐姐,你还吃饭吗?”狗剩含着手指又进来了,身后还跟着狗蛋。俩兄弟眼睛睁得大大的,滴溜溜直转,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吃!……嗯……还是先不了,”零落语气一变,一边抹泪一边摆手,“待明日兄长醒了,在下与他一起才有胃口。有劳挂记,齐大夫,今晚,就让在下陪着兄长吧!”
吃什么吃,她还是赶紧跑路吧!
齐英闻言,也不再劝,只嘱咐她,如果饿了一定要吃饭,厨房就在旁边。夜里要是有情况,也不要不好意思,只管去叫他,他就住隔壁。
零落挥别齐英,又看门口这俩兄弟,“狗蛋,狗剩,今晚姐姐和哥哥借住你们的房间,好不好?”
零落还怕小孩会闹,结果事实证明,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俩兄弟十分懂事,搬着自己的被子就去了柴房。临走前,狗蛋还跟她说,“姐姐,床只有一张,我和弟弟都是挤着睡的,今晚你也和哥哥挤着睡吧!”
零落干笑两声,挥挥手,“好,好……”
夜色沉沉。
零落面对着安静的屋子,惆怅地叹了一口气。不只是屋里,整个村子也已经陷入了深夜的静谧。零落在床边坐下,看着昏迷的沈若许。
“造的什么孽,好不容易下定决心离家出走,竟然出门碰上你。”零落倚着椅背,翘着二郎腿,摇摇晃晃一副大爷模样。
“唉,”她又叹了一口气,“我对你也算仁至义尽了吧?以后要是有机会再碰见,只希望你别砍我就行了。江湖路远,我也该走了,保重!”
零落望着沈若许的脸,鬼使神差地坐到了床边,忍不住伸手去摸了一下。
长得好看就是不一样,这鼻子,这嘴唇,这下巴,这……这胸肌,这小腰,啧啧。
临走前占一把大魔头的便宜,值了啊。
……
第二天,零落是被院子里那两只鸡给吵醒的。
她趴着睡了一夜,浑身酸疼,抬眼往外一望,天刚蒙蒙亮。
等等,天怎么亮了?
她心里一下子慌了起来。
昨夜,她本想等院里灯都熄了,大哥大姐都睡下,再趁机离开,结果等着等着,竟然睡着了。
一推门,零落正碰见一个戴着头巾的妇人。妇人连忙低头,想要与零落错开。
“你是昨天晚上的那个大姐吧?你别躲啊,我就是想说声谢谢。”零落拉住她。
妇人摆手,“是狗蛋救的,我也没做什么。”
“狗蛋救人那也是因为娘教的好。还是得谢谢你。”
“谢就不必了,早饭做好了在厨房里,姑娘饿了就去吃吧,我先回房了。”
零落不再勉强,走到隔壁的厨房,破旧的一间小屋,狗蛋和狗剩正在抢着喝一碗热汤。
虽然零落出现之后,俩兄弟纷纷收手,但这一幕还是让零落倍感揪心。想起自己身上还带着将近五百两呢,果断拉起俩兄弟的小手,“走,本女侠带你们出去吃顿好的吧!”
俩兄弟无辜地被拉了出去,绕着村子转了半天,街上连个多余的人都没碰见。
零落挫败地问,“你们村,怎么连个摆摊儿的都没有啊。”
狗蛋扯了扯零落的衣角,“姐姐,坏人来了。”
“坏人?”零落不解。
“如果发现坏人要来,每户人家都要在门口挂红布条。从村头已经挂到这里了。”狗蛋指了指街边。
零落一看,果然是顺着村头一路挂过来的。
“呵,本女侠在此,什么坏人,竟然敢为非作歹?”零落冷笑,正愁憋屈想揍人呢。
“等等。”零落活动筋骨的动作一顿。
“怎么啦姐姐?”狗剩还在吃手指。
“快让我回去喝两口汤,姐姐饿啊!”
