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信息素是酢浆草》裴如心

5、第 5 章

　　局势一夜之间就紧张起来，仿佛骤然响起的春雷，一声招呼都不打。

　　四月上旬，前线再度开战。

　　冲突升级后，伤员的血色可以和那束酢浆草媲美。

　　丛云大脑放空时会盯着那束花发呆，他把花插在了个玻璃瓶里，放在窗台上，在湿润的风吹拂下，花朵的枯萎期一直迟迟不来。

　　黄晟串门的时间也大大减少，两人的排班调整成对班倒，每隔十天才会调整一次白黑排班，白天黑夜十二小时忙碌下来，吃饭时都在喘。

　　“我现在就想睡觉。”黄晟刚从急救室出来，丛云递给他饭盒，他快速地扒拉着吃，嘴巴竟然还能抽出空来说话。

　　丛云是夜班，他不太能睡得着，于是提前了两小时到前面来帮忙。

　　“你赶紧去睡，不然等下交班一整夜你受不了。”

　　“没事，夜里相对轻松一些。”

　　黄晟埋头吃饭，吃完后大呼一口气，什么形象都不顾了，直接坐在了地上：“请问你还记得你是个omega吗？难不成你想要营养剂吊命？”

　　Omega体能弱，真难为他还能记得丛云是个omega。

　　丛云也不顾形象地坐了下来，白衣飞扬起，拂起了一层薄灰：“我的体能还好。”

　　黄晟想起丛云在医学院做了十小时实验的过往，他扬扬手，甘拜下风。

　　过了会儿，黄晟缓过气来，那张不爱停歇的嘴巴开始叭叭：“我听说这次冲突原本不大，联邦那边开发出一支能够克制alpha的武器，把冲突升级了。”

　　丛云转头看他：“克制alpha的武器？”

　　黄晟精神一振，像是终于找到了听众：“对啊，专门从精神力层面克制alpha的人形兵器，你没发现送来的伤员大部分都是精神力先受损，而后引发的伴生伤害，机甲失控、打斗时反应不及……”

　　说到兴起，黄晟终于发现不对，“不应该啊，你怎么会不知道？”

　　“……”
　　丛云有一瞬间恍惚，他想起洛川说的那些话，他摇了摇头，说，“只是觉得克制Alpha武器这个说法很特别。”

　　“嗨，谁让帝国的Alpha太依赖精神力了呢。”

　　精神力的开发应用被称为星际时代最伟大的发明，在一些古代书籍上只有神明才会有的力量结果存在于每一个人的身上，谁都可以运用精神力，只是科技还没发展到普及的程度，因此得天独厚拥有庞大精神力的Alpha群体成为国家的主导。

　　现在居然有人开发出了专门针对精神力的武器，并且用它来克制Alpha？

　　即便知道是无稽之谈，丛云还是因此走了神。

　　六点交班，到夜间十二点，人声逐渐减弱，到寂静。

　　夜班确实如丛云所说的那样，要稍微轻松一点，伤员到了夜里陆续入睡，医护也在安排协商轮休休息时间。

　　一般来说，夜间是否发生紧急情况要和伤员的伤重程度以及当天的指挥策略有关。

　　大众印象里，战争好像都是两帮人，一打就是很长时间，其实一般情况下战争都是由点对点的战斗组成的，就算是历史上冷兵器时代的几场著名战役，持续的时间也不过就是一天一夜。

　　强大的热武器时代，一场战斗的时间可能就只需要几小时、几分钟。

　　所以如果前线那边不在夜间行军进行偷袭及反偷袭的话，军科所的夜间休息时间相对还是充足的。

　　丛云咬着支营养剂，摊开笔记本。

　　他有两个小时休息时间，但他脑子当中有些想法，睡不着。

　　黄晟说的伤员情况丛云之前做过记录和总结，只是他觉得伤员精神力亢奋的不太正常，消耗速度太快，因此他一直在精神力恢复方向打转，却没有思考是不是有什么外部的刺激源导致伤员的精神力消耗和恢复的正常活动受到影响。

　　这是两个不同的诊治方向，前者他需要去找到使得精神力快速恢复的药物或者办法，后者他只需要切断这个外部刺激源即可。

　　难度从本质上有区别。

　　笔尖和纸张摩擦，发出沙沙的响声，丛云在他设想的外部刺激源几个字下划出条线。

　　洛川说联邦的民众来袭击他们，还怀疑联邦开发了新武器。

　　丛云并未联想过新武器等于联邦的民众。

　　利用活人来制造武器实在是件残忍的事，他相信除非联邦已经穷途末路，否则不会做出这种自掘坟墓的事情。

　　黄晟今天提示了他，如果联邦开发出的是针对精神力方向的刺激源，并且由民众这种刻在帝国军部脑子里的保护对象传递到奋战的Alpha身上，从而造成影响，这样就能解释的通为什么联邦的民众要穿越过国境线来袭击帝国军部的人。

