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信息素是酢浆草》裴如心

3、第 3 章

　　第三章流言

　　但显然，丛云的祝福既不是金科玉律，他的嘴巴也没开过光。

　　洛川受伤更勤了，他的精神力越来越不稳定，几乎隔三差五就会带着伤来找丛云检查。

　　而且他对痛苦的忍耐力比较强，以至于表面上根本看不出来，所以这种频繁的接触很容易给人释放出一种充满暗示的讯号。

　　他在追求丛云。

　　适婚年龄的Alpha追求适婚年龄的omega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更别说洛川还属于大龄未婚青年。

　　这里还只有一个omega。

　　“每次我们这么说你都否认，但事实就是如此嘛，你看他，从来不找别人，不找我，不找隔壁，也不找主任级以上的医师，反正就找你。”

　　黄晟一摊手，显而易见地笃定丛云和洛川就是有猫腻。

　　丛云有些无奈，很多病患都固定会找一个医师，双方都熟悉对方的秉性，在磨合方面会少很多曲折。

　　他只好再一次告诉黄晟：“他真的受伤了。”

　　还很严重，以至于他一直在怀疑，是不是所有的指挥员都需要身先士卒，然后把自己搞得如此凄惨。

　　八卦的人最讨厌在八卦时遇到一本正经反驳的八卦对象。

　　黄晟垮下肩膀，趴在丛云诊疗室的内窗前无聊地看风景。

　　他不说话，诊疗室可以安静到像没有人。

　　军科所的生活一向单调重复，一帮适婚青年被扔到这里，日常除了工作就是打游戏，曾经的一腔报国热情被无聊磨灭的像是被遗忘到快要化掉的糖果。

　　丛云继续看书，今天的病人比昨天还要少一点，黄晟这才有空溜出来找他谈天，但若是不理他，他也会自己打发时间。

　　才翻了几页，黄晟忽然大叫了声：“啊！”

　　丛云手一抖，半纸书页都给扯了下来。

　　同时怔愣的还有洛川。

　　三个人两两对视，黄晟的脸刷的红了：“我……我就发泄一下，没打扰到你们……吧？”

　　这要丛云怎么答？他根本不知道洛川什么时候来的。

　　黄晟瞅了丛云好几眼，忽然嬉笑了两声，自说自话道：“那我先撤了，不打扰你们。”

　　说完他就跑了，很像丛云偶尔在花坛边上看到的野猫，倏然钻进草丛里，只留下能假以乱真枯枝的尾尖。

　　安静了会儿，丛云才回过神，他张张嘴巴，不知道怎么说。

　　洛川倒是盯着黄晟消失的地方看了几眼，道：“他怎么了？”

　　“呃……可能有一些误会。”丛云含糊过去，转而打量洛川，“还是需要做精神力平复？”

　　“是的。”

　　丛云把人迎进诊疗室后看了眼时间，洛川这次来比以往又提早了些。

　　这位Alpha最近精神力经常躁动，很难不让人想多。

　　丛云问得比较含蓄：“是不是对面……有动作？”

　　洛川没立即回答，怔愣了几秒才把呼吸调整好，身体放松地贴上座椅，然后说：“是的。”

　　说不紧张是假的，丛云连手里的动作都顿了下。

　　他没经历过实打实的战争，对战争印象的所有来源都是教科书，所以说年少的热血冲动未必是好事，太容易被简略而又激动人心的文字蛊惑。

　　“就是常规冲突，每年都会发生几次。”
　　洛川的嗓音醇厚，很有几分稳定人心的味道，“只是这两年比较平和，书上应该教过，事物的发展永远是螺旋向前……嗯？”

　　丛云有些想笑，他不知道眼前这位指挥官是不是也这么和他的队伍解释，听上去有种刻板严肃的滑稽感。

　　但他确实放松了下来。

　　这么多次接触，丛云也总结出来一些规律，洛川来往的时间早晚和他的精神力躁动有很大关系，这一次就很明显，检测时仪器疯狂警报，以至于丛云直接选择给他推了支镇定药剂。

　　药剂生效的时间也比以往推迟了快一刻钟，精神力狂躁的像夏日的骤雨疾风。

　　丛云通过精神力的状态都能想象出他们的战斗有多激烈，那些整建制的机甲群从整齐起飞到万（炮火）箭齐发，交织的火线几乎可以和天边的晚霞媲美。

　　战斗胜利后，一队一队的机甲再整齐返航，每一架机甲都昂扬着出征胜利的意气风发，即便有些机甲的半边已经焦黑。

　　幻想总会让人替换掉那些不太美好的场景，丛云敲敲自己的脑袋，让自己不要过于沉浸在天马行空的想象里面。

　　“在想什么？”
　　平复下来的洛川眼神平静，仿佛只是随口问问。

　　丛云却有些脸热：“没想什么，您的精神力活动过于频繁，有耗竭的风险。”

