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此日生远情》莲彻

4、第 4 章

　　奈日生什么时候挂的电话，那太晚，周远记不得了。

　　等周远醒来，这个世界已经有了晨曦苏醒的预兆，锁在天角的那一点似乎就要挣脱，之后不久，光芒毫无阻隔地洒到他身上。

　　手机屏幕还停在他们消息的界面上，奈日生连一句话都没有给他留，剩下的，不过是那人撤回了几条的消息提醒，或许是发错了什么的。

　　新高二提前到校，这一周，不仅仅是为了在生理上折磨人，还有在心理上。

　　就比如像迎新晚会这等事，连周远这样的人都难逃一劫。

　　去年一整年，话剧社团在社长的带领下看似熠熠生辉，实则名存实亡。

　　社长陈琳，人称陈哥，身高一米八不止，圆脸蛋，剃板寸，眼尾连同眉梢一同向侧面收起，形成尖利，他是新高三一班班长，更是原学生会会长。

　　在他的奇幻操作下，话剧社在各大晚会节目单上，离奇消失。

　　对外宣称是有不足所以淘汰，对内连社团串班都懒得来。

　　原因是陈哥下定决心要改革，之前用作活动的是生物教室，那太冷，好在学生会办公室部负责调度，他就搞了点特权，从此把话剧社改到了操场角落。

　　结果弄巧成拙，不知道从谁开始的周五，就看到一帮话剧社团的人围着坐，各个拿着手机在悠哉悠哉。

　　校制强行规定了社团算入学分，这类在周远眼里属于能混就混，巴不得让他找一个睡觉就能拿分的好地方，幸亏话剧社团就是如此。

　　陈琳这人大条，说话也随便，但真做起事来，那是又仗义又细心。

　　像上回，学校的小混混被校队扣了分，可能是看周远太好欺负，就不知廉耻的给一年级使绊子。

　　说起来周远，他是人软声软，大眼睛是忽闪忽闪得，很一副女相，特容易被有心人追着喊娘炮。

　　好在家里开明，给周远养了好性子，每次受了欺负他也就拜拜手，完全不在乎。

　　可陈琳听了却没好脾气，这什么意思啊，欺软怕硬不是？所以他没和周远说，自己就带人去说理了。

　　说是说理，倒不如讲成动手那种，到后来，那是彻底把人打服了，以至于后来谁也不敢来招惹他，更别说是招惹话剧社了。

　　但话又说回来，就算真要在操场上睡觉，那麻烦也颇多，无论哪个月份，周远那是睡几次，就感冒了几次。

　　后来陈哥知道了，就组织了几个人，把外套都脱给他，劝他要再睡觉就给披上。

　　一来吧周远过意不去，二来他身形小，和陈琳站在一起就矮一头，所以别的人给他的衣服就太大，风总往脖子里灌。

　　陈琳又送围脖。生日那天收到之后，周远高兴地多缠了几圈，结果差点把自己系成粽子。

　　从此他就打消这个想法，发誓再不在操场睡觉。周远没想到这还给人弄不好意思了，听有个学姐说陈琳那几天站在走廊上，撇个脸还不说话，吓得小混混们战战兢兢。

　　所以最后，周远改看视频，一般都是奈日生的，有时候是剪辑，大部分还是录播。

　　都说一入粉圈深似海，从此理智是路人。

　　周远经常一动不动，一看就是一个小时。

　　这期间陈琳想喊周远打游戏，但就是喊几声他都不带应得，被喊烦了就懒洋洋地带上耳机继续看。

　　嘿，这往常最喜欢的小学弟不搭理人了，这任谁也不能乐意！

　　反正陈琳是不乐意了。

　　所以他从那时候就开始好奇——周远到底在看些什么，但不看也罢，可就看了这一眼。

　　就那么一眼，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反正从那之后，一个人坐着看奈日生，一个人站着看夏老板，简直敢称话剧社两大奇观。