俩兄弟闻言,赶紧一边一个揪着她往家里跑。
“慌慌张张,发生什么事了?”裹得严严实实的妇人听见声响走出门来。
“坏人来了!”狗剩抢先说。
“姐姐饿了要喝汤。”狗蛋不忘重点。
妇人赶紧招呼零落去厨房吃东西,然后拉着孩子们躲进了屋里。
过了一会儿,零落喝了一大碗汤垫了垫肚子,整好衣襟,以一根头绳绑了个马尾,气势汹汹地踏出了院门。
“姑娘!”屋里的齐英探出头来。
“莫慌,”零落以手制止他的靠近,“回屋里躲好,待本女侠去会会他们,马上回来。”
齐英还想说什么,零落已经足下生风跑了个没影。
“这姑娘轻功不错,功夫差些,恐怕凶多吉少。”齐英抚着胡子说。
妇人与两个孩子互相对望,却没有半点担心的意思。
“唔……”就在这时,屋内传来动静,原来是沈若许醒了。
四人匆匆忙忙一股脑都钻进了屋,头也不抬直愣愣跪下行了个大礼,异口同声地喊道,“参见阁主!”
沈若许蹙眉,扭头打量他们,“谁是阁主?”
妇人忍不住捶了一下齐英,“你这庸医,不是说昨夜都想起来了吗?”
这一嗓子哪有妇人的温柔,明明是个浑厚的汉子音!
沈若许被这声音吓了一跳,撑着坐起来,“你们是谁?五一呢?”
“还是没想起来。”狗蛋第一个站了起来。
“阁主不认识我了……”狗剩含着手指扑过去,大眼忽闪,“阁主,我是小久儿,你不认识我了吗?”
“我,我不是阁主……”沈若许说完眉头更紧,按着脑袋,神情痛苦。
“看来药效还没过,”齐英走过去抬手一点,“先带回玲珑山。”
沈若许又陷入了昏迷。
“那个姑娘?……”
“是死是活都是命,我们先走。”齐英一声令下,其他三个各自去收拾各自的东西了。
齐英没有行李,扛着昏迷的沈若许就上了屋顶,不停催促,“快点!”
“来了来了……呃……”妇人刚一出来,迎面碰上灰头土脸的零落,硬生生变了声,一边拉紧了面纱,一边柔柔地问,“姑娘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放心吧,那些坏人,我都赶跑了。”零落故作坚强地拍了拍妇人的肩膀,可是嘴巴一撇,却突然哭嚎,“可是我的钱没了!哇!他们太不要脸了,打架还偷银子!我的钱!五百两啊!”
零落伏在妇人肩上嚎啕大哭。
她昨夜还撒谎说碰见山贼,被抢了钱,结果今天就真的被抢了。难道这就是报应吗……
妇人与屋顶上的齐英对望一眼,伸手就是那么一砍,怀里的人顿时无声地瘫软下来。
“怎么办?”妇人再问,又变成了汉子音。
“带回去!”齐英扛起沈若许,不管三七二十一,踏着屋顶消失在天边。
妇人把头巾一扯,露出男子那棱角分明的脸来,单手扶着零落,身子骨“嘎嘣嘎嘣”地活动着,眨眼间变高大了许多。
“胸口倒是挺软的。”他嘀咕一声,拦腰抱起不省人事的零落。
“臭狐狸,阁主的女人你都碰,给你告状!”狗蛋背着一包小玩意儿从屋里出来。
“呵,阁主要是看见你这些破玩具,肯定罚你抄书三百遍!”
“狐尾,狐尾,”狗剩含着手指头拉扯他的衣摆,“抱我走,抱抱我。”
“去去,轻功都白学了,没看我忙着呢吗?”原来这又会缩骨功又会变声术的男人名叫狐尾。
“他怀里抱着女人呢,才不管你,快来,把这些都拿上,我们走!”狗蛋扔给狗剩两个小玩意儿。
狗剩接过来抱在怀里,委屈地跟着狗蛋往屋顶上爬。肉肉的身体行动着还有些笨拙,但是每一步都很稳,一路跟着狗蛋也没有落下,看得出武功底子打得好。
很快,四人外带两位相继离开。
空落落的院子里一片寂静。茅厕角落里的两口子被绑了手脚堵了口,还在沉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