　　“没关系，会恢复的。”

　　只要还活着，精神力就会自行恢复，小憩、休息、睡眠都会加快恢复速度，只不过到现在还没有直接让精神力迅速恢复的药物，可想而知科技的发展依旧任重道远。

　　丛云算是发现了，他面对洛川时真是十分容易走神，还不是那种有序的思考，而是漫无边际的思维发散。

　　平稳的精神力令洛川感觉到舒适，他坐在椅子上没动，眼睛微眯，像只餍足的兽。

　　丛云没打扰他，自己忙去了。

　　可能是黄晟宣扬出去的，也可能是洛川进来时被很多人看到。

　　丛云的诊疗室比往常热闹，谁路过时都往里探头，像是看什么惊奇的事。

　　丛云感觉自己像只被围观的珍奇动物。

　　他的反应也十分坦荡，和每一个探看的人都目光对视，这个方法十分有效，脸皮薄的能当场被他看的脸红，厚一点的，就如黄晟那样向他嘻嘻一笑。

　　他们没什么恶意，丛云也没什么不愉快，这里的人际就是这么简单。

　　第五波人过去后，洛川起来走到丛云身边：“军科所有活动？”

　　很少看到丛云这么频繁的和人打招呼。

　　“……”
　　丛云想了想，说，“也不是，您受伤的频次太高，大家都比较好奇。”

　　洛川有被噎住的感觉，他最近精神力躁动的频次确实有些高，喜欢到丛云这边处理也是因为丛云话少，从不会问多余的问题。

　　顿了会儿，他说：“那我以后多注意一点。”
　　起码不要因为频次太高引起别人的好奇。

　　他是这么说，不过丛云却有些不踏实的感觉，他怕洛川讳疾忌医。

　　一旦生出这个念头，丛云忽然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这个Alpha连手臂受伤都会遮掩。

　　他转过头，神情严肃又认真：“保护自己确实很有必要，但受了伤一定要及时治疗，您知道精神力被抽空的后果吧？”
　　会变成疯子、傻子、废人。

　　丛云自我感觉还行，他还刻意压低了声音，努力营造一种后果非常严重、必须要认知清楚的谈话氛围。

　　洛川感觉自己像极了被老师训斥的小学生。

　　克服那一瞬间的无措后，洛川低下头，眼尾下一片晕黄的阴影：“会不会对你造成困扰？”

　　原来他都看到了，丛云长长地呼出口气，有些好笑：“治伤求医是光明正大的事情，为什么会有困扰？”

　　他指了指洛川：“您现在是病人，”又指指自己，“我是医师。”

　　他们身份、关系明确的不得了，怎么可能有困扰。

　　洛川的视线一直随着他的手指移动，最后微弯起嘴角：“你说的对。”

　　那笑容很浅，却把本来稍显平凡的五官组合调动起来，堪用俊美来形容。

　　丛云敛目：“对，就是这样。”

　　他感觉到了自己心跳的失序。

　　天性就是这样不讲道理。也可能在人体结构的设置之初，造物主就考虑到了每个人的性格变化，总有一些人喜欢克制自己的心意又或者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心意，所以祂给这些人留了道失序的后门。

　　丛云是无神论者，但他觉得alpha和omega的天性让有神论来解释，会更贴切、浪漫一些。

　　你看，一切都是天注定，无论是相识、心动、还是相爱、相伴，用命中注定来解释总会比用生理冲动的解释更让人觉得隽永深刻。

　　他又走神了。

　　像个傻子。

　　洛川依旧走的干脆利落，道一声再见，诊疗室就剩了丛云一个人。

　　没有好事者的打扰，他和诊疗室一起被静谧裹绕，能听见书写的沙沙声。

　　笔在纸上划出痕迹，收尾的时候不太好，那一笔拉得太长，直接破坏了一整页书写的美感。

　　丛云盯着那一笔看了许久，他无端地感觉洛川不会再来了。

　　他的努力是无效的。

　　丛云合上了书页。