　　这还不够，临元旦，周远攒了零花钱买限定周边。

　　官方懂得绑架销售这一套，经常是奈夏齐卖，但他实在是对夏老板不感兴趣，所以周远自己留了奈日生那一部分，把夏老板那一半给了陈琳当礼物。

　　陈琳收到后眼睛一亮，嘴角一抽，那神情就差要哭出来。

　　对面的周远赶紧逃离现场，他是真觉得再下一秒就陈琳能直接喊他叫爹了。

　　自此，这不苟言笑的学生会长像打开新世界，无论是手机壳，背包链，甚至就连T恤图案都变得可可爱爱，全印上夏老板虚拟形象。

　　一头短金发，扬着脸，侧面贴着创可贴。

　　可惜躲得过初一躲不了十五，终于大难临头，陈琳升入高三后，按规矩辞去职务，会长一职交由校方，自行选举。

　　而社长，听陈琳说他那完全脑袋一热，抽了个签，这名号就落到了周远脑袋上，相当草率，但竟成他在职以来最麻烦的事，实属不易。

　　周远没那么陈琳好运，他可不是会长，学习成绩倒数，学生会都没资格参加，所以在职第二天，指新高二开学第二天，就失去了睡中午觉资格。

　　为了迎新晚会不搞砸，教导主任总会不经意放大音量，昏昏欲睡的社长们吓得连眨眨眼都不敢，因为他们生怕被误解成在睡觉。

　　周远偷看到他身边的街舞社长，那叫一个正奋笔疾书，还没等教导主任讲完，人家连要排什么队形都画好了。

　　可惜了，他有这个能耐，没这个资本，自己只能撑着脑袋犯愁。

　　这能怪他么？刨去高三，现存话剧社里加他也就四个人，难不成他们真要演西游记？都到这个时候了他还上哪找人去啊？

　　周远不睡觉了，当然也不听课。

　　难得开一次窗想见见光，找找灵感。偏偏老天都跟他对着干，大风一刮，书哗啦啦地吹起来，还不等下雨，就冻得他直哆嗦。

　　这要陈哥还在该有多好。

　　身边林眚打了个喷嚏，瞅了一眼，也没说什么，只用手转了转他袖口的纽扣，然后穿上外套盖住他那件衬衫，好歹遮遮风。

　　周远回过神，连忙关上窗，心上开始不止是慌，又涌上歉意。

　　立马，那股属于初秋的闷热就伴随着上不来气的错觉袭来，人心里一烦，就开始燥，特别是这个嘴。

　　“林眚，你哪个社团的。”周远像认定了他不会答就继续说，“反正不管是哪个社团的，第八节课你就别想跑了。”

　　“还说什么迎新晚会，我还不知道，哪有几个人真看，我看就是给上面的人看得，装什么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样子……”

　　林眚像是实在被扰烦了，在记笔记的手顿了顿，没头没尾接他，“没有。”

　　“什么没有，你说什么东西。”

　　“没参加过。”林眚又说。

　　周远好奇起来，他觉得林眚这个人的出现，就是为了打破自己对这学校的固有印象的，先是可以不穿校服，后又是不参加社团。

　　难不成林眚是什么特招生？要不然就是中考不小心落榜到普通学校，隐忍三年要一飞冲天的大学霸？竟然连这种送的学分都不要。

　　但周远怎么都想不起来，自己在一年级时，有那么一个可以不参加社团的特例么？

　　一般这么大个事，陈琳铁定不能闲着啊，至少为了送学分，也早把人拉来话剧社了。

　　林眚像明白他在想什么，不再去写什么辩证唯物论，撕下一页纸，写了几个字就给团成球，然后丢到周远桌子上。

　　周远打开一看，纸正中间，字写得很漂亮。

　　以前在合唱队。

　　他这把才明了。合唱队不属于社团，不由学生会管理，而是直属于校级，一般由音乐老师带领，但大部分学校合唱团的排练时间和社团活动时间起冲突，所以一般是二选一。

　　其实周远在一年级有被合唱队选中，但最后没有去，倒不是他不喜欢唱歌，在奈日生的熏陶下，或多或少他都沾点边。

　　但这个学校的音乐老师他是真不喜欢，简直位列他心中第一讨厌人，开学第一课就叫人起来回答什么世界十大交响曲就不提了。

　　反正答不上来就站着呗，周远常干。

　　主要是之后这音乐老师就用自己的眼光从头到脚评论别人一番，喊第一排的小姑娘叫胖妞，喊周远叫韩国偶像。

　　周远觉得这再喜欢音乐的人只要看见她都能作呕了，也不知道那帮合唱队的人怎么活下来的。

　　大概林眚是退了合唱队了吧，这也是好事。周远想。

　　“那你还想参加社团么。”周远沉默了一会突然来这么一句，又怕人家误会，急忙忙说，“我们不忙，平常都不干事的，就是迎新晚会有点麻烦，人手不够，我看你长得挺好看的，唱歌肯定也好听……”

　　林眚扭过头来。

　　“那什么，林眚……”

　　“周远！你嘴闲不下来了是不是！也不看看自己考什么熊样儿！”

　　政治老师的声音就算传来最后一排也极大，还没等周远反应过来，那手里的粉笔头就以一条完美的抛物线直砸向他头顶，疼得他直吸凉气。

　　但周远可忘不了正事儿，丝毫不压低声音，一本正经地继续说。

　　“我可赖上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