　　丛云重新捋了遍思绪，他觉得自己的思路没问题。

　　现在，他需要提醒洛川远离联邦那些看上去手无寸铁的普通人，以及彻查那些接触过这些人的Alpha。

　　他拿出移动端，把自己的猜想输入进去后点了发送。

　　因为是公事公办，所以丛云也不觉得这种半夜发讯息的行为有什么不妥。

　　哦对，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发讯息。

　　丛云看着界面愣神，他是不是应该再补上一句寒暄？

　　——

　　洛川正在巡视基地，交锋如此惨烈，二十四军团自然也有人受伤。

　　随军医疗舰里，灯光只打开了一小半，夜色氤氲缭绕。

　　伤员的行动病床分散开，尽量互不干扰。
　　医疗兵和其他人的行动也尽量不发出声音刺激到伤员。

　　这些伤员要么精神颓靡到昏沉，要么亢奋到眼睛大睁，被绑缚在行动床上还在嗬嗬挣动，嘴巴带上了止咬器，防止咬伤自己。

　　如他所料，联邦确实开发出了针对精神力制约的新式武器，这种看不见的武器被一帮看上去没什么威胁力的联邦普通民众携带，冲突当中对Alpha造成的影响非常大，轻者精神力不正常损耗，重者直接发狂。

　　这里的八名伤员都是因为镇定药物消耗完之后得不到补给，被高等alpha的精神力强行压制下来的，等运输舰装载完毕，就会送往军科所。

　　洛川揉揉眉心，他的精神力损耗非常严重，大脑一阵一阵抽痛。

　　讯息的提示音在寂静里发出轻响，如同风铃一般悦耳。

　　旁边的人提醒他：“大校，夜已经深了，先回去休息吧。”

　　洛川先是查看讯息，然后才应答：“送伤员去军科所的舰甲都安排好了吗？”

　　“都安排好了。”

　　“谁组织跟队？”

　　张晔愣了愣，说：“是我。”他是洛川的副手，辅助洛川完成调度工作。

　　洛川没说话，他的视线一直盯在移动端上，等了片刻钟，他说：“都回去休息吧，早点出发。”

　　“是，大校。”

　　出了医疗舰，洛川发现外面是个好天气，月明星稀，空气当中带着湿润的青草香，风穿过低矮的叶，没能卷起呜呜的风哨。

　　“通古斯也就这点好了，晚上可以很安静的睡觉。”

　　这句话来得十分莫名其妙，张晔想了好一会儿，才应和了声：“确实。”

　　洛川想了想又道：“还有一种花，花朵很小，你看过没？颜色特别鲜艳，帝都星只有春季的小半个月能看到，那里太冷了，温差大，不像通古斯，春天一到就能开花。”

　　张晔不知道他的指挥官说的是什么花，不过听上去应该是种常见的花，他赞美了句：“花朵的生命力真旺盛。”

　　“嗯。”洛川应道，有一段时间没说话。

　　快要到休息舱，洛川问道：“你有没有想过回帝都星？”

　　张晔比洛川小了五岁，是洛川一手提拔上来的，他本身既不是通古斯星人也不是帝都星人，对帝都星的印象很少，他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自己的指挥官。

　　斟酌后，张晔道：“帝都星在我的家乡记载里既繁盛又富饶，还有很多非常值得崇敬的人在那里，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想去看一看。”

　　洛川是帝都星人，他赞同道：“有机会是可以去看一看，吃喝玩乐都很丰富。我记得卖衣服的是专门一条街，餐馆、酒馆也是一条街，人很多，不愁没生意……”

　　张晔：“……”
　　为什么说这些？

　　好在洛川很快就换了话题：“你去军科所的时候，记得去找一位叫丛云的医生，他的医术很好，正好可以帮你做一次彻底的精神力平复。”

　　张晔知道丛云：“我听说他是位Omega。”

　　洛川停住脚步，点漆的眼睛看向他：“是的，怎么了？”

　　“只是觉得Omega来到这里很不容易，他应该是这里唯一的Omega。”

　　洛川重新走动起来：“也没那么夸张，只是军部派过来的唯一一个Omega罢了，本来军部Omega就少。”

　　“也是。”

　　“他刚刚提醒我要远离袭击我们的那些联邦人，还说最好排查一下接触过这些人的士兵，你觉得是不是很巧？”

　　他们刚刚查过一轮，发现很多士兵都有早期的精神力暴-动症状。

　　张晔道：“丛云医生的医术确实很高明。”

　　“嗯，等等你带队去军科所可以找他，他应该还没有下夜班。”
　　顿了下，洛川道，“他经常在夜里值班。”

　　张晔说了声：“好。”

　　休息舱已经到了，洛川没再交代什么内容，他相信张晔完全能够独挡一面，做好这些事情。

　　张晔突然问：“大校，这次……是不是您带队过去会更好？”

　　洛川转头看他，他的眼睛透着沉静的疑问，看得人无端紧张起来。

　　“我只是突然想到，您的精神力损耗非常严重，或许您比我更需要做一次彻底的精神力平复。”
　　张晔有些无措地挥手，“我只是突然这么想到了而已。”

　　“不必了，谢谢。”
　　洛川回头，踏进了休息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